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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
洪三的厉喝划破长空,惊得众人一震。
一时间,人群一阵骚动,许多人惊讶,但也有许多人慌乱,顷刻间,竟有小半的人立刻低头或者转身。
洪三大步奔来,按住了他所注意到的那个人的肩膀。
“转过头来。”
他的声音出人意料得平静。
但却让人感受到一阵寒意。
被扣住肩膀的男人颤抖了一下,故意尖着嗓子喊道:“放开我!你想干什么!救命啊!康德的走狗打……”
“……布鲁肯-罗瑟。”
洪三低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那男人脸上浮现出了慌张之色,挣扎道:“你说什么?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快放开我!”
洪三的声音轻而平静:“我认识你,布鲁肯-罗瑟,你家住在诺斯镇,因战争成为流民,在我们的队伍抵达瓦伦坦前的倒数第二天时加入了我们……”
布鲁肯慌张地反驳:“不对!你认错人了!不是我!”
“你以为你是最近加入的,而且与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一起,所以我对你没有印象,可你错了,我知道的。”
“你们一家,共有七口人,两个孩子,安迪与齐雅,一个七岁,一个五岁,你的妻子名叫曼迪亚,被精灵的流矢伤到了胳膊,还有你的父母,老诺斯和卡莉加老太太,前者酗酒,后者织的毛衣很好看……”
洪三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眼圈慢慢地变红:“凡是加入我的队伍的,我记得你们所有人的名字,每一个人。”
他的语气依然平静得可怕:“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我确信你们不会有这种胆子,也不会有这种自发的行动力。”
他扣住这个中年男人的肩膀,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告诉我。”
那男人听到这番话,接触到洪三的眼神,不知为何,喉咙一哽,诸多辩解抵赖之词便说不出口了,他的牙齿咯咯打战,眼中尽是恐惧。
洪三面色变得狰狞,宛如厉鬼,咆哮道:“——说啊!”
这狂怒的质问和扭曲的面容让如今的洪三变得极为可怖,但这可怖的压迫力不仅可以摧毁一个人的心防,也会让恐惧的人变得歇斯底里。
那个看起来胆小怯懦、一副庄稼汉模样的男人突然嗬嗬大叫起来。
布鲁肯的面容也同样扭曲,他嘶吼道:“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因为我想活啊!你自己抱上了康德的大腿,就不管我们了吗?你答应过我们要一直保证我们的平安的!你承诺过的!你为什么不去做!你为什么做不到!”
“你不肯管我们了,所以我们就要自己想办法!不行吗!”
“我只是想让自己活下来,想让我的家人活下来!其他的我根本就不管!那个康德不是公主的丈夫吗!不是大人物吗!不是英雄吗!他这一辈子享受的比我们要多太多太多了!现在也够了吧!用他的性命来换我们满城人的性命,我们一辈子都会感激他的!凭什么只有我们要坐着等死啊!”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洪三的双眼:“你已经做了那个康德的奴仆了对不对?他会带走你的对不对?不许走,你不许走,你们都不许走!”
这番嘶吼的气势实在是太足了。
甚至能够将毫无廉耻道德的话语说得大义凛然。
人群默然片刻,然后爆发出了三三两两的赞同声,甚至那些出身天地会、下意识躲着洪三的人都抬起了头,慢慢变得理直气壮。
是你答应过的。
要保护我们的。
你答应过我们的!
让我们都活下来!
“洪三大人,洪三大人,救救我们!”
那男人望着洪三,突然露出了谄媚之色,连声道:“康德,康德就在那里,精灵只要他!您本事大,去偷袭他!拿下他!绑起他!送给精灵!精灵就会放过我们,还会封你做官,我们都跟着沾光!好不好!好不好!”
乌合之众们在附和:“对!对!对!”
“请救救我们!”
“帮帮我们!”
“保护我们!”
“这是在做好事!”
“所有人都会感激您的!”
那一双双眼睛,从心虚到理所当然,从理所当然到期待怂恿。
无缝切换。
全心全意地依靠着指望着某个人,躲在他身后,期待着好结果。
从来如此,一直如此。
洪三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一个个人,他不认识的,还有许多他认识的,他能叫得上名字的,他队伍中的人。
这些人的眼中,透着期待,无意识散发着恶,这一切的根源,都是由于他们对生存的渴望,只要能活下去,就可以去做任何事情。
道义,忠诚,是非,廉耻,什么都可以不顾。
这一切……是何等的熟悉。
洪三突然咧开了嘴,大笑起来。
扣住的那个男人被他用力地推出,撞倒数人。
洪三在狂笑。
指着一个个人,弯下腰,拍着大腿,狂笑着。
然后眼泪流了下来。
“真恶心啊。”
他笑着笑着,然后开始干呕,一边咳嗽着,一边哭着,鼻涕,眼泪,口水,纠缠在一起,沾染着整个脸颊。
为了活着可以不顾一切的,尊严、道德和信念全然无所谓的,眼前这些人所无意识展露出来的恶与丑陋……
——就是迄今为止他的人生。
洪三一边哭,一边笑。
“真恶心啊……”
他望着自己的手,拿着的那个DV,小小的屏幕倒映着他的影子。
“——我原来是这么恶心的人吗?”
“真是难以想象啊。”
“以前的我……”
他狂笑着,拍打着自己的脸。
“——难道就是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吗?”
众人惊疑不定地望着这哈哈狂笑的震旦人,感觉到一阵阵莫名的凉意与恐慌,就连不认识洪三的人都能瞧出来,这个人与以前不一样了。
洪三狂笑着,指着每一个人,脸上充满了讥讽与嘲笑:“畜生不如的人,也配活着吗?不配!像我们这样的人,就应该死如尘埃,以免弄脏了这世道!真恶心啊!恶心!一想到你们居然还活在康德殿下为你们拼命守下来的这座城市里,我就感到彻头彻尾的恶心!恶心!”
“我告诉你们,你们的打算……痴心妄想!”
“你们都听到了吗!你们都听到了吗!不止是你们!姓宋的!姓陈的!姓黄的!这些狗一样的人也能想出那番道理和野心吗?我知道是你们教的!我也知道凭你们那点微末本事也不敢做这种事!除非有人唆使你们!”
“我还知道唆使你们的人是谁!怪不得这群人能够大摇大摆地横行夜间!怪不得不见巡防部队干涉拦截!你们都是王八蛋!畜生!禽兽!”
“你们这是痴心妄想!”
“你们死定了!我告诉你们!你们死定了!从今以后不会有人来救你们了!不会了!这就是你们的命!等死吧!”
如疾风暴雨般的怒吼与斥责,起初人们为洪三的声势所迫,但他毕竟只是孤身一人,直至后来,人群的骚动与不满在不断攀升。
“洪三哥哥!”
人群后方有人现身,既然已经说破,隐藏也毫无意义,天地会的几位头目越众而出,宋保义单膝跪下抱拳。
“恕兄弟得罪了,哥哥,小弟此行,也是为大家伙儿挣一条命,都是为了保全大家的性命,说到底,康德殿下只是一个人,而这全城这么多条性命,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当然小弟也全然知晓此事太过为难,此事小弟愿一肩承担,今生当日日为康德殿下焚香祷祝,敬他如神,若哥哥仍觉得不够,那么此事事了,小弟拿命赔他便是了!”
洪三哑然失笑:“一命换一命?你们也配!我再说一遍,痴心妄想!”
宋保义咬牙道:“哥哥,总算有一份香火情在,兄弟们实在不愿意与哥哥动手,请您想清楚了……您如果还执迷不悟,我们就只好得罪了!”
洪三嘿然冷笑。
望着这些“兄弟”们,眼中透着幽幽的冷芒。
他已经不再失望了。
“我自幼在师父门下修习,蒙他老人家教过很多东西,师父传授的本事很有用,被我用来察言观色,被我用来洞察人心,被我用来自我防卫,被我用来行军打仗,可我唯独我没用师父教的本事做过坏事、害过人。”
洪三仰起头来,活动着脖颈,笑容森然:“你们想见识见识吗?”
那笑容阴狂如魔。
几位头领连带着天地会众人呼吸一滞,正因为见过洪三温和有礼、善良平和的样子,见到这笑容,才会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慌与不安。
洪三阴冷地笑着,转身走向维达尔商会,将后背留给这些人。
一时之间,竟谁都没有说话。
当洪三回到商会、找到康德的时候,康德已经卡着尼克的脖子,将对方按在了墙上,右手握着一把斧子。
听到动静,两人同时转头,洪三站在那边,笑容中多了一点别的东西。
“爷,这场骚动,是尼克教唆天地会挑起来的,然后裹挟了城里的一些人,多半是家人丧生于城战的人们,只有他这个市长有名单。”
康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看起来需要一些心理疏导。”
洪三回应以笑容:“您不需要,我也不用。”
康德回过头来,望着手中的尼克:“感觉如何?”
洪三向这边走来:“仿佛整个世界变了一个样子,仿佛我可以做任何事。”
康德淡淡道:“也就是你师父教你的顺心而为?”
洪三闻言,眼中闪过了一丝不自然和迷茫之色:“恐怕不是。”
“但无所谓了。”他低笑道,“反正师父已经失望透顶了。”
“那就让我们继续一下刚刚的话题吧,市长先生,你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情,你觉得我很在意歌德的事情,你的看法源自我的身份,蒂娜的丈夫,歌德驸马,蒂娜公主亲自承认的,是这样吗?”
康德拿起斧头,冰冷的斧刃摩擦着尼克的脸颊:“我恐怕得对你说,其实不是,我没上过她,我没跟她亲过嘴,没跟她表过白,什么都没有,以至于突然听到她宣称是我的遗孀的时候,我还很奇怪,甚至觉得这是她的一种计策,用以宣称她终身不嫁的态度,以免某些乱七八糟的王子皇子啊另有所图、往她身边凑凑……当然事实如此,这个不重要。”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这个意思是,我对歌德人对我的看法并不在意。”
“我有家的,随时都可以回去,而且我家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做了什么,杀过多少人,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你究竟在用什么威胁我?你再威胁一次试试看?”
康德轻声道:“你为什么会觉得,用无谓的名声和这些人命就可以道德绑架我?其实我并不在意你们歌德死多少人,你现在明白了吗?”
尼克被掐得脸色涨红,呼吸困难,甚至有些神智模糊。
他闻言下意识喃喃道:“不,你在意。”
康德眼神一厉,手中收紧。
尼克面色一变,旋即清醒过来,呼吸越发困难。
洪三来到康德身边,拍了拍康德的胳膊。
康德略微放手,尼克得以喘息,洪三的话语也响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你完蛋了,市长先生,这个城市里的好人和烂人都会死掉,如果你依然坚持这种不自量力的妄想的话……”
“请您记住,您现在之所以没死,外面的那些烂人之所以没有被全部杀光,这座城之所以没有乱起来,只是因为康德殿下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但若是情势所迫,那也顾不了什么了。”
“而你……”
洪三伸出手来,整理了一下尼克衣服的凌乱之处。
洞察人心这项技能,既能揣测到主人此时的心意,也能看穿对手最柔软的弱点,只是使用者的心态问题罢了。
他柔声道:“而你的底牌永远都比我们少,我们的主动性永远都比你大,你以为你已经豁出一切,不怕死了,对不对?但世上比死还难受的,还有许多,譬如家族的名声,譬如死后的荣辱,况且,你也不一定会死。”
洪三打开DV,回放,自从康德将这玩意儿交给他后,很短的时间,洪三便意识到了这工具的诸多用处。
“我们可以记录,记录一切,并不是为了证明康德殿下的清白,而是让你坠入地狱,我们甚至可以带着你一起走,让你眼睁睁地望着自己失去一切,甚至连你的家人都可以带走的,你还有什么看重的家人?你还有什么在意的事情?我们会让你活着,然后将那些东西一一找出来,毁灭给你看。”
尼克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即使掩饰得很好,洪三和康德都注意到了那转瞬即逝的恐惧与悲伤。
这在两人的眼中,是动摇的证明。
只要会恐惧,就有破绽,只要有破绽,就能战胜。
洪三低笑。
“或者,你还有另一条路,你可以活着,甚至这座城市的许多人都可以活下来,你可以投降,说谎,向精灵做一些你不敢做的事情,而不用担心家族所遭受的污名与唾弃,因为康德殿下会为你作证,甚至这个可以保存录像的魔法设备都可以给你一个,用来存留证据和这份协议。”
“假如你还是死了,康德殿下也会尽力为你的家族做一些事情,让瓦伦坦的荣耀和传承不至于断绝……只要你配合我们。”
洪三转过头来,望着康德,微笑道:“爷,对吧?”
在尼克看不见的角度,震旦人的眼中透着阴冷的邪恶。
康德与他对视一眼,然后微笑:“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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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男人戏为什么写起来这么爽啊。(怀疑人生)
PS2:这段故事大概在一周内结束,你们尽管猜。(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