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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列车上关于白家村的相应忌讳时,梅友乾曾经提到过诸如:不能站在路上拦婚轿、不能拒绝村民去吃席的邀请、在这大喜之日也不能被两方亲家看到自己在唉声叹气……诸如此类的风俗忌讳,都是不可以触犯的禁忌领域。
所以当何二龙说起自己的闹婚经历,黎易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就是“大喜的日子不能见血”。
“话说回来,姑娘你到底是咋知道我的名字的?”
何二龙挺着腰杆吹嘘了一阵自己的混混经历,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只是见四个人都在盯着他的脸看,又觉得有些不自在:“你们都盯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脸上有字?”
你脸上还真有字,你都把自个的名字顶在脸上了。看着何二龙脸上的黄纸,黎易又开始纠结他刚才喊荣丽媛叫姑娘是不是因为眼睛被纸挡住了没看清,光听声音了,荣丽媛的声音的确满有欺骗性的。
……不对,我为什么总在纠结这种边边角角上奇奇怪怪的事情。
黎易赶忙将脑子里的想法清空,问道:“抱歉,我们都是外地来的,不大熟悉这里,你说前边的那个村子就是何家村了么?”
何二龙点点头:“就是那儿。”
“那白家村在哪儿?”黎易心中一定,接着问道:“我们要去白家村,还劳烦您指个路。”
“这个嘛,可以是可以……”何二龙的语速缓慢下来,纸张两侧露出的一点带着胡茬的脸皮扯了起来:“但我帮你们的忙,总不能白帮不是?”
“你想要多少钱。”黎易脸色不变。
何二龙借指路来讹人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农村出身的黎易第一次进城上初中的时候也不认识路,给本地的大爷大妈给坑得格外惨兮兮。
普通市民尚且如此,何况是何二龙这样游手好闲的无赖。
虽说现在是电子支付时代,出门基本靠扫码付款或者转账,但黎易身上还是有带一些现金的,梅友乾这种就更不必说,几个人能拿出数额不小的现金。
只是不知道在这样一个诡异的世界中,现实中的钱管不管用就是了。
但何二龙没有急着回答黎易的问题,而是另扯了个话题:“最近呢,何老爷家的三小姐也要出嫁了。”
“欸……”夏凉安当即便联想到了将要在白家村摆开的那场婚宴。
“你们是不知道啊,那何老爷就是个断子绝孙的命,娶了好几房妾室生了七个娃,愣是没一个带把的。”
何二龙啧啧的语速很快,脸上的黄纸随着他的不断开口被口鼻中的气息吹得微微掀起:
“虽然没儿子,但要说何老爷那女儿,却是一个赛一个的标致,三年前大小姐出嫁的时候就不晓得让村里多少后生仔给急红了眼,但也没法,谁让新郎官是白家村村长家的宝贝独苗咧?”
果然,是嫁到白家村……黎易心中安稳了些。
“去年那更是绝呀……何老爷家的二小姐也是如花似玉的,刚满十八就匆匆出嫁,嘿,也嫁给白少爷了,这天仙似的姊妹共嫁一夫,白少爷还真命里就是享福的主儿……”
何二龙仍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话语间带着一些翘起舌边的南方口音。这时候,夏凉安轻轻牵住黎易的手,捏了捏他的手腕。
她的时间耗尽了,耗在路上的时间比预计的超出了太多,守在升格列车旁的夏凉安已经消失了。
“白少爷还真是好命。”黎易随口附和着,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被夏凉安握住了的手:“你说三小姐也要出嫁了,难不成……她也要嫁白少爷?三姊妹共侍一夫?”
何二龙贴着黄纸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见他点点头,说道:“明儿个就是白老爷在村里摆宴的日子了,你们也是来吃席的么?”
“我们只是过路的。“没等黎易开口,梅友乾先回答了。
他似乎不想在何二龙面前承认自己来的目的是吃席。
黎易也点了点头:“三小姐的婚宴要是愿意请外人,我是很愿意去坐坐,但这些事情这和我们问路又有什么关系呢?”
凭心而论他倒是不介意再听听故事,多掌握一些白家村的信息,但在升格列车已经无人照看的情况下,黎易只想尽快确定白家村在哪里,故事稍后再听也不急。
只见何二龙转过了头,虽然隔着一层黄纸看不到眼睛,黎易却能敏锐地察觉到,他正在盯着荣丽媛。
这个角度的话,应该是在瞄“姑娘”的胸口。
娘嘞……黎易的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感觉。
“你想要多少钱?”梅友乾平静地追问了一遍:“报酬怎样都好说,只要你不指错路。”
何二龙没有回答,视线仍然停留在荣丽媛身上。
虽然是夏凉安妈妈辈的人了,但这阿姨的身材其实是相当有料的,不过衣着很保守,毕竟身份在那里。束腰系得很规整,高高的衣领严严实实阖住脖子,并没有领口大开袒露出事业线的情况,只能看到点缀在锁骨下方的精美蕾丝花边。
而何二龙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动,荣丽媛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胸前那被撑得鼓鼓囊囊的布料上,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明目张胆地当面盯着暧昧部位看,羞恼的同时又有些头皮发麻。
“我不要钱。”何二龙抬起手,一根手指指向了黎易身后的荣丽媛:“想要我给你们指路去白家村,就把那个给我。”
……黎易差点给他呛到。
还真敢说啊。
指个路就要一个大活人当报酬,哪怕将何二龙这人可能打了半辈子光棍的因素考虑在内,也多少有些无厘头了。
踩着刀尖从生死间闯出厉鬼游荡的落叶公寓之后,忽然遇上这么个色胚,逼格上的落差多少让人有些绷不住情绪。
梅友乾的态度依然平静,没有发表意见,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不免让夏凉安觉得他以前是不是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溪水潺潺流淌,将清脆的声音灌进柳树林。
何二龙的手一直没有放下,指着荣丽媛的胸口一动不动,脏乱的长发被风吹得飘飘扬扬,有些像荡漾在溪水里的柳枝。
“……不对。”
回头看了一眼满脸都是震惊与困惑的荣丽媛,又看了看贴在何二龙脸上的黄纸与上面歪斜扭曲的诡异文字,黎易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不知不觉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或许是何二龙那带着一些南方口音的塑料普通话容易给人“淳朴的乡下人”的思维惯性,又或许是他正常与自己一行人流畅沟通从而让大家都放松了警惕,产生了他与自己一样是个活人的潜意识认知。
直至此刻,黎易才猛然惊醒,察觉到自己一直用错了视角。
自己不应该用看人的标准去观察何二龙,甚至不该以常人的思维方式去思考他的言行举止,这个脸上贴着黄纸写着自己名字的怪人,根本不是人。
它也许并不是馋荣丽媛的身子、打算把她带回家做自己老婆——它指路的报酬,是一条活人的命。
黎易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只觉自己背后都有寒毛竖起,同时又有些庆幸,庆幸还好自己不是在其他更致命的时候放松警惕。
“把她给你,你就愿意给我们指路去白家村是么?”黎易问。
“给我就行。”何二龙一直指着荣丽媛胸口的手这时候终于放下了,等待着答复。
梅友乾默默从怀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没有点燃,饶有兴味地看着黎易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