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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淮没放过他,又问:“那陈将军呢?”
陈将军一身凛然正气,言辞恳切地劝说齐轻舟不要与他这等人人得而诛之的奸贼佞臣交往过密,同流合污。
齐轻舟看他一眼,摸了摸鼻子道:“我觉得掌印也不是舅舅说的那样。”
殷淮忽然趁他不备凑近他的脸,两个人鼻尖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厘米,呼吸相缠,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那在殿下眼里,臣是个什么样的人?”
齐轻舟不自在地退后一些:“掌印是个……很矛盾的人。”
手段阴狠,在朝堂果决凌厉,人人畏惧;但也很脆弱,案牍边落寞的青影、抚琴时轻垂的眼睫、夜里出行的衣袂,都让他想走过去陪一陪他。
就……很矛盾,很神秘,却又很迷人。
满手血腥又优雅得体,高高在上又彬彬有礼,淡漠极端又温和平静,遥不可及却也近在眼前。
齐轻舟眨巴眨巴眼睛,凭心道:“虽然有时候……我不是很理解掌印的行事。”
他怕殷淮不高兴还特地握住他的手才说:“这个可以说实话吧。”
殷淮眉梢一扬。
齐轻舟看他也不像是生气,才又继续委婉道:“某些方面也不是……很赞同。”
他马上又飞快说:“但我还是想和掌印做朋友。”
殷淮心尖沁出一股柔蜜的甜软,但还是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臣自认坏事做尽,与殿下心中的道义公理截然相悖,殿下当臣这个朋友不憋屈难受吗?”
“嗯,有时候,”齐轻舟没否认,但他说,“可是我舍不得掌印啊。”
殷淮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出声反驳,不置可否地轻声一笑。
齐轻舟总觉得那笑里头有点看不起和信不过的意思在,就像是一个大人听到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地说狂话时候的表情。
齐轻舟也不介意,心里说那你就看着吧,继而托起殷淮一双手惊叹道:“果真好看。”
殷淮的手指白皙细长,骨节分明很有力量感,配上艳丽的蔻丹也不流于女气,反而更凸显了他身上自带的那一份华丽与奢靡,像夜里宫灯下的琉璃也像春雾中清贵雍容的牡丹。
齐轻舟又伸手去戳了戳自己刚刚为他画好的唇瓣,讷讷感慨:“掌印的唇形也极美。”
殷淮揽镜一照,忽而抓过齐轻舟的手:“借殿下的手一用。”
“涂得太满了。”他执着齐轻舟的手徐徐按在自己的唇棱边上,一点一点将多余的胭脂擦拭。
在指腹触到殷淮唇瓣的那一刻,齐轻舟呼吸即刻变轻了。
他覆下眼睫,不敢看掌印那饱满鲜红的菱唇,可指尖上的神经仿佛异常敏感,游走过嘴角、唇线、纹理、唇珠,再进去一点就是软嫩的舌尖,欲启似闭的唇门,湿热的气息间窜出一股电流渗入他的心脉,他一动不敢动,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停止了跳动。
殷淮折磨够了他,才轻声一笑:“擦好了。”
齐轻舟收回手抬起眼看,匀过色的双唇果然更加自然贴合,衬着掌印的眉和眼,比起往日的清绝出尘更多了妩媚潋滟。
殷淮看齐轻舟那副看痴了的模样,嘴角微勾:“真这么喜欢,那便留着吧。”
齐轻舟一把夺过他的手指,拢入掌中,握紧:“不用,过个眼瘾就行了。”
殷淮挑眉道:“臣还以为殿下爱看。”
齐轻舟不好一直盯着他的唇,就捧着他的手仔细看了一小会儿,打开料洗的工具:“是爱看,可你这样去上朝,那群监吏又要说你仪容不端狐媚惑主了。”
殷淮任由他捂着自己的手摆弄:“臣不在乎。”
“可我就是不想给他们抓到你空子的机会。”
殷淮从善如流:“那听殿下的。”
齐轻舟一回生二回熟,很快就将殷淮的手指收拾干净,又凑得很近去卸他的唇妆,两人的呼吸一不留神又交缠在一起。
殷淮百依百顺,乖乖坐着任他摆弄。
收拾完齐轻舟已是哈欠连连,殷淮道:“殿下乏了,臣侍候您就寝吧。”
齐轻舟点点头,过了半秒突然醒过神来:“什么?”
殷淮神色自若,重复道:“臣侍候您就寝。”
齐轻舟挠挠后脑勺:“我睡觉不习惯用人伺候,也不用人守夜。”之前他在焰莲宫住也没有这个习惯,这个掌印是知道的,不知道今日为什么就突然提出来。
殷淮丰润的红唇象征性地弯了弯:“以后总要习惯的。”
语气平常,话却没得商量。
齐轻舟累了一天,也懒得仔细思量他这话往深里什么意思,只是任他为自己脱下外衣,又用热水擦洗了脸和手脚,钻进帐子里。
殷淮在帐子外面坐着,给他扇扇子,旁边放了一大块冷冰。
齐轻舟觉得不好意思,又不想让殷淮这么辛苦:“掌印,你快去睡吧,我不热。”
“嘘。”殷淮隔着帐子比了比他的唇,低低哑哑道:“殿下闭上眼。”
细长的手指触碰到柔软的嘴唇,两个人皆是一阵细密的微颤,齐轻舟听话地乖乖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在眼皮阖上的那一瞬,帘子外的一双狐狸眼睛蓦然变得幽黑深沉,危险又亢奋。
文庙祭上的随行之辈虽有东宫牙瓜,但也不真才实学的青年才俊。
齐轻舟性子讨人喜欢,身份高贵却不摆架子,自然不少耿介之辈上来与其结交。
以前总被困在南书房的三寸两亩地里,受李尚等人排斥孤立,一旦尝到呼朋引伴的滋味,他便有些乐不思蜀,三天两头不着宫里,今日约少年将军去骑射,明天和世家妙手斗棋。
那位在祁峰文庙里救过齐轻舟的薛良自然也在其中。
他本就是南边来的世家子弟,品赏风味与齐轻舟志趣相投,颇为投意。
当值回来的殷准这个月第五回没在餐桌见到人,面色很静,只是眼底有些幽沉。
他平时也不拘着齐轻舟的自由,少年心性,正是精力旺盛、贪图新鲜的时候,又是那样一个鲜活飞扬不甘寂寞的性子,殷淮平日也就提点他一两句不可荒废功课。
可他越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个宽容耐心好脾气的人,心中那股想要时刻靠近他、占有他的贪婪欲念仿若一把熊熊焚烧的烈火在对方离开的那些日子里冲破了他用理智与克制筑起的防线与牢笼。
大千世界,花团锦簇,鲜活少年裘马飞扬,心明眼亮,齐轻舟凭什么为他这一潭荒芜死水驻足停留。
多年再无出现过的危机感与不安又像宫墙下阴湿的苔藓悄然孳长,只消一席飘忽风雨便势不可挡。
殷淮挥退上前为他更衣的宫人,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周身蓄起的冷意令殿内的气压骤然降低,人人低头屏气,不敢出声。
齐轻舟回来的时候殷淮刚好在用饭,对殿里不同寻常的氛围和殷淮极淡的脸色浑然不觉,笑嘻嘻凑过来:“掌印今日吃什么好吃的。”
作者有话说:
嗷抱歉抱歉!之后要是锁章或者请假啥的我就在微博说哈!啵啵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