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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场!”
安幼仪大叫一声,又一头栽到床上,沉沉睡去。
她的呼吸已经平稳了,额头的滚烫迅速退去,也不再说胡话了。
康德眯起了眼睛,啧了一声。
铁儿子问道:“马场?她在说什么?”
“她脑海中的杂念和垃圾信息已经被过滤剔除了,而刚刚喊出的话,是这段时间她的潜意识里最执着的事情……马场。”
康德念了一句,说道:“我知道了!”
单看马场这个词,可猜测和推导的线索有很多,但结合安幼仪的自身经历,那指向就剩下一个了……多半是她被抓到的地方,或者有所关联。
“是不断增长蜕变的精神力注意到了马蹄声,还有马的嘶鸣?”康德沉吟片刻,露出了冷笑,“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哼,果然如此。”
他取出手机,调出了一张从国内传来的图片。
一个帅得光彩夺目的白皮佬胡茬性感、眼神明亮、笑容迷人,他的照片之下,是此人的社会背景和财产情况。
女王册封的勋爵,上流社会的知名人士,经营着马场,身家丰厚。
杰拉德-安格尔。
最关键的是,此人在法白西飞往伦敦的飞机上,与安幼仪结识,相谈甚欢,并合影留念——安幼仪失踪案,他是康德的第一怀疑人。
“马场……百分之九十九跟这个逼有关。”
康德森然道:“我就说他大有嫌疑,居然不相信我,哼,肤浅的女人。”
国内,情报支援小组的办公室中,秦梦瑾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荷鲁斯已经搜索到了杰拉德的马场,伦敦西郊:“现在怎么办?”
康德杀气腾腾道:“搞他!”
“不太好吧。”荷鲁斯的声音透着没心没肺,“您刚刚才跟英伦首相承诺,说事情到此为止,连一小时都没过,就想去搞事?”
“我是心灵丑陋、不讲诚信、没有契约精神的不文明的中国人。”
康德说道:“再者,煤气泄漏、电线老化失火、天打雷劈、陨石坠落之类的不可抗力事件,也赖不到我头上。”
“他们要是硬赖呢?”
“那我只好拿起武器捍卫自己的名誉和纯洁了。”
康德替安幼仪掖好被子,又观察了她一会儿,确认对方的精神状况平稳无误,又用了一个平复心灵的圣辉卷轴,让她好好休息。
在圣光流泻、安抚受惊魂灵之际,康德想起一事,白天他也用同样地技巧安抚了一个疯狂的灵魂,那个女权主义者。
他在制造车祸的时候,将这个女人扔到了一辆运尸车里,以营造出“被当成尸体胡乱塞进车里”的假象,反正那帮军情五处干员死的死,伤的伤,脑震荡的脑震荡,也不会有人追究“这女人为什么会被单独塞进另一辆运尸车”。
他随口道:“那帮人现在怎么样了?”
荷鲁斯回答道:“不知道,应该在警局吧,不过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们应该不会再灭口了……找机会再问问吧。”
“嗯。”
康德推门而出,去大使的办公室打了个招呼。
“先生。”他说道,“我出去走动走动,看看伦敦夜景。”
啊这……
大使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是吗,我不信”的表情。
他伸出尔康之手,刚想拦一下,但很显然,康德只是来打声招呼,并不是来征求同意的,大使只看到黑色的幽光在这年轻人的身后宛如莲花般旋转绽放,下一刻,对方的身影就完全吞没在一片虚无之中。
“……”
饶是见多识广,但亲眼看到,仍然吓了一跳,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拿起了电话,向国内报告了一番安幼仪的情况,结尾用密语说了几句话。
国内的相关部门立刻将这句密语转译,得出了大使想要传达的信息。
密语转译的结果精巧简练,确保外国人即使误打误撞破译了,也看不出什么道道——那情报很快送到了相关领导的桌面上。
只有四个字。
“童子夜奔。”
此时的伦敦堵车正爽,但康德用飞的,完全没有问题,他张开滑翔翼,在夜空中飞掠而过,速度极快,很快便抵达了西郊。
杰拉德所经营的马场,安格尔马术中心。
情报显示,私人马场,会员制,不对公众开放,走的是高端路线。
此时已经是夜晚,马场已经歇业,占地数十亩的马术中心坐落在一片苍翠丘陵的脚下,与不远处的大都会隔绝,幽静寂然,缺少灯火。
康德如幽灵般落地,他伸手轻轻打个响指,身形如流水般融入夜色,唯有两只眸子闪耀着凤凰之火,搜寻着蛛丝马迹。
“看来有一场party。”
他降落的位置应该是停车场……车辆停得很满,与这黑夜并不搭调,即便康德不太懂车,也能看出这里豪车云集。
除了造型惊艳科幻的豪华超跑之外,还有为数众多的造型复古的老爷车——就是美国七八十年代老电影里的那种,甚至还有民国剧里那种造型的汽车,都公元202年了,有钱人的品位依旧很难说。
康德摇了摇头,凤凰之火四下巡视。
“地下。”
他看向马术中心建筑前方的地面:“很多人。”
至少两三百人在地下聚集,离的很近,凤凰视界只看到一群亢奋的魂火在摇摆舞动,那些人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康德冷笑道:“走,去涨涨见识。”
他刚想寻找入口,突然神色一变,手指传来微微震动,康德低头一看,只见星权神戒发出了淡淡光辉。
“这是……”
康德的魂灵与这只太阳神的圣戒交融共鸣,很快找到了异象的原因——星权神戒之所以做出反应,是它感应到了附近有源于己身的圣辉残存。
“怎么可能?”康德皱眉道,“这可是英伦……等等。”
他眼神一凝。
想起来了。
来自异界的太阳神戒,其力量本不应该出现在英伦,但有一例——康德下午时分使用它的力量,安抚了一个疯狂痛苦的魂灵。
那个自称莎拉娜的女权主义者。
也就是说……
这个自称是“救助一切受害女性”的女权分子,现在在一个掳掠年轻女性玩乐的犯罪组织的巢穴里。
康德目光转冷,目光逡巡。
“——找到了。”
看得出来,在夜色的掩护下,这个会员制的高端马术中心的地下,正在进行一场秘密集会。
豪车云集,说明与会者非富即贵,偷偷摸摸,说明见不得人。
大人物参加可疑的上流集会,安保工作肯定是重中之重,夜色中的马场有至少数十名武装人员来回巡逻,各个入口都有保镖把守。
——这里不是潜入型游戏,不会特意给玩家留下安保的漏洞,就连最隐秘的后门都有专人把守,而且人手极其充足,也不会发生保安在重要入口之间来回巡逻、且很有规律以便让玩家背板这种事。
但对于康德来说,潜入从来不是问题。
杀光是不可能杀光的,康宝这么善良。
他选了个不起眼的好地方,轻轻踏了几下,地面开始凹陷,坚硬的泥土凭空消失,分分钟挖出一个深洞,一跃而下。
继而,洞的上空开启相位之门,一堆泥土凭空落下,填满。
康德看准方位,以盗火者之力削开一面墙,进入了这马场之下的洞天。
这是一间杂物房,凤凰之眸隔墙透视,周围的情形一览无余,他隐匿身形,打开房门,转到走廊,迎着摄像头,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隐身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接下来……
顺着星权神戒的共鸣指引,康德找准了方向。
一间血气冲天的医疗室,各式的医疗器材、药品和冷柜森然而列,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在准备针剂,手术台上躺着一个血淋淋的女人。
“可怜的家伙。”
其中一人说道:“弄成这样了,还要让她清醒地活着,他们到底还要折磨她多久?她看起来又老又丑,身上很多旧伤,你看,烟头的烫疤,手腕的刀伤,这里肯定骨裂过……下面更是……啧。”
他随手摆弄了一下,仿佛在检查一个标本:“我以前不知道,他们居然还喜欢这种类型的,玩得这么起劲?”
“好了,别多说了,小心被听到,他们抓你老婆来玩。”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省了一大笔离婚费和后续生活费呢。”
“法克……好了,再来一点兴奋剂。”
“在这里……”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被猛然推开。
戴着口罩和手套的两人回过头,其中一人抱怨道:“嗨!这里是医务室!要有耐心,要尊重我们!我……”
他猛然闭上嘴,露出了吃惊之色。
因为走进来的人他从未见过,黑色头发,黄种人的面孔。
更重要的是,他的眼中闪烁着浓浓的惊愕,以及……狂怒。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冲到旁边去砸报警器。
一道锋芒呼啸飞射,托盘上的一支手术刀凌空而起,把他的手腕钉在了墙上,男人张嘴惨叫,但下一刻,他看到手术盘和工具架上的手术刀、镊子、剪子、刀片等器材纷纷凌空而起,如马蜂般嗡鸣冲来!
那男人闭口不及,锋利的刀片便钻入他的嘴里,扯开了他的脸颊,将他的嘴巴撑到最大,大大小小的手术器具争先恐后地涌入了他的口腔,刺破了它的喉咙,顺着食道钻进了腹中!
撕裂的脸庞,翻滚的胸腹,涌出的鲜血,疯狂挣扎的男人倒在地上,无力地低嚎扭曲,另一个人完全被吓傻了!
他刚发出一声惨叫,康德漠然伸手,凌空一握,无形之手扼住对方的咽喉,把那人抓起,撞在了冷柜上。
“这是怎么回事?”他厉声道,“这个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我……我不知道!”那人艰难地哀求道,“求求你,这只是一份工作!”
“是吗?那我告诉你,我现在也有一份新工作了。”
康德抓着那人的衣领,往地上狠狠一掼。
强大的冲击力折断了对方的双膝和腰椎,让他整个人摊在地上,胸骨尽裂,康德一拳震断了他的声带,就再也没去管他。
他来到手术台前。
甚至很难认出这个人的模样。
“操,操……”
他只觉得身子在发抖,灵魂在发抖,他抓住这女人指甲外翻、鲜血淋漓的手,圣辉涌入,星权神戒滋养着虚弱的生命:“喂,喂!”
莎拉娜悠悠醒来。
她的一只眼睛已经肿得有些睁不开,勉强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她有些糊涂了,再者黄种人的面孔在她看来实难分辨,莎拉娜已经忘记了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亚裔——她今天早晨听说了绑架案,在案发现场附近寻找线索,她想要找到失踪女孩儿的熟人和同学,向他们了解一下失踪者之前的行动、想法和习惯,她对这个有经验,知道要从这里下手。
在许多次询问和被拒绝的过程中,康德只是其中的一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记不起康德。
因为温暖的热流从手心涌入,那力量平和、温柔又安静,她记得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十八岁之前,回到了噩梦尚未发生的时候,她生活幸福,前途光明,世界一片美好,从未知道什么是忧虑。
“啊,天使……天使……”
她虚弱地笑道:“你又来了,是来接我走的吗?”
“……是的,只要你愿意。”
康德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不认识这个人,只见过一两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悲喜和人生,他自认为对已经见惯了凄惨悲伤的事情,可不知为何,站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感受到了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情感……他好像错过了什么。
“我不是什么天使。”康德轻声道,“抱歉……很抱歉。”
莎拉娜的笑容凝固了。
从美丽温暖的安宁中苏醒,噩梦再次袭来,她在今晚被摧毁了第二次的人生,彻底的摧毁,无尽的绝望,伴随着肉身的痛苦一起涌来。
“啊……”
她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发出无意义地感叹:“啊……”
“别怕,没事了。”康德说道,“我能救你的命,你不会死,我也能治疗的伤痕,你就当这一切是一场可怕的噩梦,会醒来的……”
星权神戒的圣力源源不断地涌入,荷鲁斯平静地报告着这个女人的严重伤势,以及她可能经受的酷刑折磨。
康德听在耳中,只能把手握紧。
他说道:“会好起来的……我来救你。”
莎拉娜身子一震。
她的眼中闪过了痛苦惶然的情绪,望着康德的眼神,恐惧中带着一丝犹疑,康德无法读懂这复杂的情感,他只能徒劳地安慰:“别怕,别怕……”
沉默了一小会儿,莎拉娜轻声道:“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康德继续治疗着这缺憾的生命,点头道:“可以。”
“我的人生,被摧毁了两次……”
她慢慢讲述着自己人生的第一次剧变。
看到了招聘启事,被骗,被逼迫出卖自己,被殴打,被虐待。
被注入毒物,被操纵,发作时不知廉耻地哀求,百依百顺,只要能够换来一点毒物,什么都愿意做。
“我无法想象人可以坏到这种地步……”
“他们逼迫我们,殴打我们,虐待我们,我见过试图反抗逃脱的,她被砍掉了头,当着我们的面,头就滚落在我脚边……”
“我见过生病后无法工作的,她被带到一个仓库,让我们旁观,他们扒光了她,然后用强,做完之后,开枪。”
“我依然记得那画面,她的脸爆炸了,子弹穿过她的肩膀,带起一块血肉,她倒在我脚下,热热的血溅在我腿上……”
“从头到尾的画面,被摄像机拍了下来,他们将视频卖到网上,听说很多人喜欢这种,愿意为此付钱,很多人……”
圣辉的滋养让她恢复了说话的力气,她的语速渐快,思路也清晰起来,回忆着她不堪回首的过去。
仿佛在回顾整个人生。
“后来我哀求一位客人,将我的消息带出去……警察、记者和志愿者救了我,我以为噩梦就此结束,我以为生活可以继续,可……”
莎拉娜断断续续地讲着得救之后的人生。
“我的人生,从护士变成了娼女……我一度想死,每一晚都睡不着,我觉得莎拉娜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一个被耻辱和噩梦折磨的行尸走肉……”
在这个时候,一位正直的志愿者走入了她的人生,开解她,鼓励她,引导她,告诉她生命的价值在于贡献而非经历,他提供建议,他提供帮助,他介绍她加入一个正义而光荣的组织……为了拯救像莎拉娜一样的可怜人。
她投身其中,她努力做事,以此忘掉过去、拥抱人生,她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她觉得这就是生命中最大的价值……直至今日。
美丽的幻梦被残忍地打破,善良的开解者,正直的领导者,一切的一切,包括之前得救,都是一个精心谋划的谎言,她自以为脱离魔爪、拥抱未来,可也不过是笼中鸟,在云端之上的戏谑笑容下展翅高飞。
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被利用和设计的过程。
一切都毫无意义。
康德面无表情地倾听着,缓缓道:“抱歉。”
莎拉娜笑了笑:“为什么要道歉呢?你似乎一直抱有歉意。”
“第一次见你,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无聊的女拳分子……我对你们的印象先入为主,甚至很厌恶,我……”康德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
莎拉娜轻轻摇头:“如果在之前,我一定会愤怒地跟你们辩论,可现在,我所仰慕的会长不过也是被操纵的工具,我又有什么脸反驳质疑呢?”
“可……”
她喘了一口气:“可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不管她们怎么样,我确实是抱着想要帮助像我一样的人,才做了那些事情……”
女人的目光望着天花板上的炫光:“只有女人才会设身处地理解女人的痛苦……我这么说,是不是让男人反感?我没有不敬的意思,救我的警察和记者,也都是男性,可终究,他们无法理解我的痛苦,但我理解,我理解被掳走的女孩儿的痛苦,她们的绝望哀鸣……”
“每一天醒来,都意味着会有十八个男人排队压在你身上,不理会你的哀求和惨叫,不会有人救你,无法联系到家人,控制你的是丧失了人性的罪犯,每一天看到的都是无尽的黑暗,死亡都是奢望……”
莎拉娜喃喃道:“我只是想救救她们,不要像我这样,像我这样……”
康德轻声道:“没关系了,没关系了。”
女人的目光转回了康德的脸,突然笑了起来。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她语气平常,仿佛在说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我很害怕。”
“我害怕这又是一场不怀好意的骗局,我害怕你露出让我恐惧的笑容,说这是一场游戏,我害怕美好的梦境再次被打破……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康德欲言又止。
再灵巧的话语,此刻也已毫无意义。
“所以……”
莎拉娜平静地望着康德:“你要救我吗?”
康德毫不犹豫地点头:“对,我要怎么证明?”
“想救我的理由,仅仅是救人吗?只是不想看到我死去?”
“是。”
“不想看到我死去,是为了我好吗?”
“……对。”
“那么。”女人轻声道,“那你,能不能不救我?”
似乎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康德闭上眼睛。
“我累了,我已经很累了,我不知道得救之后还能做什么,我的人生已经被摧毁了两次,支离破碎……我已经厌倦了。”
莎拉娜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所以,如果是为了我好的话,能不能不救我了?我没有勇气结束自己的生命,但……这样也不错,不是吗?”
康德没有说话,他沉默了很久。
然后,慢慢点头。
莎拉娜笑了笑,目光转到了康德的手,没有说话。
她知道那只散发着温暖光芒的手,是维系她生命的光烛。
在对方的注视下,康德慢慢地松开了手。
“谢谢……谢谢。”
女人的声音透着一丝哽咽,旋即微笑。
“真好啊……我终于主宰了一次,自己的命运。”
她喃喃道:“我这一辈子,我这一辈子……”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挣扎了一下,看向了康德:“你,看起来你是那个失踪女孩儿的朋友吗?那……”
“她已经得救了,很安全。”康德说道,“谢谢你。”
“谢什么啊……”莎拉娜无奈地笑道,“自始至终,我做的事情都没有意义,人不是我救的,我反而……”
康德默然,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平时花言巧语,但在这死亡面前,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宽慰,语言已经失去了意义。
他在做最后的努力:“那些伤害你的人……都会受到惩罚的。”
“是啊,他们会的,他们会的。”
莎拉娜望着天花板,低声道:“你知道吗?那个贩卖伤害我的人贩子,已经受到惩罚了,我得救之后,站在法院的证人席上,揭开了我最惨痛的伤疤,指证了他的罪恶,法官以英伦的法律给予了他惩戒……”
“判处监禁,刑期……两年。”
她的眼神渐渐空洞虚无,喃喃道:“two-years,two-years……”
慢慢地,她闭上了眼睛。
康德怔怔地望着那只垂落的手,一语不发。
“父亲。”荷鲁斯缓缓道,“她死了。”
“我知道。”
康德站在她面前,替她合上眼睛。
他沉默着,良久。
“我不认识她。”
他轻声道:“我跟她没有一点交集,没有一点关系,我来救安幼仪,是因为人情和朋友关系,我有超凡的能力,可以搅动风雨,让英伦政府束手无策,她什么都没有,一点都不认识安幼仪,却在为她奔走。”
“我们的行动就像是两条线,偶尔会有交点,我们的距离有时很近,却从不相关,她总是在我附近,我对她的行动却一无所知,我在运筹帷幄、算计圆桌、威逼英伦政府时,她在努力,她在恐惧,她在挣扎……”
“是啊,世界上有很多的悲喜,我见过许多,被屠城,被杀戮,被欺压,被折磨……很多很多,我本应该不会太过在意,说到底,这个女人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她死了确实可以遗憾一下,我不必如此的,但……”
他突然笑了起来:“我……我……我只是觉得,操,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荷鲁斯喃喃道:“父亲……”
“我不是什么天使……你才是天使。”
康德将莎拉娜满身血污的身体抱起。
“我先送你去一个地方,你在那里等等。”
几分钟后。
地下世界的隐秘剧院,觥筹交错,声浪轰然,这里已经成为了狂乱的宴场,衣冠楚楚的女士先生们声嘶力竭地叫喊,混乱的舞台遍布着血污,角落里有湿淋淋的躯体交缠,身穿定制西服的男人们围成一圈,大声鼓劲,或者咆哮下注,混乱而堕落,邪恶而扭曲。
幕后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音乐停止,狂乱的人们渐渐回神,但脸上还显露着恣肆的疯狂。
杰拉德的燕尾服已经被扯开衣领,露出毛发浓密的胸口,他将脚下的尸体踢到一旁,看向康德,神色愕然:“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我为莎拉娜而来,你们杀了她。”
恶心的气息钻入鼻腔,康德望着这些高贵者最下作恶心的一面,神色冷峻,他向着杰拉德走去,站在他面前,十米之外,他环顾四周,这些人身上的服装首饰的价格,也许就是穷人一辈子辛劳都赚不到的数字。
他高声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难道不知道,伤害别人是不对的行为吗?你们这么做,就不怕受惩罚吗?”
洪亮的声音响彻剧院,一片沉寂,针落可闻。
而后,轰然大笑。
这些精神状态显然过于狂放的人们声嘶力竭地尖笑,杰拉德晃了晃脑袋,脸上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笑容。
他嗨过头了,或者也过于自信,并未考虑康德是怎么进来的。
毕竟超凡者有多么可怕,他早已有所认知。
他也不认识康德是谁,首先灯光扭曲,再者不同人种看彼此都是一张脸,以及,他在圆桌的地位也不算太高。
任何一个超凡者组织的领袖都不会把康德在莫亚尼的恐怖视频放给组织成员看——这种行为在古代有一个说法,叫做扰乱军心。
他高声道:“哦,看啊,看啊,我都不知道,莎拉娜居然还有一位守护骑士!那么,勇敢的骑士,你是来英雄救美的吗?”
杰拉德张开双臂,高声调侃:“但是,你的公主实在又老又丑啊!还有,你的剑呢?骑士怎么不携带武器?”
“不过,放心,我们最讲公平。”
他伸出手来,那个人贩子很贴心地将左轮送上,杰拉德弯腰将枪放下,滑到康德脚下,笑道:“你想为莎拉娜主持正义?那枪给你,来啊!”
在场的人们还以为这是幕间休息时的小剧目调剂,异口同声地喊道:“来啊!来啊!开枪!开枪!捡起来!”
康德木然望着这些人,又看了一眼彬彬有礼的杰拉德,叹了口气。
他弯腰去捡枪。
手指触碰到象牙握柄之际,一道身影从杰拉德身后飚射而出。
瘦削阴郁的少年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飞身而起,踢向康德的手腕。
人们瞪大了眼睛。
经典桥段之所说是经典桥段,是因为百看不腻。
抓到希望的蝼蚁感受痛苦的绝望,实在是美味的餐点。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那瘦削的少年掀起狂风,踢向这个黄种人。
周围的一切在他眼里变得很慢,因为他实在是太快了。
他已经想好了如何折磨杀死这个黄种人,踢断手腕,击破胸骨,打断喉咙,让他在地上扭曲痛苦地挣扎,然后割开他的皮肤,取出他的心脏。
虽然不是女人,但玩弄一下也不错。
——瘦削少年的脸上带着一丝残忍的冷笑,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但下一刻,他看到对方,抬起了头。
在他的速度里。
然后伸手。
避不开。
电光火石间,康德抓住了对方的脚腕。
一抹震惊刚从瘦削少年的脸上闪现,他就感受到一股龙一般的巨力传来,抓着自己的腿猛然用力,向下一扯。
咔嚓一声,这个速度奇快、使出飞踢的超凡者便被抓着脚腕拖掼到地面,当场就是一个超级劈叉,巨力加持拉扯,恐怖的撕裂喷出了大量的鲜血,那少年脸色惨白,张开惨嚎,但拳风呼啸!
右勾拳!
康德挥出豪拳,正中对方下巴,血雾喷涌,对方的下半张脸被直接打成血雾,碎裂的骨块和血肉向着舞台左侧飚射月牙,少年的身体剧烈抖动,被打得向左后方倒去,但康德的左手已经抓住了他的头发。
迈步前跨,侧转至身后。
抓住颈部。
用力。
超凡者的战斗只在片刻之间,凡人们正要看那亚洲佬倒地惨嚎的一幕,但只觉得眼前一花,风声呼啸,那少年已经跌坐在地。
恐怖的血肉撕裂声响起。
有什么东西,被扯出来了。
血液大股喷射,所有人的大脑一片空白,杰拉德茫然地望着那不速之客的右手扯出了一大块物体,滴落着血肉,而少年的背后中间空出了一条沟壑,被黄种人握在手中、红中泛黄、缠着各种组织和神经的物体……
是脊椎。
康德任由少年的尸体无力落地,他抓起那条脊柱,神色漠然,手指从上至下滑动,仿佛要把它捋直。
而事实确实如此。
伴随着手指动作,血肉和组织凭空消失,血污不存,干干净净,那一段脊柱恢复了纯粹的模样,白骨森然,笔直如剑。
康德慢慢地理顺了这条脊骨,神色平静。
他看向了杰拉德。
对方想要后退,但澎湃的龙威迎面而来,将他压得跪在地上,至于这狂宴中的男男女女,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女士们,先生们。”
康德抓着那条脊椎,向杰拉德走去。
“我要问你们几个问题,一些情报,但在这之前,你们不是想看节目吗?我来给大家表演一下来自东方的古代魔术……”
“口吞宝剑。”
杰拉德跪在地上,无法控制身体,他甚至说不出话,看着康德,目光中充满了慌张、哀求和惊愕。
康德来到他身后,抓着他的头发,让他的脸对着天花板扬起。
他俯瞰着对方的眼睛。
“Tell-me。”
声音冷厉森然,蕴含着无尽的威严和愤怒。
他的英语依然很糟糕,发音很奇怪,但此时此刻恰到好处,陌生而恐怖的发音对于这些堕落者来说,就是最可怕的天罚。
“Are-you-scared,now?”
¥¥¥¥¥¥¥¥¥¥¥¥¥
PS1:更新!九千字!
PS2:本来计划中写到“two-years”那里就结束的,但我觉得断在那里,有点不太仗义……就写到现在这里了,哼,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