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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美兰正在指挥收留的孤儿们布置宿舍。所谓宿舍,其实就是大通铺。许美兰在城内外转了几次,便带回二十六个小孩,其中女孩就有十六个。最大的一个男孩,已经有十五岁,带着个九岁的妹妹,其他的小孩子大体在六到十岁之间。其实也有十来个小孩并非没有亲戚,但听说是江国公府收留,便都痛快的答应了。
许美兰还愁如何住宿,李丛益却说简单,搞个大通铺即可。罗正文找的那家木匠铺也上心,便用一天时间就把框架和木板都做好了,两天刷了三遍桐油,硬是一点时间也没耽搁。
许美兰挑了一间房,左右两厢辟为男女宿舍,各搭一个大通铺。大通铺分上下两层,十几个睡还是显得比较宽敞的。这会儿木匠铺的伙计完成安装,然后这帮小孩便乱哄哄地拿自己的床被抢位置。
许美兰虽然猜不透李丛益做这些事的目的,但想来总是帮助了这些可怜的孩子。因此也不觉得这些小孩烦人。待木匠铺的伙计又安装完简易柜子,众小孩又纷纷去抢各自的衣柜,打闹不休。
待收拾妥当,许美兰就把这些小孩子赶到后院院子里,交给侍卫队的一个叫王大木的队长。这些小孩和许美兰一起,还吵吵闹闹、有说有笑,有个小女孩还总爱拉着她的衣角;但一看到王大木,一个个便噤若寒禅。
王大木和许美兰打过招呼,便往院中一站,一声“列队!”众小孩当即慌忙跑步向前,各找位置站定。却总有那么几个人慌里慌张的,到处乱窜,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许美兰不由地开心的笑了起来,双眼弯成一对月牙。不由地想,国公的这个军训的主意还真不赖。就是国公爷吩咐的撰写教科书的事情,还真是要抓紧了。
转过身来,却发现李丛益嘴里哼着不知什么调儿走了过来。这会儿李丛益刚送走唐浦泽,心情相当美好。
“国公大人今日心情不错。”
“本公虎目一睁、虎躯一震,一股王八之气四溢,四方英雄好汉纳头便拜。你说心情如何能不好?”
许美兰瞪着眼,歪了歪头,轻笑道:“那国公到底是老虎呢,还是王八呢?”
李丛益打了个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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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美兰跟着李丛益到了后院,远远见到几个婆姨在院子里洗衣物,周元英和几个老汉则蹲在一旁。
怎么这周元英也跟个小孩子似的。许美兰心下奇怪。走近了,却见有个婆姨在周元英指挥下,不断从水盆里捞出不同的衣物,然后拿块油脂状的物什,在上面摩擦几下,再搓揉几下,再展示给众人。
跟到脚步声,众人忙起身给李丛益行礼。
李丛益对许美兰道,“这就是肥皂,你亲自试一下。”
许美兰看向那堆肥皂,却有三种不同的颜色。犹豫了一下,取了一块白色的。许美兰再闻了闻,再洗手,打出些泡沫,不由地露出很惊奇的样子;有个婆姨取了一勺水,帮她冲洗掉泡沫。
“哇!感觉自己的手好干净!”许美兰开心的蹦跳起来。“只是为什么叫肥皂?”
“因为你用的那块是用肥肉熬的猪油做的。”李丛益笑道。
“啊~”许美兰捂住嘴。
“另外两种用的菜籽油和豆油。使用起来感受不到差别。”周元英解释到。这种古法肥皂的原理非常简单,就是用火碱(氢氧化钠)和油混合后不断搅拌,再加稍许盐加快皂基凝固,放在模具里静置数小时就成了。中国古代一直没搞出火碱,常用草木灰(氢氧化钾)替代,但在李丛益这里就简单了。
“这玩意就一个字,贵!”李丛益对许美兰道,“拉你过来,是问问你,一是光这样的肥皂,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愿不愿意买,愿出什么价钱?二是如果不行,那就得加色素和精油,有没有现成的?”
沉吟了一下,许美兰道:“若是这样光胚,就算有人买,恐也难卖出国公想要的高价。既然国公大人一直提奢侈品的概念,我建议还是加些东西在里面。”许美兰皱着眉头,“精油是指蔷薇水这样的吗?我听说也有人以其他花来蒸花露,市面上极难见到。还有这色素是指染料吗?只是加在这肥皂里会不会给衣物染色?”
看来还得自己从头来。不过,李丛益也不灰心。春天要到来了,各种花就要盛开,正好能赶上。而且自己的白酒大计,一样也需要蒸馏。正好提前准备这些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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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有个小厮匆匆而来,汇报说罗正文已定了个好地方来做国公的庄园。这会儿和侯知县一块回来了,侯知县正在偏厅候着。
侯弘业还带了张地图,亲自给李丛益解释庄园位置。这个地方就在宣城正西面,其东北面是敬亭山,东边有敬亭山的余脉,但不构成与府城的往来障碍;南面和更西面则是两座小山,侯弘业便把两座山也划了进来。只有北边较为开阔,但也有一个小山坡可作为支点。
“这里有小村庄,只有二十余户人家,大体都是旱田。已谈妥由国公府买下全村田地,但保留村民的永佃权,并由下官作保,白纸黑字的画了押。”侯弘业显然在这事上出了大力。这样操作,这些村民还是可以在这些田地上劳作,虽说要交租,但至少不用再交税了。毕竟县里吃了豹子胆,敢收税到江国公头上?
但这些村民没想到,侯弘业这么卖力,还就是想在江国公头上收税。不过,这是李丛益自己提的概念。那就是向公司收增值税和所得税。南唐对工商业的苛捐杂税也不少,比如说厘金,既向坐商(也就是商户)收,也向行商(也就是货物转运时也收),名义税率不高,通常为百一,但一方面是层层设卡,就如收过路费一般;另一方面货物总额难估,也就是税吏想收多少便收多少。这样导致商人叫苦连天,但中间耗费极大,最终官府所得极少。
但李丛益提的这个增值税的概念就厉害了。比如宣州建设,夏秋从县里有多少营业收入自然就得开多少票,按一成的增值税率,其实就相当于宣州建设又让利一成。而宣州建设为了少交税,从许氏商铺、周氏砖石那里的采购,就必然要求两家供应商开票,如此许氏和周氏也得交增值税。这个增值税可以说是通过每家公司的利已目的,来实现逼着所有人交增值税的目标。
这时候,侯弘业还没有考虑太多所有税的问题。按他所想,便是江国公自己,也不可能让公司非常挣钱,然后大把交税。但李丛益搞公司制,就是想吸纳社会资本,那当然要让投资人看到公司很挣钱,愿意大把向公司砸钱。与此相比,多交点儿税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县里收上的这税,李丛益其实也是在盯着这块呢。不过这个时候,还不能多说。
“侯知县,本公提议的公司增值税和所得税2个管理办法、以及县工商税务局的章程,想必已经差不多了吧?”李丛益问吧。
就等着大人您这句话呢。侯弘业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尽量不动声色。这三个方案,既是李丛益提议,也是他全程参与修改,而侯弘业和宣州府司户参军杜正初只是根据当前的实际情况予以修正或变通,整个进度其实就卡在李丛益这儿呢。侯弘业也担心李丛益会变卦,“大体好了,大概还需国公大人提点一二。”
李丛益便掏出两份公文放在桌上。
侯弘业打开一看,一是金陵督促各府加强城防、整修各县城墙;二是着宣窑按期向金陵交付贡瓷。这俩份公文,侯弘业尚有印象。不过第一份,侯弘业直接无视了,毕竟宣城刚在上任刺史手上重修了城墙;第二份,则是直接转给了宣窑监理。侯弘业一时神情凝重。
李丛益也不打哑谜。“本公以为,加强城防,不仅在于城墙紧固,更在于士卒敢战、能战。江南承平已久,我观各县刀弓手不成行伍。若请宁国军遣一营指挥携十数部卒来加以训练,若一月不成便两月,便足以使县刀弓手获得极大改观。”
侯弘业心下一惊。江国公这是要下决心整改宁国军了。南唐军制,一队十人,十队为都,五都为营,营则是最基础的军队单位。营指挥虽然是还中低层军官,但掌一营事,却是一支军队的关键层级。江国公这招很明显就是调虎离山,而且还是阳谋。
侯弘业更突然想起,江国公在坑口时,便极少使唤侍卫做跑腿之类的杂活,侍卫除了当值便是训练;回到宣城后,亦是如此。便如这几日,罗正文和自己跑了几处地方,就不见一名侍卫跟随,而以前,这罗正文上街哪次不是和一帮国公府侍卫混在一起?看来江国公其实也是知兵的。
心思一转之间极快,侯弘业便道,“宣城县刀弓手行伍散乱,几无战力,下官亦认为需请宁国军派一营将协助训练月余,甚若更长时间。下官回去后便即拟文上报州府。”
李丛益点点头,又道,“此前徐参军曾言及,说宣窑多匪患。本公想着,瓷器生产既关乎民生,高端瓷器亦是官府创利来源,岂容宵小误事!”
对宣窑的御用监奉御苏安平,侯弘业早有不满。在其管理下,宣窑对皇帝的上贡虽说没有拉下,但产量却是持续下降,更有商家从歙州贩卖瓷器到宣州。但宣窑既为官督,又是皇宫内监派驻的官员,州县这些年来却也是插不进手去。现下江国公想染指宣窑,又点出可为官府创利,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侯弘业心下一发狠,便上前两步,低声向李丛益献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