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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文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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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炉炭火噼啪燃烧,将轻纱蔓盖的女子闺房烘得暖意融融,淡淡的脂粉香气沁人心脾。

    只是这个闺房的主人正吊在房间的正中央,两脚离地被挂在了房梁上,五官狰狞扭曲,大腿两侧布料破烂,皮肤上布满了抓痕,死状奇惨。

    一名穿着血红绸衣的少女静静坐在梳妆台前,如玉般的纤手拿了一把木梳,端详着支离破碎的梳妆镜映出的那个支离破碎的自己,慢条斯理地梳着头发。

    施玉人是很爱美的女人,她喜欢用梳妆打扮来平静自己,但这也说明此时的她虽然外表平静,内心却并非如此,黎易一行人的到来带来了一些希望,但随希望而来的还有未知的变数。也不知这些变数是好是坏。

    正当她不知该为此是忧是喜时,忽然,闺房内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咚—咚—

    施玉人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木梳被轻轻放在了桌上。

    少女秀眉微蹙,没有立刻起身。

    此时的她不禁疑虑起来,这种时候谁会来敲这里的门?瞬间便有无数想法闪过脑海。

    “黎易对我很警惕,他绝不会返回这里。那两个女人比较听他的话,应该也不会来。……那是梅友乾?不,他比黎易更谨慎,这个年纪的男人缺乏冒险精神。”

    施玉人的思绪迅速流转,开始在心中将一个个可能性排除掉,与此同时,敲门声再一次响起,令她更加急切。

    咚——咚——咚——

    咚—咚—

    “何鑫被我杀了,白晨晨也死在了祠堂里,小高他们俩被蛇神上身之后也死了……但如果这些都不是的话,敲门的又会是什么人?”

    亦或者,是人吗?

    无法对那忽然响起的敲门声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这种未知的状况最令她恐惧,施玉人的心跳开始加速,脉搏也不再规律,脖子后面开始冒出了冷汗。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不久之前,隔着街道看见夏凉安死于蛇神诅咒后又诡异复活的那时候,那时的施玉人也与现在一样失态,乃至慌乱到失去理智,一头扎到了黎易面前,在第一类接触中彻底陷入被动。

    与展现给黎易他们看的从容形象相反,她其实并不怎坚强。事实上,施玉人困在这个混乱的村庄的时间已经太长太长,长到她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乃至于草木皆兵,有了一些精神失常的前兆。

    她急切地想要为这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找到一个解释,以稳定潜意识里快要失格的自己。

    忽然,一点灵光闪过,她想到了一个最合理,也是自己最能接受的可能性。

    施玉人缓缓站起身,离开了梳妆台,走到门前试探着轻声发问:

    “……兰仕文?”

    于是敲门声停下了。

    “是我。”

    门外响起了施玉人熟悉的声音,中正、平和,中气十足,是年少有为的青年男性会有的,充满自信的声音。

    听见这个声音,施玉人心中的慌乱平息了大半,但她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也没有打开门,只是用平和的语气隔着门继续问道:“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白晨晨死了,我来找你拿回我的车票。”门外的声音说。

    听到车票一词,施玉人警惕了起来:“可以,但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有些反应过激了,不过我能理解,这村子里的鬼也想要车票,警惕些不是坏事。”门外的人不介意她的警惕,比起他们困在这里的那些日子,现在耽误的这点时间实在不算什么。

    施玉人点点头,轻声问出了一个在这里只有自己与兰仕文知道的问题:“夷泉市区的饮用水的价格是多少?”

    “每升 50元。”门外的声音没有任何迟疑。

    听到正确答案,施玉人终于放下了戒心。

    这个问题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答案,外地游客在夷泉市区能买到的,价格最低的饮用水是这个价格的两倍,即每升 100元。

    而每升 50元这个数字,在这里只有从小在夷泉长大的她和兰仕文两人才能说得出来。

    施玉人拉下门闩,将紧闭的房门缓缓打开。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身高与黎易差不多的青年男子,穿着休闲风的 polo衫和纯色长裤,容貌清秀,说不上多么帅气,气质慵懒,却有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自信。

    这正是与她一起乘坐升格列车来到何家村的乘客之一,兰仕文。

    兰仕文没有丝毫客套,开门见山地说道:“现在可以把我的车票还给我了么?”

    施玉人也不生气,她知道对方就是这样性格的人,要是忽然懂礼貌了她反而要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要不要小心。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人,熟悉的相处方式,这熟悉的一切让施玉人的心境平静了下来。

    “不要这么着急嘛,在那之前,我有些话要跟你说。”施玉人脸上浮起毫无可挑剔之处的美丽笑容,将他迎进了房间里。

    走进门,兰仕文抬头望了一眼吊在房梁上的女尸,皱着眉头坐在绣床上,一副很嫌弃的样子:“亏你能和死人一块睡这么久……说吧,究竟什么事?”

    施玉人走到窗边,指了指窗外那一片潮水般趴伏在街道上的人群:“你在来这里的路上应该也看到了。”

    兰仕文嗯哼一声:“又是一场祭祀,不过这次有点奇怪,今天应该不是适合祭祀的日子才对……怎么,你知道村里人一反常态的原因么?”

    “应该是知道的。”施玉人说:“有一群外来者来到了这个村子,其中一个还进入了祠堂。”

    “祠堂?嗯,我为那个倒霉蛋默哀,他肯定死得很惨。”兰仕文装模作样地双手合十给墙壁磕了一个,随后又道:“所以你能把票还给我了么?”

    “……”施玉人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不好奇那群外来者从何而来,又为什么要进入祠堂吗?”

    “相当好奇。”兰仕文字正腔圆地说:“你能告诉我吗?”

    施玉人眉头微皱,兰仕文依然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兰仕文,但不知为何,又或许是因为女性的敏感,此刻的她忽觉两人之间有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微妙感觉。

    她说不上来那种感觉从何而来,只好将其归结于自己已经被这个古怪的村子给整得神经衰弱了。

    用一个呼吸整理好情绪,施玉人接着说道:“外来者一共四人,其中一个小姑娘掌握着某种能够做到类似‘复活’效果的能力,进入祠堂深处的就是她。”

    顿了顿,施玉人的语气变得严肃:“你应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兰仕文点头:“意味着她可以活着将祠堂里的所见所闻带出来。”

    何家村的祠堂是活人禁地,这是他们这一班乘客的共识,这共识是两名同伴的生命换来的,所有人都知道破局的关键就在祠堂之中,但却对此束手无策。

    “所以你能把我的车票还给我么?”兰仕文问。

    施玉人一愣:“我和那群人有过交流……你不想知道那个小姑娘在祠堂最深处见到了什么吗?”

    “想。”兰仕文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我现在更想先把车票拿回来。”

    说罢,似乎是察觉到施玉人的情绪,兰仕文又故作轻松地补了一句:“这种关乎到生命的东西,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不是么?”

    施玉人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但她的身后是一堵墙壁,阵阵寒风从窗外呼呼灌进来,让房间不再温暖。

    背靠窗台,她小心翼翼将手伸入怀中,双指从贴身的内衣中夹出一张带着余温的,写满了整整齐齐的扭曲文字的纸张。

    纸张的右下角染着一抹血迹,晕开了一个字迹利落的名字:兰仕文。

    “就是这个。”兰仕文从床上站起身,朝施玉人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能把它还给我么?”

    施玉人脸上的笑容依然温婉可人,柔顺的长发在风中飘飘洒洒,遮住了她已经被冷汗浸湿的后颈脖。

    “这张车票可以给你,但你要用什么来和我交换呢?”她柔声问。

    “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谈何交换?”兰仕文越走越近,神色变得不耐烦起来:“你过分了。”

    施玉人不置可否,只是默默捏住了手中的车票,涂着粉色油彩的漂亮指甲如毒蛇的獠牙,牢牢咬在了“兰仕文”三字之上。

    “……如果你执意如此。”兰仕文眼角一跳,停下脚步:“我可以和你交换。”

    “合作愉快。”施玉人的手没有松开:“说说吧,你要用什么来交换这张车票?你要怎样让我动心?”

    车票代表着身份与生命,生命,从来都是无价的。

    兰仕文长吐一口气,脸上懒散的表情渐渐消失,他的面容变得麻木,连呼吸导致的胸腔起伏也在这时停止,仿佛在这一瞬间便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为了索命的厉鬼。

    他说:“你想知道蛇神的真名么?”

    “你知道蛇神的真名?”施玉人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连瞳孔也因为惊讶而微微收缩。

    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兰仕文,如在审视这世上最致命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