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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丛益回到宣城住处,这里只是宣州府给江国公安排的别院,论宅子规模大小,甚至不如许和光家的大宅;但各种物品奢华和园景精巧之处,自是许周两家所不能比了。
李丛益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这园子再好,哪比得上苏州十大园林。待众人安顿下来,李丛益便寻个由头,带许士鸣和罗正文闲逛,许美兰倒也自觉地做好丫鬟的角色,主动地跟了上来。
李丛益先从园景切入,寻一两处不足,说与众人显摆一二,许士鸣哪见过这类世面,被唬的一楞一楞的。
之后,李丛益再给几人讲解何谓简约风格,大家便只有膜拜的份了。其实就是李丛益为了图舒服,想让许、罗两人给自己改造间舒适的书房和卧室出来。
李丛益唾沫四溅地形容他要的床,一定要硬木打造框架和床板,尺寸得大,宽度至少得6尺或7尺,床头一定要有弧形靠背,上敷皮革、内垫软丝;再以山棕棕丝制成棕垫,务得既有均匀弹性又能强力支撑,便是枕头亦需由山棕制成。李丛益特意强调,不要床顶,不要床栏,可在四脚暗设孔洞,以为夏季支撑蚊帐所用,但外观上一定要简约,要高端大气上档次!
又讲了李丛益需要的书桌、茶几、书架,还将椅子分为工作椅和休息椅(沙发)。更让众人目瞪口呆的是,李丛益还要求给他准备一个写大字的书台,要求是找一根至少粗三尺及以上的大树,对半剖开,取半根树干打磨抛光后,直接作为台面,放于书房。除了卧室和书房,李丛益还提了会议室、会客厅的要求,对桌椅要求又有不同。
李丛益这些要求一提出,倒是把许美兰给震住了。原先在坑口,她观李丛益所为,总觉得不像个国公,似乎总觉得缺少了一种贵气。待李丛益这要求一出,许美兰便想,这大概才是王爷国公这个层次的富贵作派,早已超出了平常人的相象,或许这才是江国公在坑口将就的原因,因为他原来在宣城也是在将就而已。
这些琐事,只是由罗正文来安排,而罗正文也喜欢这些,刚才更是和李丛益直接上手画示意图,这会便兴冲冲地跑去找木工大匠去了。
许士鸣正想告退,李丛益却是不让。
“我意在国公府下设立发展规划司,想让你来组织这个司。这个司的职能就是对宣州建设,以及未来的宣州商贸、宣州煤业、宣州钢铁这些公司进行集团管理,初期目标是尽快推动这些公司设立,之后要推动这些公司完善组织制度、业务流程和盈利模式,并且制订中长期发展规划和年度工作目标等等。”
“同时,国公府下还设立计划财务司,先由许美兰你来负责。计划财务司的职能简单些,初期就是推广复式簿记和组织编制三表,以及财务审计,之后可以根据各公司的年度目标完成情况进行考评并奖惩。”
“司里下设何岗位,需要多少财务预算,拟募几人等,你俩尽快报上计划。”李丛益道,“我之前让罗正武把国公府右侧的院子也买下来了,俩司可以在那里办公。”
许士鸣当场觉得一个头有三个那么大,有心想再多从李丛益那里多得一些指示,便于开展工作,却听边上许美兰绵柔的声音响起:“国公大人,那样奴婢就不能常伴大人身边伺候了。”
“无妨。帮本公做正事、做大事,比啥都重要。”李丛益大手一挥。不过心里却是想,作为国公,这丫鬟到底能不能吃?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许美兰双眼微掩,略撇过头,躲开了李丛益的目光。作为现代人,李丛益脸皮厚的很,反正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当下装作突然想到什么的,对许美兰说道:“今天进城,一路行来,看城内外流浪的小孩子不少。本公心善,打算办个学堂,收留这些小孩子读书,不管男女,就学认字写公文和算术做账,待长大了好给本公做事。本来想让正文去做这事,但想还是让你去做妥当些,务必不要让市井谣传说是江国公拐卖儿童。”
许美兰扑哧一声轻笑,旋即又想到了什么,只是忍住泪,低头不让人看见,朝李丛益盈盈下拜。“奴婢替那些孤儿谢谢国公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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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回府城,李丛益便想去衙署上班。
罗正文只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但也晓得厉害,克制住不乱说话。李丛益便在一群人簇拥下直奔刺史衙门。
与国公别院相比,刺史府寒酸的很。不过李丛益倒也知道,中国古代历朝官员办公的地方一向不咋地,比起修楼、建亭这类深受文人墨客喜爱并大肆吹捧的形象工程,修官衙容易被骂作贪图享受,而且主政官员流动大,自己任内筹钱挨骂,却极可能便宜后任。这种情况下,谁也不傻,那官衙只要不倒,就将就着用呗。
宣州府录事参军高景同,闻得李丛益来衙署,便急急赶来请安,又问国公大人有何指示。
李丛益哪有什么指示,只是说想看看近期公文,看看州府内是否有事需自己决策的。
高景同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也无异话,便去安排。
李丛益先看金陵与州府的往来公文,往前翻了一个月,基本没啥值得关注的,只有两个公文有点意思:一是金陵督促各府加强城防、整修各县城墙;二是着宣窑按期向金陵交付贡瓷,这俩公文,看样子州府只是原样转发了事。又翻州府与各县的公文往来,只有一封公文引起李丛益的注意,那是郎溪县报告抓获一个贩私盐团伙,已将三人缉拿入狱。
一堆公文翻看完,便已将到中午。
衙署的北面是正堂,非大事时一般不用。西侧为刺史日常办公的地方,东侧则为长史和录事参军事共用的办公房。
南方刚出正月,屋里仍然显冷,李丛益开着房门,让太阳晒进屋来暖和暖和。高景同正好时不时地看一看刺史大人的情况。
看李丛益翻完公文,高景同便拿着几份公文来找李丛益。“国公大人,这是今日几项需要州府确定的事项。请您过目。”
李丛益接过来看看,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这上面的第一件事,便是宁国县一个石灰窑出现人身伤亡事故,三伤一亡。但窑主认为是雇工为省工时,违规操作导致伤亡,还造成了自己的损失,因此拒不赔偿,结果引发雇工闹事。宁国县已责令该窑主给予赔偿,并将领头闹事的数名头目缉拿,平息了事态。州府的司法参军和高景同给的意见,则是肯定了宁国县的做法,并要求严惩闹事者,以敬效尤。
“国公大人可有指示?”李丛益拿着第一份公文沉思,但高景同不觉得州县的处置有何不妥,因此也是理直气壮。
根本上,是高景同不觉得这位不通事务的江国公能有啥见地。便是李丛益能坐一上午把公文翻一遍,也已是大大的出乎了高景同的预料。
“宁国县石灰窑这事,这几位雇工固有错在先。然既为窑主,自当负管理之责,岂能以雇工违规而尽卸其责?窑主拒赔,看似合理,实则既不合理,更不合情。若非这几位领头闹事,县里也不会出头强逼着窑主赔钱,他们所为虽不合于法,却合于情。”李丛益缓缓道,“我意是,便着宁国县即刻放了这几位闹事头领,只要恢复生产秩序,此事便不再追求。”
高景同楞征了一会,李丛益又道,“高大人若有不同意见,可以着司法参军过来,我们一起再讨论下。”
高景同刚才只是被李丛益的一整套说辞惊着了,有点失神。急忙道,“国公大人所言皆为至理。我等所虑者,只是担心此后有好事者以此为例,动辄以闹事要挟官府……”
“我所虑者,却是类似窑主,挟官府以欺民。”李丛益道,“按我本意,出现生产事故带来人员伤亡,官府应即行缉拿窑主,以待厘清其责任大小,又岂能容他为贪那点赔偿,制造事端影响社会稳定。”
“当下,便是责令该窑主名下全部烧窑,包括石灰窑、砖窑、瓷窑,全部停业整顿,待州府确认其满足安全生产条件后,再行恢复生产。”
高景同听完,直是目瞪口呆。
看高景同表情,李丛益有心捉弄一下。“怎么?莫非这窑是本朝宰相家的?”
高景同面部的表情一下子十分精彩。
原来这家窑主正是朝中知制诰、中书舍人张洎的亲戚,与张洎为姨表亲。张洎虽非宰相,但受李煜恩宠,朝中机密、一应事宜,无不参与,因此权势实不下于宰相。而江国公虽贵为国公,不过是一知州而已。
“让宁国县先把人放了。再令司功参军派人去检查,如无大问题,停窑十日可矣。”李丛益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却是不宜再下属面前示弱,否则失了权威,一些变革就别想再推行下去。
“朝中张大人那里?”
“我自会与张大人解释。”李丛益云淡风轻地道。说实话,李丛益还真不怕张洎。一是因为李煜的关系,二是南唐已经没多少太平日子了。就算李煜听了张洎谗言,除了不让再李丛益当这刺史,还能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