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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半湿半干的头发落在额头上,让人有点痒。梅友乾随手将这缕没了发胶就不听话的头发薅到后面去,微皱着眉看着街对面紧闭的门户。
他有点近视,因为工作也比较拼命的缘故,换眼镜的频率都有些跟不上视力恶化的速度,所以现在即使戴着眼镜也有些看不清远处的路,看个门是不是关着也只是勉强看得来。
“那扇门好像关着。”
“看到了。”
黎易双手环抱在胸前,不是在想什么而是有些冷,他的外套给夏凉安穿了。
“要过去看看么?”黎易问。
“……”梅友乾欲言又止。
他其实想说让夏凉安去比较好,反正她也不怕死。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刚让人趟过一次雷就又作出这种要求多少有些不识相,遂沉声说道:“我不建议冒险,这里的的情况太过复杂不明,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触犯禁忌。”
“我觉得你说得对。”黎易没有异议。
非必要不冒险,至于让夏凉安去试探,他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觉得现在不合适、也不应该对梅友乾这么坦诚——这人还觉得夏凉安有复活cd呢。
迅速统一意见之后,三人放弃了冒险靠近那扇门去看看的想法,准备离开这个小巷。
但就在这时,忽然,街对面那扇上方悬挂着大红灯笼与红色纸花的门,缓缓被推开了。
注意到这突兀的一幕,黎易的瞳孔微微收缩,停下了往外走的步伐。
与其他居民房屋只有一块板材做成的简朴单开门不同,门口挂着红灯笼的这间宅门是与宗族祠堂一样的双开门,虽然款式依然老旧,档次上总归要高不少。
而当门被打开,从门后走出的也不是穿着粗制麻布衣服的村民,而是一名披了一身红绸,仪态端庄的妙龄少女。
她正倚着门栏左顾右盼,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安。
就身材体态来看,年纪应当与夏凉安差不多,最多大个两三岁……话说夏凉安多少岁来着?黎易发现自己想的事情又跑偏了。
再看那倚在门边的红衣少女,她的长发披散、衣襟敞开、樱红的双唇应是刚抹过口红,清秀的眉骨刚画了一边的眉,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似乎几分钟前都还坐在镜前梳妆,只是因为某个急迫的原因不得耽误,才会连头发都没有挽好就匆匆出门。
黎易本就是为了跟随何家三小姐迎亲的队伍去白家村才来到这里,此时见到这一身红色的打扮,自然不可避免地产生了相应的联想。
但很快,这个想法便被他自己否定了。
街对面那个穿着红绸衣的少女并不是明天的新娘,她甚至不一定是何家村的人——她的脸上没有像其他村民那样,贴着一张写有自己名字的黄纸。
那么她是谁?
黎易回想起死在祠堂里的施玉人,只觉答案呼之欲出。
——她也是一名被升格列车带到这里的乘客。
梅友乾与荣丽媛也都与黎易想到了一处去,但三个人都没有因为察觉到对方可能是个活人就放松警惕或是试图靠近,在这升格之路上,其他升格者未必就会比诡异要安全多少。
而在黎易对这从门后走出的少女保有戒心时,不多久,对方也注意到了他们。
红衣少女先是倚在门栏边面带忧虑地左顾右盼一阵,观察着不断聚集向祠堂大门的村民似乎在担心什么,随后,她的目光扫过祠堂边上那条紧窄的小巷,看见了三个未曾面覆黄纸的现代人。
顿时,欣喜、疑惑、恐惧、焦虑……多种情绪一起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原来村子里不止一只鬼么……”红衣少女失了魂似的轻声呢喃,衣角沾着泥水的血红绸衣轻轻摇晃。少女白皙的双手扶着门框,视线从祠堂侧边的隐蔽小巷移到正门,那里已是济济一堂。
一个个或佝偻、或挺拔,甚至是幼小的身影都聚集在了这里,挤满了她目视所及的每一寸土地。小小的祠堂容不下一整个村子的人口,以至于连门前的街道上都挤满了人,一片拥挤中却没有人群集聚时所特有的嘈杂声响。
它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动作也没有声音,安静得仿佛最狂热的信徒心怀虔诚地在朝圣。
少女的目光不断在人群中扫过,她的嘴唇微微抿紧,带着几分焦急。
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但任凭时间渐渐流逝,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始终都没有出现,红衣少女只好在心中做好那个人已经死在里面的准备。
黎易靠在巷口的墙壁旁,隔着一条街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她这般姿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这时,两个手拉着手的孩童身影从街道的一角忽然冒出,冒冒失失地汇入了人群。
黎易一转目光跟随着他俩的背影,这两个姗姗来迟的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夏凉安先前在桥头遇见的那两个蹲在岸边玩水的小孩,何阮言与何已已。
他们的到来似乎触动了某个开关一般,聚集在祠堂内外一言不发的村民们都相继跪下了。
一排排的人影齐刷刷伏倒在地,像是被台风吹折的水稻,它们的额头重重磕在祠堂内的地上、湿润街道的泥水之中,一张张写着人名的黄纸浸透了泥污。
它们一排接一排地整齐伏跪下来,之前一直被黄纸遮住的面庞此时也因为跪伏着的缘故露出了下半部分,弯下腰仔细观察的话,就能看见一张张嘴巴相继张合,人群中响起了细碎的呢喃与念祝声。
“……良山望土,不破不动……曾祖灵柩,未葬未移……三女念君,红颜尚妆……令未乞雨……”
黏如泥、细如雨的呢喃声不断响起,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宗教意味,让人听得有些绕。
黎易试图集中注意力分辨出这些念祝的具体内容,但当这些细碎的话语在他耳中逐渐清晰,一阵剧烈的头痛却忽然袭来,让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被吓了一跳的荣丽媛忙扶住他的肩膀,脸色都有些发白:“黎易,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头疼……”黎易单手扶着墙角,轻轻打开了荣丽媛扶着他的手,不再作死去试图搞清楚村民们究竟在念叨什么,
但一转头,却看见梅友乾正闭着眼睛,嘴唇微微张合,皱着眉思考着什么的样子。
“……你不头疼么?”
梅友乾睁开眼睛,有些意外:“我为什么会头疼。”
黎易更纳闷了:“我刚才和你一样试图听清楚这些村民在念叨什么,但没听几秒钟忽然产生了强烈的头痛感觉,只好放弃……你不疼么?”
梅友乾面色严肃下来:“我没有你说的这个反应,不过我有一个想法,需要你们配合。”
“知道了。”不必梅友乾多解释,黎易将一只手放在胸前作了个抚胸顺气的动作,小拇指则隔着衣服不动声色地轻轻拨动了怀表的指针。
下一刻,一个披着男款外套的少女出现在了小巷里,眨着漆黑的双眼看着黎易。
“夏凉安,阿姨,我需要你们两个帮个忙。”黎易说道:“听一听那些村民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