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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赵括撤回丹水西岸,这才松了一口气,勒马远眺,不觉物是人非。昨日四十万赵军威风凛凛跨过丹水,一路乘胜追击痛打秦军,春风得意马蹄急的风采犹如一场春梦,醒来才发现原来不过是自己想当然,滑天下之笑谈。忽如一夜寒冬来,千军万马尸骨埋。不管怎么说,庆幸的是主力尚在,退到丹水西岸只需沿河对敌,避免了老马岭处四面环敌的被动境地,丹水滞缓秦军进攻速度,那我赵军就有时间组织防御,腾出手来收复长平关和故关,虽有周折损兵折将,然而秦军亦好不到哪里去,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眼下赵括不求无功但求无过。
丹水东岸,负责断后的赵军苦不堪言:黑色洪流将赵军团团围住,如同战士们脸上的阴霾一般挥之不去,也许渡河便可生还,生死仅在这一念之间,然而他们却不能走,因为赵括将令抵挡秦军一个时辰方可渡河撤退。这道将令无疑是他们的催命符,四十万赵军都堪堪抵挡的秦军,三五千殿后死士又如何能让秦军望而却步?只见鲜红的曼胡之缨不断被吞噬着,一个接一个的赵军倒在血泊中中抽搐着,然后失去生命特征。
丹水从泫氏到长平几十里的河岸线,秦军疯狂压向西岸,水深则泅,水浅则渡。廉颇当初构建的丹水防线形同虚设,完全无法阻挡秦军进攻。赵军虽然努力用弓弩压制,可惜已为时尚晚,秦军紧咬尾随渡河,弓弩手见赵军混杂其中,无法全力射击,秦军便肆无忌惮与赵军绞杀在一起,整个长平战场再次地动山摇。
赵括指着故关方向问道:“故关可有消息?”“启禀将军,暂无!”“命令部队迅速往韩王山大粮山靠拢!”“将军,这是赵牧将军书信。”
赵括接过副将手里沾满血渍的信筒,“信使何在?大粮山情况如何?”“信使伤重,失血过多已经......”“难道大粮山失守?!”“将军勿慌,大粮山尚在,赵牧将军死守大粮山,我根基未有损失。”“那便好那便好。”赵括展开信笺一目十行,这才知晓到赵括主力渡河攻击秦军,便有一支秦军秘密拦在大粮山,相继又沦陷了长平关和故关,赵牧本派信使送信于赵括,怎奈山下之秦军围而不攻,信使多支竟无一人送出信去,赵括回军丹水西岸,赵牧见事态严峻,只好多派兵甲护其突围,这才有了伤重信使送信身亡之结果。赵括有些失神,有些无奈更有些无助,他极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脑子里的书库竹简井然有序得浮现在眼前,直到一句兵法钉在赵括脑子里——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赵括不禁仰天大笑,心想:“谋我者天也,困我者地也,我赵括不信天地而信命运也,胜败之数,全凭三军齐心用命;生死之念,唯看勇者狭路相逢。秦赵之争,孰强孰弱尚在混沌之中,长平虽有失利然主力还在,粮仓还在,只要打通联系,以韩王山和大粮山为根基遥相呼应,秦军仍然不会得逞,倒时赵王援军出邯郸攻击故关,秦军亦是三面受敌,故关定然不得守,秦军出了老马岭,无险可守,背靠丹水更是死路一条,说不定这还是赵军能够反败为胜的契机也不尽然。”众将士见主将大笑不止,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有说主帅大败神志不清患了失心疯,也有说这是主帅有了破解困局的办法,有人说他在笑自己太幼稚,也有人说他在笑自己中了别人圈套,种种言论皆入其耳。“将军,将军,您别光顾着笑,长平到处都在打仗,整个战场都乱成一锅粥了,我们该怎么办啊将军?”
赵括收起轻浮,无比自信说道,“哼,武安君啊武安君,我赵括不管你是人是鬼,偏要与你斗上一斗!”众将士更是云里雾里摸不到头脑,痴痴的看着赵括,赵括拔剑指向东面大粮山,命令道,“拨五万精兵打开大粮山与韩王山之通道,确保后勤补给顺畅,主力部队随本将军驻扎韩王山,等待机会反攻!”
“报——报将军,故关久攻不下,我军伤亡惨重,赵中将军担心腹背受敌,请示将军是否继续攻关?”故关信使跳马来报。
“告诉赵中,回军韩王山从长计议。”赵括勒马便朝韩王山而去,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将士们望其项背,滚滚扬尘让大家越来越看不清这位年轻将领。
胜利,遥遥无期也。
“将军,漫山遍野全是赵军,我们被团团包围了,死扛定然全军覆没,当速请援军支援,亦或暂避赵军锋芒!”
“怂了?怕了?”王陵青筋暴露,抹去脸上泛着黑紫的血渍,骂骂咧咧道,“武安君有言在先,一不填兵,二不增将,扛得住得扛,扛不住也得扛!你他妈怕死老子派一队送你回咸阳!”
“将军,我张顺也算是跟您浴血奋战数载,哪一仗不是勇往直前,您说这话可是要摸摸良心,不要诬陷末将啊。”张顺一脸无辜,“将军若是执意认为我张顺怂了怕了,还是一刀看了我的脑袋,给个痛快吧。”
“别他妈给老子扯这些没用的,告诉你,再苦再难也要给老子顶住,泫氏首当其冲,顶不住,老子一刀真就要了你的脑袋!”
“将军信得过,末将这就回去。”憨憨的副将抱拳领命,刚要折身回走,王陵扯住他,追了一句,“兄弟,老子要你活着回来!”
王陵率两万五千车兵及五千骑兵同改装后的驷马战车,由泫氏穿插到大粮山与韩王山之间,沿小东仓河配合王翦拿下故关后,立刻利用驷马战车构建出从故关到泫氏的战略纵深防御,五千骑兵作为机动组巡视,就泫氏渡河口最是必争之地,王陵便派张顺率五千锐士一百驷马战车在丹水西岸泫氏处摆好阵势,等待赵军溃败泄洪般的洗礼冲击。为了确保长期切断两点联系,王陵做好持久战之准备,眼下无险可守,只有凭借驷马战车的防御来抵挡赵军疯狂的进攻,大粮山是赵军活下去的最后希望,胜败之关键全看他王陵能否坚持到大部队到来。所有这才出现王陵训斥张顺的一幕,张顺是王陵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原本压力山大的王陵给大家打气鼓劲,结果让张顺这个愣头青当头浇了冷水。要知道主将意志不坚定,士兵的眼睛是雪亮的,哪能打胜仗?更何况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王陵训张顺不过是杀鸡儆猴,士兵见王陵坚定,心中不免油生与阵地共存亡之念想。
泫氏,丹水西岸渡口。
一队大概四五百人的赵国士兵从老马岭战场退出,首先达到丹水东岸,众人下马一头扎在河道里捧了几口水痛快的大口喝着,一军官妆容中年壮汉招手示意众人上马赶路,士兵则是干脆利落翻身上马扬长飞驰而来。潜伏在隐蔽处的张顺及一干秦兵尽是历历在目,左右敦促张顺下令趁对方不备,快速将其覆没。张顺心里早就有些按奈不住,放到从前早就跳出来冲了上去,然而眼下似乎不行,三四百赵兵在他面前是在是少的可怜,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张顺的首要任务不是杀敌,而是阻敌,阻击赵军建立起与大粮山的联系,赵军会源源不断的从泫氏渡河,若是速战速胜尚可,一旦陷入胶着白刃战,赵国援军再赶到,反倒暴露了作战意图,防守会越发艰难。“吩咐下去:告诉大家按兵不动,都给老子猫好了,不许出声,不许露头!”“将军,给末将三百精锐,一炷香时间搞定战斗!”“你这直娘贼,全当老子放屁了,不打!”“将军,这可是四五百个战功送到嘴边,不咬一口可就真的飞了。”“看你这点出息,憋不住也得给老子憋回去,大粮山是赵军的粮仓,老子可是给将军保证不从泫氏放过一兵一卒!”“就这么看着他们走?兄弟们不忍心啊。”“赵军不往大粮山走算他们命大,否则,一个不剩!”“可是......”“执行命令吧!”
然而这队赵军,苦战近十个时辰人困马乏不说,兵员更是大减一半,不得不从老马岭战场率先撤出修整,而赵括是有打算的。让这支先遣军回防韩王山一方面部队休整,一方面以作策应。长平关故关的相继失守,意味着大粮山和韩王山对于赵军的战略重要性不言而喻,可以说一旦老马岭战场不能击败秦军,赵军只能退守两山来防御秦军来犯,生死成败之数尽在天意了。随着赵括全面撤军的号令下达,泫氏渡口的张顺面对泄洪般的赵军,借助驷马战车的坚固苦苦支撑着,赵军渡河不得利,只得绕道往大粮山靠拢,又被小东仓河巡河之五千秦骑拦截击退,大粮山的三万赵军更是被秦军的驷马战车堵在寨中,虽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奈何这驷马战车如同连锁城池,任赵军如何破坏竟无法越过防线一步。
随着时间流逝,赵军全面撤退无疑刺激到了这支疲惫的秦军,犹如嗅到血腥味的饿狼一般从四面八方向赵军中军靠拢,赵括虽是自信,可奈何眼下局势确实无法支撑幻想,赵括只好指挥大军频频后撤,秦军主力已经沿着丹水、小东仓河、百里石长城将赵括团团围住,三十多万赵军挤在这二十公里的三角口袋中甚是难受,除去山脉与河流,能够支持赵军立足的平地实在是少之又少,而且区域还在被秦军无情压缩。
赵军,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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