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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别的什么预兆,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凭空出现在了黎易身边,如鬼似魅。
见黎易没反应,衬衫宽大的少女又重复了一遍:“能起来一下吗?我要拿那张车票。”
说完,她用右手指向背对着这边的的检票员与蛇群。
高超两米的魁梧黑影,穿过车厢的脚步在这名少女出现的同时便停了下来,条条蠕动的人骨蛇也齐刷刷地拧转头颅,僵硬地注视着。
然后,检票员缓缓转过了身。
“你不把车票还给我的话,我又要死了。”少女低声说道。
她的体型纤瘦,骨架也细,没经过什么锻炼的娇柔模样,显然是搬不动一个体格健壮的同龄男生的。此刻只好苦苦哀求,看起来楚楚可怜。
黎易的呼吸有些发颤,目光一扫,检票员已经转过了身,一双大脚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成群的人骨蛇。
她是谁?
为什么毫无预兆地凭空出现在这里?
她的穿着为什么和那名在黑雾中腐烂而死的姑娘一模一样?
她索要车票时用的口吻为什么是“还给我”?
种种疑问在黎易心中升起,但现在并没有时间多考虑,他抬起头,看向身旁少女小巧的脸儿,与她乌黑的眸子四目相对。
“这张车票是你的?”
“嗯,是我的,你能把票还给我吗?”少女的眼里略带担忧地看着越走越近的检票员,以它的腿长,会比人骨蛇更早走到这边。
“可以,在那之前你能不能把手挪开,别摸我屁股了。”
少女于是把手缩了回去,停止了这鬼畜的行为。
“你是夏聆鱼?”黎易追问了一句没什么用的话。
“不是哦,我的名字是夏凉安。”
“那夏聆鱼是谁?”
“是我的妈妈。”
黎易大受震撼:“你在车票上写别人的名字?”
“没有规定说必须要写自己的名字吧?”自称夏凉安的少女眨眨眼,满脸无辜。
好像也是……虽然槽点很多,但黎易还真没找着这话哪儿有问题。
“检票员是一条认票不认人的规则,只要有车票的话谁都能坐车,票上写的是谁的名字,染的是谁的血,都不在它的规则管辖范围内,而且……”
夏凉安眨眨眼,似乎对黎易的反应十分不解:“‘不要轻易把自己的名字交给诡异’,这是升格者最基本的常识,如果非要签名的话,那就签别人的。”
听她所言,黎易不由回想起了之前,自己签下收信单,鲜血浸染到车票上之后所发生的诡异一幕,那只爬满黑蛆的白色巨眼、那种自身命运被绑上了特定轨道的奇异感觉。
直觉告诉他,夏凉安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不能把自己的名字交给诡异……这原来是常识么?我怎么不知道。升格者又是tm什么玩意。”
被解开的疑惑与新发现的谜团完全不成比例,黎易此时此刻只感觉自己对这大千世界一无所知。
正当黎易怀疑人生时,人高马大的检票员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杂草般蓬乱的长发下面露出一双没有眼皮的猩红眼珠子,死死盯住逃票的少女。
“你继续问下去的话,我就要死了。”夏凉安低声提醒。
黎易没有废话,在检票员朝她的脑袋伸出大手的同时,将写着“夏聆鱼”三字的车票塞进了夏凉安手中。
于是,检票员漆黑的大手停在了半空。
夏凉安攥着车票拍拍平坦的胸脯,努力做出心有余悸的样子,脸上却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好像真死了也无所谓的样子。
“好危险,差点就死了。”
“我可没看到你有多害怕,比我还淡定。”黎易说道。
闻言,夏凉安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她拢起裙子,在黎易旁边端端正正地坐下,双腿并拢,将车票平放在腿上用手压住。
“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黎易望着检票员转身离去的背影,轻声说道。
目前为止,他对这辆“升格列车”所知的信息全都来自梅友乾的一面之词,虽然他认识梅友乾,但梅友乾并不认识他。
贸然相信一个陌生人显然是很愚蠢的行为,黎易也没有打算全盘相信这名死而复生的,自称夏凉安的少女。
“你问吧。”夏凉安看了一眼背对着这边的检票员:“不过要快一点,等检票员离开这节车厢,清洁工就会来,它来了我就死了。”
“清洁工?……你是说那片好像有生命的黑雾么。”列车上能跟清洁扯上关系的,黎易只能联想到这玩意。
夏凉安点了点头:“检票员负责清理逃票的人,清洁工负责清理车上的尸体,它们是运行在列车上的两条规则。”
黎易深吸一口气:“之前死在黑雾中的那个人是你吗?我看她的穿着与体型都和你几乎一模一样。”
夏凉安嘴角的弧度消失了:“虽然你救了我,但贸然询问升格者的能力详情依然是非常失礼的行为,就连夫妻或是父子关系的升格者之间也很少有互相知道对方具体能力的。”
这说的是啥跟啥……
黎易差点给她一句话送走,但还是努力静下心来解读了夏凉安的话。
“升格者,似乎是对某种具有特殊能力的人的称呼?梅友乾完全没提过这方面的事情,可能他也不知道……照夏凉安这说法,不同的升格者拥有的能力也是不同的。
而且,升格者不喜欢自己能力的具体情况被别人知晓,所以询问对方能力是失礼的行为……她也是升格者么?
如果那个腐烂在黑雾中的少女和这个夏凉安是同一个人,那么她的能力是什么,复活?……对,刚才检票员来时,夏凉安说的是‘又要死了’,因为她之前就死过一次。”
在心中厘清了逻辑,黎易不再尝试继续询问她那匪夷所思的复活,转而问出了另一个问题:“那我换个问题,在车票上写别人的名字有什么用?”
夏凉安这次没有拒答,直接说道:“拿着别人的车票,顶替别人的身份上车的话,如果不小心在车上违背了规则,那么对应的惩罚也是由车票的主人来承受。”
黎易一下没说出话来,没想到这姑娘看着文静,居然还是个大孝女。
夏凉安似乎看出了黎易心里在想什么,补充道:“不要乱想哦,我的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
死人是没法接受惩罚的。
“不过因为我妈妈已经死了嘛,所以清洁工判定我是一具尸体,一直想要清理掉我,毕竟它就是清理尸体的规则。”
夏凉安伸出一只纤秀的小手,在黎易眼前晃了晃。因为检票员已经离开他们面前,走近车厢尽头的缘故,她手背上已经有皮肤开始剥落了,皮肉的裂口中逸散出腐败的黑色气息:
“你看,检票员走了,清洁工就来了。”
黎易皱眉:“那我们现在去跟上检票员?”
依照她所说,清洁工是不会靠近检票员的。
夏凉安摇摇头:“妈妈的车票不是我的,虽然检票员的眼神不太好,但在它身边待太久的话还是会有被识破的危险,如果运气不好,一旦被发现,就是检票员和清洁工一起来杀我了。”
黎易还是没搞懂她的逻辑,怕被检票员识破,所以任由清洁工将自己腐蚀致死?
“我又要死了,我回答了你的问题,所以你要帮我一个忙。”夏凉安脸上已经开始浮现起深红的溃烂,身体周围有黑雾弥散,只剩筋皮相连的指骨捏着车票,递给了黎易。
“你说。”黎易硬着头皮从夏凉安手里接过夏聆鱼的车票。
夏凉安皮开肉绽的脸上浮起笑容:
“带我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