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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大会,见石强乌泱泱领了十几人过来,陈枫不由头大:“说了只需五六个,为何买了这么多?”
石强却满不在乎,只点着其中三男三女,回道:“一共买了六个,其他人都是卖主和保人,办理市券需要五个保人。”
原来买的这六人的货主不是同一人,而保人的话,市场上有专门吃作保饭的,他们在买卖双方之间,一人两吃,以此为生。
对石强擅自做主的行为,陈枫无可奈何:“三五个就是三个也行,四个也行,你偏偏要买六个。”说完又看向了买下来的婢女。
除了那个中年农妇外,有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女子,虽然其衣裳破烂,面有脏污,但模样还算标准,收拾干净应该算是个美人,还有一个只是小丫头,看着十四五岁的样子,面黄肌瘦,倒看不出将来能长成啥个模样。其他三个男子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看着手脚粗大,是能干活的样子。
石强一脸淫贱地附耳上前:“那个女的模样标志,收拾好了,绝对是个美人,就留给你端茶倒水伺候人。”
对方如此卖功,陈枫却不敢领情:“我看你是要作死,万一被幼宜知道了,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只见石强的表情从淫贱转为惋惜,其叹了口气:“想不到你竟然惧内,无福消受美人,只是定金都付了,再退回去,也收不回定金啊。”
陈枫摇了摇头,咬牙道:“退了退了,定金不要了。”
石强则苦着脸,又解释起来:“我想着大户人家谁家里没有几个细婢?若是家里来了客人,让一个老妈子抛头露面,笨手笨脚端茶倒水的,也丢了你的人不是?若让那个女的伺候茶水,你也有面子。”
权贵之家养的细婢,不仅貌美,还要求能歌善舞多才多艺,否则如何能算得上富豪之家?权贵之间的斗富,细婢比美斗艺就是其中一个重要项目。
“这家伙说的也有道理....咦...我怎么感觉上了他的当,一步步掉坑里了?”陈枫瞅了瞅石强,见其一脸奸诈,越觉得其是假公济私,又看了一眼那个青年女子,见其两眼红红的,显然对方知道自己对其不满意,觉得委屈,于是心里一软,便摆了摆手,道:“那就留下来吧,只是在遇有客人的时候,才要她伺候。”
“得嘞!”石强手舞足蹈,便招呼众人去市署办理文书。
等到了一行人到了市署,市丞直接迎了出来。这人姓白,原先乃万年县主簿,与陈枫是老相识。其听从万年县跟过去的老下属汇报,说是小陈大人来了,便放下手头事务,出来迎接。
见到白市丞时,陈枫倒有点惊讶,便问道:“之前白兄平疫尽心尽力,也是立了大功的,为何由主薄左迁到市丞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老江湖都嘿嘿一笑。白市丞则解释道:“小陈大人有所不知,这西市非寻常市场相比,两都诸市的市署令乃从六品上,市丞则为正八品上,借小陈大人之光,某乃连升三级。择日不如撞日,今晚白某设宴,以谢小陈大人提携之恩。”
陈枫这才恍然大悟,便拱手道贺,又笑道:“今日过来乃办正事,并非讹你一顿饭,若是这样下去,咱们这些因平疫立功的兄弟们,每人都请我吃顿饭,岂不是可以吃到年底都不带重复的?”
接着其便将购买奴婢之事简单讲了一遍。
白市丞听后,接过石强手中的文契,看到上面的价格,便皱了皱眉,接着对几个卖主道:“每人减五吊,小陈大人从你们手上买,你们偷着笑就得了。没有他老人家,你们性命都不一定有,哪里还能出来做生意?。”
只见四个卖主面面相觑,却又敢怒不敢言。除了那个卖自己老婆的,其他几个卖主都是做倒卖人口生意的,若每人便宜五吊钱,有的会亏点本钱。
白市丞见卖主们有点不情愿,小眼一睁,喝道:“怎么,我说的话也敢不听?”
白市丞乃西市的二把手,市令底下他最大。这几个在人家地盘上做人口生意的,哪里敢露出一丝不满?只好支支吾吾点头答应。
陈枫领略了万恶的封建官员的蛮横作风,却不愿为难这几个货主,只笑对白市丞道:“白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在商言商,之前都议好价了,不能坏了这一行的规矩。我又不是差这几吊钱的。”
说完又转而对几个货主道:“你们这一行,做的不是光宗耀祖的生计,唯盼将来你们不要克扣压榨那些贫苦卖身之家!记得为子孙后代积点德。”
那四名买主立时喜笑颜开,忙躬身齐声回道:“某等,谨记陈大人之命。”
白市丞见此,也不再坚持,便道:“小陈大人乐善好施、好说话,你们也不能吝啬小气,我看交易税就由你们包圆了吧。”
在大唐,买卖奴婢与买卖牛马一样,需要交税,一般来说每万钱要交四百钱的税,其中卖主承担三百,买主承担一百。
与刚才每个奴婢便宜五千钱相比,现在多代交两三百文的税,卖主们有何不乐意的?
陈枫心知这是对方示好,也不再拒绝。
接下来便是先验明正身,但买卖双方除了卖妻的男子之外,其他都是老熟人,白市丞只需验明这一对夫妻即可。
只见其来到中年农妇前,手指着那汉子,问道:“王氏,他可是你的良人?”
王氏头也不抬,只讷讷点头。
“可是因贫,自愿卖身为奴?”
白市丞问的这两句话,乃是为了确定被卖之人非为掠夺、强卖。此举,既为了陈枫把关,也对其自己好,没必要马虎。
依唐律, 任何人不得掳掠本国人口,变良为贱,被卖之人也得自愿。而市署颁发买卖文券,就是代表朝廷承认了交易,一旦事后被人检举有人逼良为奴,且查属实,就是犯了渎职之罪。
王氏依旧木讷点头。可世上之人,有谁甘心卖身为奴?
白市丞见其可怜,便安慰道:“不知道你卖给其他人会得怎样下场,但能为小陈大人所用,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另外五个奴、婢要简单一点,因五个保人联合做保,证明他们是贱奴。在确认无误之后,也不管他们是不是自愿被转卖,就颁发了市署的奴婢买卖立券。
一番操作下来,六人正式成为陈家的奴婢,为官府所承认。
待石强领着众人出了市署,陈枫又吩咐去为刚买的奴婢们采办些衣服鞋帽等生活用品。在人市上,这些人不被当做人看,衣履破烂,可怜兮兮,但陈枫却做不到把他们当畜生看待。
等奴婢们各自拎着大包小包回到陈宅,在他们脸上终于看到了一丝生气。
“生而为人,却被卖来卖去的,你们不情愿,我也不情愿。但世道如此,你我都无力反抗。如今既然入了陈宅,我能允诺的,只要你们忠心,待将来置办了田产,男子五十五放归,女子五十放归。放归之时,按年月长短,每服务一年,赐良田一亩,有功高劳苦的,数倍之。以足够让尔等有个清白独立之身,能安身养老。石强,你说说看。”
大唐奴婢分两种,一种是官婢,一种是私婢。官婢乃官府奴婢,除非特赦,否则得服务到七十岁才能放免为良人,而其中又有几人在重体力劳作之下能活到七十?对于私婢,除非主人放免或朝廷出钱布赎买,否则也无出头之日。
陈枫见这群人对未来茫然无知而惶惶不安,便出言鼓舞,但其言显然并未获得人家信任,于是让石强现身说法。
只见石强嘿嘿一笑,昂起头道:“两年前,我因立功,少爷带我去县衙,要立放归文券,还我自由,并赐金五两……”
说到此处,其却卖了个关子,停顿不语。
“然后呢?”
此时,终于有人开口问话,就连那个青年女子也抬头看向石强。
“然后?当然不能答应,区区五两金子,仅够买个三五晌的地,打发叫花子?反正他这个主人,我是赖上了。”
“好家伙,三五晌的地,怎么也能做个小地主了,主人说给就给,仆人还不乐意要,骗鬼呢?”
众人明显更不信了。
石强却一点也不在乎,只撇嘴道:“咱们的主人能耐大得很,长安大疫就是他平息的,要不然为何白市丞身为八品之官,却对咱们主人恭恭敬敬?就连神皇陛下也是亲自接见,并委以重任,封主人为河北道三州平疫大使,主持河北道平疫大政……”
说到此处,其又盯着那名青年女子道:“咱们主人也因此功,获神皇赐婚博陵崔氏女。博陵崔氏可是世家第一姓!跟着这样前途无量的主人,还怕将来没好日子过么?
你们唯记住一条,为奴不能忠心护主,要其何用?你们现在信不信,无关紧要,来日方长,自有你们信的一天。等到那时,你们谁再敢吃里扒外,动了异心,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他。跟去河北平疫时,我可是手上沾过血,杀过几个人的!”
这番话听得众人又喜又惧:“自从被买下来后,当家主人要给咱们添衣置物,每人两套夏衣不说,还有一套生活器用,就连米面肉食也顺带采办了不少,想来应该是心善之主。既然已经做了奴仆,谁不希望主人良善,不苛待自己?
如今站在大宅门内下听训,又听到主人前途无量,能不喜乎?只是这个叫石强的,以管家口吻自诩,一看就不是个软弱可欺之人,日后还需小心行事,免得吃了责罚。”
就这样一主一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拿捏起新买的奴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