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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掩藏真凶

作者:一百颗星星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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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在东宫小菜几乎忘记了自己也只有十六岁,大概是因为整日穿着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青衫,他们便以为自己钟爱青色,所以每次送来的衣裳款式虽然不一样,却都是素净的青绿色。

    小菜看着自己身上的天水碧色对襟齐胸襦裙,这么明亮干净的色彩正是与这个年纪最相得益彰的,只可惜她还是认为那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暗沉沉的青衫更适合自己。

    小菜拿着月桉给她的玉佩一路畅通无阻的到碧华殿,月桉见她还是穿着那身青衫露出一瞬间的诧异,很快就神色自若道:“小菜姑娘,可是有什么进展?”

    他坐在桌案后,长发垂于肩头,深沉、高雅的苍黑色寝衣将他衬得越发的矜贵、稳重。

    他并未起身,似乎在等着小菜走到他身前去像他所有的下属一般向他如实禀报进展。

    小菜走到桌案前,垂着头低声道:“我…我还需要见一人,才能确定。”

    月桉眼神丝毫不避讳地盯着小菜,他没有问小菜想见的人是谁,而是直接说好。

    小菜有些惊讶,她没料想到月桉竟然会如此信任她。

    月桉起身时,小菜脱口而出,“那个人是月皇陛下。”

    小菜能察觉到月桉的身体在听到“月皇陛下”时僵硬了片刻,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他说:“只能是他吗?”

    小菜点头默认,只能是他。

    月桉不想主动去见月皇,她知道,可真正了解所有事情原委的人除了死去的皇后大概就只剩月皇了。

    小菜在心中猜测,也许眼前的少年也不曾拥有过完整的父爱?

    月桉:“好。”

    他不想,可别无他法。

    小菜不理解为什么他们父子健在却不愿与对方见面,这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围,因为她没有父亲。

    门外响起侍卫们齐刷刷的行礼声:“董将军。”

    董卓越:“太子在吗?”

    月桉看向门外,自语道:“小舅舅。”

    董卓越听到月桉的声音,顾不上门口侍卫的话直接踏进书房,激动道:“小桉,脱骨尸的凶手找到了!”

    月桉似乎对此感到很意外,“找到了?”

    董卓越:“嗯,凶手就是苍舒语霖……”一直顾着说好消息的他这才发现月桉身后站着一位怯生生的姑娘。

    月桉:“小舅舅,小舅舅?”

    董卓越回过神来发现月桉正满眼疑惑地看着自己,自觉失态,略显窘迫地笑了笑,才道:“小桉,这位姑娘是?”

    月桉回头看了一眼小菜,从容道:“小菜,一位朋友。”

    董卓越礼貌性弯了弯唇,朝小菜颔首道:“小菜姑娘,方才是在下失礼了。”

    小菜:“没…没关系。”

    月桉:“小舅舅方才要说什么?”

    董卓越:“可否请这位姑娘暂时离开?”

    月桉:“无妨,自己人。”

    “小舅舅方才是说脱骨尸一案的真凶是苍舒语霖?”

    董卓越沉默了片刻,心想横竖要公布,板上钉钉的事也出不了什么差池,才道:“不是苍舒语霖,是苍舒语霖的母亲苍舒心洁和父亲顾家和,他们二人是西洛最负盛名的百酿苍舒的老板。”

    月桉重复道:“百酿苍舒?”

    董卓越:“对,你父皇也爱喝他们家酿造的红浆酒。”

    月桉:“苍舒语霖招供了?”

    董卓越摇头,“是他们夫妇二人担心苍舒语霖会撑不住,又心疼女儿无辜被牵连便决定自缢于家中,死前留下一封罪己书坦白了所有罪行。”

    “大概是因为他们家从不息业的原因,第二日一早有人去打酒时见百酿苍舒迟迟不开门营业,便随手推了推门,没想到轻轻一推门就开了,那二人尸体就悬于房中央,想来应该是他们夫妇二人故意不锁门,这样尸体更容易被前来打酒的人发现。”

    月桉:“罪己书上可有说他们为何杀人?怎么杀的人?罪己书又是放于何处的?”

    董卓越被月桉一连串的连环问题问得开始自我怀疑,“小桉是觉得其中有蹊跷?”

    月桉:“没有,我只是感到好奇。”

    董卓越:“罪己书上说,那几人经常在百酿苍舒赊酒喝,有得甚至已经欠账两年。他们夫妇二人讨债不成反被酒鬼用苍舒语霖的清白恐吓,一怒之下便将他们都杀了。”

    月桉:“小舅舅有没有想过这么残忍高明的手段,一个酿酒卖酒的普通人是如何想到的?”

    董卓越:“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从死者腰间挂着的葫芦里确实找到了活着的蛊虫。罪己诏上交待的豢养方法与你之前同我说的别无二致。”

    “至于罪己书,是在苍舒心洁的手中紧紧攥着的,奈何她攥得太紧我们只得将她五根手指全部掰断才拿出来。”

    董卓越见月桉若有所思知道他有所怀疑,叹息一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苍舒心洁无名指指背上、小指侧面均沾有墨汁可以证明罪己诏确实是她写的。”

    月桉一笑道:“既然凶手找到了那便是好的。”看似一切有很完美的解释,但最后一位死在八方客栈的王大富又怎么解释?罢了,死无对证,就说是误杀都合情合理。

    董卓越:“好了,知道你对这起案子上心,既然消息告诉你了我便该回去处理公务了。”

    月桉:“好。”

    董卓越疑惑道:“不过小桉你这窗外什么时候还种上了腊梅?按理说腊梅这个时节不应该开花才对,你这怎么种的?”

    月桉:“腊梅?”

    董卓越指着一处窗口说:“那不是吗?”

    远远看去书架旁有一个与书房整体显得特别不和谐的雕窗,窗外红梅艳丽似火,有一处枝丫像是已经伸进了房内。

    月桉走到董卓越指的窗口旁,手一抬竟然把美景提到了身前,“小舅舅说的是这幅画吗?”

    董卓越大惊,“这…这……这竟然是一幅画?”

    月桉将画递到董卓越眼前,“这是前日程家小公子程少师送的《寒冬窥疏影图》。”

    董卓越似乎还不敢相信,抬手放在画上摩挲着上面的红梅,神情满是不可置信,连连发出惊叹,“画得太好了!画得太好了!”

    月桉见董卓越喜欢得紧,“小舅舅若喜欢就拿去吧,我一向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

    董卓越:“那不行,我岂是那种会贪图别人东西的人,何况那还是你的。”

    月桉一笑,“也是,你既与那程少师交好,让他送你一幅更好的。”

    董卓越离开后,一直默默站在身后的小菜开口道:“你不信。”

    月桉回头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小菜走到他身前,俩人靠得很近,几乎就要贴到一起,瞳孔里是彼此的模样。

    小菜:“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信。”

    月桉后退两步,背过身说:“我确实不信。”

    小菜轻轻拍了拍月桉的肩,压低声音说:“那就去找,你相信的。”

    月桉侧眸凝着小菜,心道:她是在安慰我?

    小菜没有躲避月桉的目光,而是迎上去,微微笑着,那双冷漠疏离的眸子此刻含着温柔笑意。小菜心道:程姑娘的笑是这样的没错吧?能让人心里暖暖的笑是这样没错吧?

    月桉倏地握住小菜手腕,双眼微眯,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小菜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的笑惹他生气了,缩了缩脖子慌张道:“我…我…我不知道。”

    月桉见小菜红了眼,松开她的手腕,试探道:“你想安慰我?”

    小菜后退了两步,点头,“嗯。”

    月桉本想往前两步,见小菜又往后退了一小步,才意识到自己吓到她了,“你拍我的肩是学刚离开那位的?”

    小菜点了点头,“你…不开心…他…他这样做。”

    月桉柔声道,“对不起,刚才吓到你了。”

    小菜:“嗯。”

    月桉:“我待会儿要出宫,你待在宫里别乱跑。”

    小菜:“一起去。”

    月桉疑惑道:“你要跟我一起去?”

    小菜用劲点头,“我…我能…帮到你。”

    月桉一笑,“好。”

    午夜子时崇德坊东街百酿苍舒酒坊内,红衣男子站在悬着两根白绫的房梁下面借着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环顾四周。

    烛火下中年女人提笔书写,神情自若。另一张桌前的中年男子望着提笔书写的女人温柔笑容中带着一丝悲伤,他站起身腰间挂着一个手掌大小的葫芦。

    男子走到女子身后将手轻轻放在女人肩膀上,女人收笔将手覆在男子手上回头望着他笑。

    此时俩人的笑却有一种释然、轻松的感觉,像是一切终于尘埃落地般。

    他们从桌子旁搬来两个凳子放在白绫下,牵着手站在凳子上朝对方笑着。

    他们毫不犹豫地将脖子放进白绫里,凳子歪倒,他们在空中挣扎,没过多久便安静了。

    月桉阖眼,没有人逼迫他们自杀,起码在死前这个酒坊内只有他们二人。若真是他们杀的人,为何不直接自首,只有那样才能保证苍舒语霖与这起案件完全无关,只有那样才能保证自己手中的东西能完整到官府手中。可若不是他们杀的人,他们为何要以死领罪?

    月桉拉开房门,门外却多了三人。

    程少师冲月桉露出八颗牙齿笑道:“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月桉:“你们来做什么?”

    程无诗:“和太子殿下一样,不相信人是他们杀的。”

    月桉:“为何不信?”

    程少师:“我们家是百酿苍舒的老主顾了,他们二位是什么人我们清清楚楚,杀人绝不可能。”

    月桉注意到程无诗身边的女子头上簪了白花,按月弦国的习俗这是丧亲友的意思。

    程无诗许是注意到月桉的眼神,便道:“花疏是这家店的老主顾,每隔三五天就会来这里买上一壶红浆酒。与他们夫妻二人关系甚亲,同我们一道来就是想来悼念他们。”

    月桉:“你就是画《寒冬窥疏影图》那个花疏?”

    花疏:“回太子殿下,是民女。”

    月桉:“画得很好,不知师承何处?”

    花疏神色有些慌张,“回殿下,民女无师,因喜爱丹青故而少时起就自学至今。”

    月桉一笑,眼神却犀利地落到花疏身上,“你是说你无师自通,天赋异禀?”

    花疏跪到地上,浑身颤抖道:“太…太子殿下,民…民女不是这个意思。”

    程少师不明所以,只觉得月桉太子很奇怪,像是故意吓花疏姐一般。忍不住开口道:“太子殿下,你别吓花疏姐了。”

    月桉将手伸向花疏,“起来吧。”

    花疏不可置信地看着月桉,瞳孔微颤,哽咽道:“谢…谢太子殿下。”

    云淡烟一副震惊的表情盯着月桉的手,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花疏扶了起来。心道:绝不可能!绝不可能!一定是幻觉!殿下何时这般怜香惜玉了?况且这女子还不如小菜姑娘生得好看,当时小菜姑娘在八方客栈几乎放干了全身的血也不见他扶一下人家,如今是被鬼迷心智了?!

    月桉将花疏扶起来后,淡淡道:“回宫。”

    小菜抓着月桉衣摆说:“我可以。”

    月桉:“不用。”

    程少师在身后兴奋挥手,“太子殿下,再见!”

    “小菜姑娘,再见!”

    小菜:“为什么不让我试试?”

    月桉:“不痛吗?”

    小菜:“什么?”

    月桉停下步伐,拉着小菜的手摊开,一道斜着的伤疤赫然出现在眼前,“手心不痛吗?”

    小菜如实回答:“痛,能忍。”

    云淡烟:“小菜姑娘,你的血放不完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小菜:“放不完。”说罢,摊开另外一只手心,“我试过。”

    云淡烟觉得那道伤口看起来更加狰狞,像是用很钝的刀用力割出来的伤口,虽然已经好了,却因为不恰当的护理生出了一条凸出来的肉条,很丑,像是一条毛毛虫般的瘢痕。

    月桉只看了一眼立刻挪开眼看向别处,她的伤口都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我的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