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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节 缱绻花嫁 一曲倾心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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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

    他不动声色,却让她心中更是确信。

    “当年我替兄长渡劫时,一是要他时时将四方如意盘佩在身上,二是要我日日寸步不离他身边,方才能使得劫数挪移到我身上。然则,郁上仙,你是怎么做到的呢?让我猜猜……恐怕你已将我家的那宝贝打碎成百瓣残片了吧?啊对了,大概就溶在了马尿里,好骗着我浇下,其中一瓣进入我的身体,剩余的九十九瓣则在你的遍身血液之中。这个办法另辟蹊径,若不是我父君说起,本公主还不知道四方如意盘竟还能这么使。从此,不必两人形影不离,只需百里之内,尽可将我头上的劫数飞挪向你,好生方便啊!但是,我还听说,若依循此法,我原本的劫数会一化作九十九,近百倍应在你的头上。呵,我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百倍?本公主真是想不明白啊,为什么会有人不惜身受两百九十七道天雷,只为能彻头彻尾将我瞒住?”

    琴声不知何时已然绝迹,月色寂静下,唯有莲兮一人的声音空响不止。

    她面上的笑靥灿若春花,心中却实则惊悸不安。喉间适才被清泉玉酿滋润过,这时却燥热得好似要焚烧起来,她的嗓音颤抖其中,仿佛脱缰野马一般,不再受她的控制,执意逼问道:“不错,本公主当时神元枯竭,即便外人怎样将修为强渡给我,我也绝计不可能扛下一道天雷。但即便本公主被雷劈死了,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在三界徒留下一桩笑话罢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两百九十七道天雷,你竟还有脸说我轻贱自个儿性命?我呸,你用的什么狗屁法子来帮我!到底是可怜我?是心疼我?是爱慕我?还是另有所图?你倒是明白地说出来啊……”

    “莲兮,你醉了。”

    她贴得太近,眼里只容得下封郁漆黑的瞳仁,反而看不清他的神色。

    这样倒好,若是望着他冰冷若石的面庞,她又怎敢如此没头没脑地胡言乱语?

    莲兮把酒壶撂在一边,伸出双臂绕过封郁的脖颈,在他脑后交缠十指。

    团簇着芙蓉绯花的粉色广袖,拖曳过他的瑶琴,在秋风月色里徐徐展开,仿佛夜蛾妖翅,极尽旖旎。

    “或许……”莲兮侧过脸,贴着封郁的耳畔,吐气若兰,悄声呢喃道:“你也曾对兮儿有过一分怜爱?”

    她的右颊紧贴着他的侧脸,分不清是谁的体温炽热如斯,让人几近融化。

    封郁在她臂弯间,只静静坐着,浑如石雕玉凿一般。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莲兮,快回东海去吧,天色不早了。”

    他的气息温热,穿过她的衣领,直灌她的后背。原该春风一般温暖,却让她的脊背森森发寒。

    莲兮闭起眼,扯着嗓子在他耳边呼喝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替我吃了大苦头,本公主如何补偿你都是不够的!你不是说要将我执在指间充作棋子么?如果那就是你的目的,好呀,本公主乐意奉陪,上刀山下火海,我必会替你取回世间所有玲珑碎,实现你的愿望。也不枉你白白救了我的性命!”

    她赌咒一般说得使劲,连身上也绷得僵硬。

    “玲珑心?你可知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想要放弃它,你倒比我还执着?”

    “放弃?”

    “寻找玲珑碎的前路坎坷,你跟在我身边,被我当枪当盾,九条命也不够使,你竟一点也不怕?”

    “不怕。”

    “呵,若有一日,为了玲珑心,我逼你奉上最珍爱的东西,为了玲珑心,你将不再是你。你可愿意?”

    “……莲兮愿意。”

    “拼好玲珑心的那一日,夭月的残魂兴许能够重聚,她还魂返神,你……愿意吗?”

    “我……”莲兮怔了一怔。

    ——世间唯有玲珑心,方能令月辉返照吾心。

    几次与之接触,莲兮心中明白,玲珑心的残碎之中,深藏着夭月的残魂。若得侥幸,所有的残魂都寄宿于玲珑碎之中,那么修补玲珑心的同时,亦可能修补夭月的灵魂。然则,这一侥幸究竟有多大的可能性?召回的魂魄是否会因为残缺不全而有所异常?最终拼回的夭月是否依旧是不洁的魔魂?没有人做过类似的尝试,没有可供参考的历史,恐怕连封郁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纵是如此,抱着所谓“兴许”的可能,他就这么异常执着了四千年,只为了,让她回到这个世界来。

    莲兮曾暗暗佩服过封郁的执着,也曾对夭月抱有一丝羡慕之情,渴望普天之下,也有一个男子能因自己而执迷不悟,沉湎至深。但,这一时,她的心底疼痛至此,纠结至此,却非叹服,更非羡慕。

    然而,封郁这样的男子,她的愿意或不愿意,怎可能左右他的选择。

    封郁拿手在莲兮腋下轻推了推,然而她环抱着他颈侧的手臂,非但没有放松,反倒锁得更紧了些。

    只听封郁涩声咽道:“莲兮,快松手,我喘不过气来了……”

    她闻声撒手后撤,不想慌忙之间,将封郁的金弦瑶琴碰翻在一边。

    那瑶琴两头棱角皆是浑圆,猛地被她一碰,竟在缓坡向下的草叶间连翻了几滚,咣咣当当发出好大声响。莲兮见状,急忙起身要去拾琴,脚下刚一动,又将方才搁在膝边的半壶清泉玉酿踹翻在地。

    她前后不顾,正手忙脚乱间,只觉袖上被人猛一使劲,向后一扯。还未及反应,她的整个身子便侧倒了下去,躺进了一方粹白的怀抱中。

    “你……”

    “你自己说的乐意奉陪,现在就忘了?”封郁唇角勾笑,与她面面相对,柔声说:“我也不过是想要你陪我一道躺着晒月亮罢了。”

    蛇山桂海之中,花香袭人甜蜜之极,令人早已有些麻木。但这时莲兮枕着封郁的粹白烟云纱袖,鼻端嗅着的,虽也是桂花气味,却更有一股陈年酝酿的香冽,酒气一般,令她未饮先醉。

    封郁伸手指拈住她的下巴,一双狭长眼睛直直逼视着她,像是检视月下明珠一般,异常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她。

    拇指指腹轻柔地摩挲着,从下颔缓缓游走到她的唇瓣,拖曳过处,留下令她颤抖的滚烫温度。

    她唇上的娇软,更甚花瓣,令他爱不释手。他一面沿着她的唇线来回勾勒,一面玩味地说道:“兮儿,你可知道,若想魅惑男人,首先应当叫他好好看着你。你死死抱着,只给我留了个后脑勺,叫我如何欣赏?”

    封郁笑得轻狂,叫她又羞又恼,刚要张嘴辩驳,不想竟让他的拇指顺着启口之势,长驱直入,探进她的唇舌之间。

    她吮着他的指尖,一时羞怔得面红耳赤,连挣扎也忘了。

    封郁却若无其事地抽出手来,在她腰上一揽,扬声戏谑道:“哟呵……好大的猴屁股。”

    他在她的腰际,轻轻捻起一缕衣裙,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说:“果然,是南海龙绡纱的质地。可是,为何与我送你的罗仙裙,裁剪得一模一样?”

    “‘莫非是钟情于本尊?’”莲兮轻哼了一声,说道:“不错,本公主是有几分中意你。只不过,也就一丁点罢了!”

    封郁轻缓地一笑,没有说话。

    然而他淡淡的眉眼,却因为这一笑,流泻出她从未见过的温情。

    他微微上扬的眼尾,在月光明朗中,好似一道蓄满泪水的浅湾,莹莹闪烁,让莲兮忍不住伸出指端想要触碰。

    她还未触及他的脸庞,只觉腰上一紧,身子又被封郁向自己怀里拉近了几分。

    “想摸便摸,何必像个老婆婆似的慢慢吞吞,叫我好等。”封郁笑意不改,牵引着莲兮的手,飞快探向脸侧。

    被莲兮灌进肚里的清泉玉酿,入口不过清水一般,这时却像是一团熨铁,将她的身体由内而外,熨烫得绵软。

    她果然是醉了,否则,她又怎会分不清,是谁的体温,是谁的心跳,在寂静之中燃烧着,悸动着。

    是她的,抑或是他的。

    可为何翻滚着同样的温度,跃动着同样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