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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樱子学妹以后,我决定到工地去看一看。好巧不巧,又到了女人每个月身体不舒服的那几天;尽管如此,我还是和司机交换了位置,亲手掌握方向盘。
“抱歉,我一直是这样的晕车体质。”我扭头看了一眼副驾位,“只有自己开车的时候,才不会晕。”
“真是有劳迪亚兹小姐了。那我为您指路吧。”
司机大叔是刚果退役军人,年龄不到五十岁,皮肤通黑,仪表堂堂,身材壮实,性格沉稳,寡言少语。考虑到安全因素,让他为蓝色赤道行动的高层领导开车是再恰当不过了;不过,今天接送的人是我,那就让他享受一下小雪的车技吧。
皮卡点火启程,柴油机低沉的轰鸣声让我觉得莫名地安心。车子穿过街道,穿过我叫不上名字的郁郁成排的热带树木,离开首都,向着东北方向一路驶去。
对我来说,开车的一大好处是可以放松精神,自由思考,只需要把视野保持在前方一百二十度范围内就可以啦。1号国道虽然只有双向四车道,但路况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些。看来这个国家也许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落后。
来到非洲已经差不多半个月了,要说完全不想家,肯定是骗人的。我想念胖乎乎的四月,橘猫这时候应该在格拉芙阿姨脚边打盹吧;想念蓝眼睛的法国女娃林晓雾,不知道妹妹独自在巴黎的公寓里会不会把小内内到处乱扔或者干脆不穿;想念活力满满的美人儿桑德拉,妈妈最近正在撰写一本关于滑雪教学的书籍;想念眼镜帅哥林若谷,爸爸肯定窝在联邦理工的实验室很少出来;想念精通经济学的邻家小妹,佐伊发来的简讯时常在期待我回到苏黎世;想念家里的五代游戏机和柔软的沙发,手柄不知道会不会落灰;想念我那在欧罗巴大陆纵横恣肆的重型卡车,此刻尼尔小姐姐正安静地呆在遥远北方大陆的车库里……
听到一个年轻的姑娘像老婆婆一样唠叨自己的心理活动这么久,您大概忍不住要问:怎么,不想念希伯来女战士和月神一样的家庭教师吗?
西尔维亚和奥尔瑟雅么,她俩用不着被想念啦,已经在卡萨布兰卡的大本营了,过几天就会来刚果呢,还有彼得罗芙娜医生,一行三人。
清晨已过,中午未到,夏末的阳光十分凶猛——虽然夏天这个概念并不适用于此地。透过车窗望向远方,晴空万里,找不到一丝白云。果然,八月的刚果盆地真的是不可能有一滴雨了。
车子离开布拉柴维尔已经有一段距离,路况也渐渐变得不那么令人满意,可以看到边基破损或者柏油路面裂纹之类,不过总体上不影响安全通行。
皮亚治收费站距离布拉柴维尔差不多有五十公里,第一工地就设在这里。铁皮围成的院子里,东一处西一处地码放着各类材料——砂石,水泥,沥青,钢筋;皮卡开过小路激起少量扬尘,很明显这是推土机和压路机的履带在旱季的土地上留下的馈赠。
“我们每天都会在路面上洒水降尘,但是效果有限。天气实在是太热。”说话的人是工地的项目经理,出生在盆地省的刚果人,大高个子,据悉早年在巴黎学习过路桥工程。“迪亚兹小姐,这是给您的安全帽。”
“这样的话,优先保证工人的饮用水吧。供应量要充足,也要保证水质安全。”我接过帽子,“咦,亚当先生,怎么是酒红色的安全帽,不是白帽子么?”
项目经理原本的姓氏和名字用法语非常难念,所以他让大家管他叫亚当,据说这是他在巴黎上学的时候英语课上随意取的名字。
“迪亚兹小姐,您戴这个颜色的帽子是符合相关规定的,而且正好只有这一顶了。”亚当说话间,带着我继续向前走。“这边的一排活动板房,是工人宿舍。旁边是餐厅。下风方向远处是一排是卫生间。”
大概转了一圈,看起来条件不算太差,宿舍没有难闻的气味,目前也不拥挤。说真的,和瑞士的工地条件不能相提并论,但起码像是人住的地方。院子里有一排水龙头,我走过去打开其中一个,双手捧了一捧水含在嘴里,看着亚当脸上没有异样的表情,于是相信水质是合格的。
漱口以后,我顺手整了整衣服。和在欧洲的时候一样,仍然穿着黑色的弹力九分裤,只不过换了夏季的短靴,轻巧透气。靴筒里仍然塞着维氏军刀。上身穿了一件浅灰色t恤,因为怕热没有戴胸罩,只是贴了胸贴。为了防晒,还套了一件长袖外套,是相当轻薄的料子,不过这次没有选择我从小钟爱的雪地迷彩——在西非热带穿雪地迷彩显得太没文化了,所以我定制了卡其色为基调的沙漠迷彩,这种颜色很耐脏。枪套中的格洛克17依旧在右腰间,薄薄的外套并不能完全掩盖它的轮廓。
“今年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修缮1号国道的一些重要路段,”亚当一边走一边介绍工作,“另外有一些比较大的村镇至今没有通公路,这也在我们的计划任务之列。”
“工程计划书中提到有一些路段因为雨水浸泡及其他原因,路基下沉,影响安全驾驶。优先处理这些情况吧。”我补了一句,“去年四月,我在热那亚陷过一次车,当时卡车拖着二十万支疫苗。”
亚当停下脚步,在小笔记本上记着什么。但是我看不太懂,像是法语混杂着土着词汇。写完之后,陪着我继续向前走。
“有组织工程安全相关培训吗?”我问道。
“当然是有的,但是当地工人识字率低,配合度不高。正想请示迪亚兹小姐的意见呢。”
“不用这么客套的,您才是真正工程专家。”我想了想回答说,“这样吧,请当地的语言老师和工程专家合作整理,把培训内容简化一下,减少教条,以操作考试为主,口头考核为辅。但一定要严格执行。”
“就按您的要求办理。”亚当又记了笔记。
“每次参加培训考核,合格者每人现场奖励十欧元。”我补了一句,“这笔费用由我来提供,你安排一下相应的经费申请流程,流程到我就会直接批准。”
亚当这次没有记笔记,只是沉思了片刻。
“全国的工程队有数以千计的工人,后期可能还会有预料之外的开支……”高个子男人目光直视,仿佛要穿透我的太阳镜一般,“迪亚兹小姐,十欧元对他们来说太多了,说不定会有人为此动了歪脑筋。要不您听我的,两欧元吧,这已经是相当丰厚的奖金了。”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院子外面。亚当指着东北方向,可以看到路口处已经设置了雪糕筒,拉起了警戒线,有些工人正在破除损毁的路基,准备换新。
“施工圈差不多在方圆二三十公里以内。我通知了各个队长,今天中午在工地集合,额外加餐。所以,午饭您可以和大家一起。”
“不会因为是我来了才打乱了大家的工作安排吧?”我有些质疑,“如果有你们搞阿谀奉承迎合上司那一套,我这个副总指挥可不会答应。”
“当然不是,您只管放心,指挥官。我们会定期集合工人,强调一些注意事项,并且发放福利或加餐,无论您来不来,都会这么做的。”
午餐时分,工人们陆续回到了工地食堂。汉堡、火腿、牛奶和冰淇淋,完全是欧洲人的饮食风格。看大家的欢乐表情,我猜平时的伙食很是一般。
我要了一只汉堡和一小杯牛奶,自己随便找了个位子,坐在大家中间,安全帽放在桌子上。由于来例假胃口不怎么好,所以吃得比较慢。
“来了个这么漂亮的姑娘,是谁啊?——上帝啊,你小子是新来的吧。她是咱们老板的老板啊。”
“哎,我问你,那边新来的女人,是不是苏黎世的林雪苹?听说博科圣地的杀手在她枪下送了命,就是上周在班慕岛……”
“哥们儿,这妞儿是个大人物吧,竟然戴着酒红色的高级贵宾安全帽。真想摸摸她那……”
……
吵闹的食堂里,混杂着本地方言的法语,窃窃私语议论着。他们大概不知道,只有听力特别好的人,才能成为神枪手吧。
午餐后,项目经理向大家介绍了我。顺便要求我讲几句。我想了想,原地站起身,没有离开众人。
“大家好,我是林雪苹·迪亚兹·德·维瓦尔,是个瑞士的卡车女司机。去年开车不小心陷到了路上的坑里,所以,今年来给大家修路了!”
众人哈哈大笑。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切记安全第一,保住了命,才有钱挣。挣了钱,如果有人想偷想抢,或者不给你发工资,或者欺负你的妻子孩子,只管找我——”我伸出左手拍了拍右边小腹,“它会为你主持正义的。如果不够,背后也许还有亚特兰蒂同盟三百万军队。”
想摸我的那个青年与我四目相对,瞬间又低下了头。我并不生气,只是差点没忍住笑。“亚当先生,把我的皮包拿过来,里面的东西人人有份。”
每个人分到了十欧元的一张新钞和一条巧克力。
“发钱是给大家补贴家用,不许赌博,一经发现,马上开除。”我提高噪音,十分严肃,“至于巧克力嘛……想着我的名字太长了,大家记起来太辛苦,吃块巧克力补补脑子。当然,如果还是记不住,就叫林雪苹好了。如果还嫌长,直接叫小雪,当面叫也没问题!”
一阵欢呼鼓掌之后,我离开了餐厅,到会客室休息了半小时,小腹的坠胀感不那么明显了。下午还有行程,我决定离开。出门一看,好几个戴红色安全帽的围着陪同我前来的司机大叔,点头哈腰不知道在干啥。
“这帮人做什么呢?”我询问准备送我出门的项目经理亚当。
“他们啊,他们非说这先生是个大人物,缠着想要让他允许自己的亲友前来打工。”
“司机大叔怎么就成了大人物?他们从哪看出来的?”我不解地问道。
“我现在去问问好了。”亚当把我留在会客室门口,独自走向院子中的人群,拉过其中一个工程师模样的眼镜男子,在耳边说了些什么。看得出来他俩关系比较熟悉。
“亚当,你动动脑子吧,这还用问?这位先生是部长还是联合国的特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开车进来的时候——”工程师模样的人压着嗓音,悄悄指着我,“我亲眼看见咱们的顶头上司的上司、阳雪集团的千金大小姐、亚特兰蒂同盟女军官——传说中的绝代佳人苏黎世的林雪苹竟然给他当司机,你说,他难道不是地位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