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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局结束之后,韩国太太借故匆匆离去,只剩下我和同哥在街上漫步。十月初夏,午后的阳光穿过林立的楼宇,偶尔会照射在我俩身上,想象中的温暖变成了现实中的热意。我脱下小外套递给英俊的中韩混血男子,重新把黑色的双肩小皮包背好,整了整米白色的大沿凉帽,接回外套搭在右臂上,停下脚步,微微仰头。
“同哥,小雪到底还是想给你道个歉。过度宣扬武力的我,似乎让阿姨难堪了。”
对方摇摇头,温存地摸了摸我的发梢,哈哈笑了起来。
“实话告诉小雪妹妹,我也不喜欢她,只是碍于长幼之别,不能直接反驳而已。你倒是替我出了一口气。今后说不定她能少唠叨几句。”
笑声令我如释重负,随即问同哥接下来去哪儿。
“到我工作的地方坐一会儿,喝杯咖啡,如何?”韩裔男子指了指前方,“步行十分钟就可以到达。”
这是一幢南美洲几乎每个国家都很常见的写字楼,木槿花食药公司的字样独占了第七层。同哥按下指纹密码锁,只有上半部分透明的玻璃门缓缓打开,坐在门口秘书小姐模样的亚洲女人起身开口并鞠躬,我只听得出来是韩语,但听不懂其中含义——看样子是问好。于是我和同哥一样点了点头。
拐了几个弯,过了几道门禁之后,我俩到达总裁办公室。无论是作为食品公司的董事会驻址,或是药物研发机构的管理部门,这里的戒备都过于森严了些,也许这就是韩国人的谨小慎微?
同哥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招呼我在沙发上落座,落落大方地解释道:
“自家父创业以来,常常遭到商业对手的恶意中伤和暗算,不得不多加防范。”
我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咖啡,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屋子。办公桌上的电脑和文件夹毫无特别之处,但收拾得相当整洁,除了一本摊开的笔记和一支笔略显随意。我坐在办公室对面的沙发上,扭头看到了另一角的饮水机旁边有个柜子形状的仪器,铭牌已经拆掉——我认得那是碎纸机,和欧洲防务部用的那种差不多,安全级别高于一般民用。
“今天阳光不错啊,可以拉开窗帘吗,同哥?”我指着大办公桌侧后方,“我怀念伊比利亚半岛的阳光。”
尚未得到回答的时候,门开了,闯进一个身材壮实的小个子男人,看制服和举止应该是同哥的助理,开口是流利的汉语普通话。
“金总,七号货柜在码头遇到了条子盘查……”男子瞥见了沙发上的我,顿了一瞬,到看同哥并没有制止,就继续说了下去,但是语气有所不同,“我们的手续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需要您签字,要不您到旁边的办公室来签,免得打扰这位尊贵的小姐?”
同哥似乎对他的言语转折很满意,点了点头,又向我报以歉意的眼神,“小雪,你可以自己拉开窗帘,坐在我的位子上。桌上的书籍可以随意翻阅,以供消遣。我很快就回来。失陪了。”
两人出门之后换上了我听不懂的韩语,声音很低,脚步渐渐远去。
我把窗帘拉开了一半,在温暖和刺眼之间找到了良好的平衡。同哥的书籍大多是管理学和食品加工、药事法规一类,基本都是英语版本。我不懂这些专业内容,更不喜欢英语,觉得相当无聊。只有一本拉丁美洲将领传记引起了我的兴趣,图文内容有不少西班牙语,这让我非常开心。
刚刚翻到西蒙·玻利瓦尔那一章节的时候,一张普通便签纸引起了我的注意。上面全是我不认识的韩国文字,写得不怎么整齐,其中有三行用红笔画了线,其中还有一个箭头指向中间。我盯着看了几秒钟,忽然听到了脚步声,门开了。
“小雪,久等了。”同哥神色愉快,看样子刚才的困难已经搞定。他径直走到桌前,看到我合起来塞回书架上的传记,眉头微微一紧,几乎难以察觉,“想不到小雪喜欢这本。我做过笔记的,相当凌乱,让你笑话了。”
“博学多才的好哥哥,谦虚啦。”我盯着他的眼睛,“刚刚准备阅读圣马丁的故事,你就回来啦。”
听到这个名字,韩国帅哥露出了放心的笑容。“小雪要是出生在十八世纪末,说不定解放阿根廷的就是你。”
“哥哥真是捧杀小妹也。”我抛了个西班牙式的媚眼,“有空的话陪我出去走走如何?今晚必须回阿根廷,以后我们会经常相聚的。”
“留下住一晚,明天再回去不好吗?”英俊的男子向我伸手,“可以让秘书小姐为你订酒店。——只管放心,在求婚之前,绝对不会侵入小雪妹妹的闺房。”
我笑着摇摇头,抱住他的脖子扬起脸。
“同哥,小雪一直都很愿意和你一起,也一直相信你。但是刚刚收到消息,帕帕斯小姐今晚即将抵达科连特斯的梅塞德斯。如果我留在未来的男朋友那里过夜而忽视漂洋过海前来助我建功立业的希腊女猎手,终归是有失礼仪的,不是吗?咱们下次再聚啦。”
回到小镇的时候天色已黑。推开公寓大门,扑鼻而来的是中华菜肴的鲜香和希腊女人的体香。
“小雪妹妹,好久不见。”
“啊哈。我亲爱的奥尔瑟雅好姐姐。”顺势扑进棕发女人的怀抱里,“你就一直这样抱着我吧,贼有安全感呢。”
“主宾倒置了哟。”希腊女人轻轻扶起我,优雅一笑,“走啦,进餐厅,开饭啦。浅野奈小姐掌勺我帮厨,今天的晚宴是东西方文明的碰撞交融,还望迪亚兹小姐赏脸一尝。”
三五盘盏一字排开,姐妹三人随意入座。第一杯伏特加下肚以后,我脱掉了小外套,随手抛挂到了客厅角落的书帽架上。第二杯只喝了一小口,我又起身抓住黑色t恤的下摆。
“学姐,再脱就没衣服了吧……”樱子试图阻拦我,但没有成功,“好吧,好歹还有胸衣。”
“别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胸上好不好。”我看着她俩人的目光异样,于是把胸罩中间的心形钱包取了下来,放在桌上,“好了,给你俩讲讲我约会的经历。”
“那张夹在书里的纸条上到底写了啥?”希腊姐姐和日本妹妹听完以后,异口同声地追问。
“还以为你俩对韩国太太的失落尴尬更为感兴趣呢。哎,我好不容易怼一次别人,你俩竟然毫不在意。”酒劲上头,我胡乱地玩弄着钱包,把它在手指间舞动旋转,“纸条上,我不认识韩语呀。不是折线就是圈圈,这样,这样,不对,这样……真难看,好好的文字,被韩国人改得跟火柴棍一样,完全失去了汉字笔画的丰富细腻,又不如日语假名的柔和简约,该死的棒子,真丢人……”
“小雪妹妹,你又喝多啦,堂堂东方文硕士,怎么可以随意诋毁一个东亚民族的文化习俗呢,虽然他们确实从中国借来汉字……”奥尔瑟雅按下我在空中书写韩文的右手,“好啦,别胡乱比划啦。”
“学姐,我给你削个苹果醒醒酒,好不好?”樱子指指餐桌另一头,“是奥尔瑟雅姐姐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带来的呢。
“同哥是很讨人喜欢,但是韩国字就是很丑嘛。”我不依不饶,拉住她俩重新坐下,指着差不多两米开外的苹果,“假如这是发明谚文的那个人的脑袋……”
奥尔瑟雅一幅又气又笑的表情,正要说点什么,樱子制止了她。
“姐姐,就让学姐她吐槽吧,作为日本姑娘,我还蛮喜欢听她骂韩国的。”
“好吧。小雪,你想怎么样呢?”
我翻了翻钱包,找出那张小号的塔罗牌,大阿尔卡那之首的愚者,指着牌面上拥抱苍穹的年轻女子,“姐姐还记得吧?”
“当然,北欧吉普赛女郎的神秘礼物。”希腊姐姐更正道,“按照政治正确,现在我们应该称之为罗姆人。”
我把牌递给她。“姐姐是一等一的好猎手,试试飞牌削苹果吧,年轻的时候我喜欢玩这个。”
“可是,我不恨谚文的发明者嘛。”奥尔瑟雅笑着接了过去,夹在右手指终缝间用力甩出,牌角碰到苹果,掉到了餐桌桌面上,樱子把它捡了回来。
“那不是有两个苹果嘛。一个是谚文的发明者,另一个是土耳其独裁者埃尔多……”
我话还没说完,希腊姐姐银牙一咬,玉腕猛摔,嗖的一声,纸牌一角插进了苹果里。
“真解气,果然仇恨带来力量呀。”樱子又跑了一趟,把那张小小的愚者拔了出来,递还给我,“只知道土耳其历史上经常侵略希腊,但每次都被希腊人民赶回了老家……差不多是这样吧?”
“嗯哼。好啦,不开玩笑啦,谚文无罪。”酒意微醒,我把纸牌夹在左手食指和中指第一关节之间,“好多年没玩这招啦。现在,它不是土耳其,也不是谚文,就是一个普通的苹果,切了它吃掉好了。”
“我去拿餐刀,学姐别玩啦。奥尔瑟雅姐姐用了那么大的力气,也只切入一小角嘛,她可是优秀的猎手呢……咦,啊?我的天啊……”
樱子刚要转身进厨房取餐刀的时候,我甩动了手腕。气流呼啸,轻脆中夹杂着尖厉。两米开外的苹果一分为二,上半部分沿着斜面切口滑落,如同草席被织田信长斜劈了一刀。纸牌掠过切口,旋转速度骤然下降,转了几圈之后在靠近餐桌边缘的地方停了下来,恰如舰载机在母舰降落,只是沾了苹果汁有些湿漉漉。
我笑着单手揽住了呆在原地的红发日本女娃儿的腰肢。
“心爱的浅野奈学妹哟,别忘了,你的小雪学姐是亚特兰蒂的女情报官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