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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丽媛弯腰捡起一片泛红的樟叶,学着黎易的样子将其轻轻揉碎、置于鼻尖下面,干枯的树叶散发出一种十分特殊的味道,有些刺鼻,带一点点的提神效果,但并不浓郁。
那是樟属植物特有的,樟脑的香气。
她不由得想到了那个由各种特征拼凑而成的人形怪物,它身上的树皮来自梅树,头上长着柳枝,脸上开着梨花,至于那盘结在腰背的树根……
在施玉人被特让踩中影子、倒在地上褪去衣物之后,除了弥散在屋子里的甜美花香之外,一同出现的还有一股淡淡的樟脑气味,夹杂在浓郁的花香之中,不怎明显。
荣丽媛之前也短暂观察过生长在施玉人身上的各种特征,只是她的思维究竟没有黎易那般跳脱,不至于把这些若有若无、似真似假的联系想到一起去。
这是思考方式的差异,循规蹈矩生活几十年所产生的思维惯性,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黎易则是很果断的性格,有了想法之后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我们在这里分开,夏凉安你朝东边走,回到我们进来的那个村口,我要你告诉我长在村口的那几株梅树现在是什么状态,以及树上的喜鹊是死是活。”
“我听你的。”夏凉安没有异议。
黎易点头,向坐在树根上的荣丽媛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阿姨,你和我一起去新娘家。”
三个人以极高的行动力于树下分开,黎易带着荣丽媛离开了这片落叶飞舞的空地。夏凉安弯下腰系紧鞋带,将长长的裙子解开绑在腰上,一路往东边跑。
夏凉安跑得很急,因为她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
知道方向的情况下赶起路来总是会快些,夏凉安身子轻盈,本身跑得并不算慢,此时一个人走反而比之前三人同行时要来得更快。
她凭着记忆绕了一段路,绕开有村民聚集的祠堂方向,气喘吁吁地回到了来时的那条大街。
下过雨的大街上一片潮湿泥泞,但依然一个人影都没有,街边还能看到几片还没被风吹走的菜叶,正在被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鸡鸭争抢。是因为村民都跑去祠堂拜神了,所以无人看管才跑出来的么?
夏凉安没有多想,之前跑得太急,需要调整呼吸,她趁此机会慢下步伐,小跑着来到了位于街角的一间破房子前。
这间房子的门与墙上都有着一条笔直的淡紫色直线,将整个屋子都围了起来。
刚来到何家村时,她曾在这间屋子的门缝里看到一只朝外窥视的眼睛,虽然没受到伤害。
梅友乾用一条线将这里封锁了起来,依照他的说法,除非他死了或者他主动打开,这间屋子里的任何人或是诡异都没法出来。
此时夏凉安固然很好奇那件被封锁的屋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敲门,但并没有没打算在这里停留,她将主次分得很清,顺路过来瞟一眼就要赶紧去完成黎易的嘱托了。
轻快的脚步跑过门口,夏凉安最后看了一眼屋门下半部分的缝隙,没有看见那只熟悉的眼睛,正当她放下心来继续赶路时,很突兀地,门后却传来了哐哐的响声。
“嗯?”
夏凉安缓下脚步回头看,只见那扇破破烂烂的木门正一下一下地摇晃着,发出哐哐的声响,里面好像有谁在砸门,动作十分急促。
驻足观察片刻后,夏凉安没有发现其他的异常,只有门板的抖动幅度越来越大,发出的声响也在变大,里面的人或者别的什么已经急了。
心中虽然好奇,她却没有停留的意思。夏凉安用警惕的目光死死盯着正越来越躁动的木门,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她是不怕死的,只怕死前没有完成黎易的嘱托。
所幸那扇门只是一个劲地哐哐响,始终没有打开。
看来梅大叔还是靠谱的,里面的东西真的出不来了,夏凉安如此想到。
退出足够的距离后,没有丝毫犹豫,夏凉安转身拔腿就跑,只留下一间门板不断颤动的孤零零的屋子,在萧瑟的寒风中竟显得有些可怜。
沿着这条全村最宽的主干道走出村口,离目的地便很近了。
借着渐落的夕阳,夏凉安看见了黎易让自己来到这里确认的究竟是什么。
未经人为嫁接的梅树在生长姿态上更接近灌木,枝叶散得很开,不同的枝条之间为了争夺阳光也会窜得很高。
出现在夏凉安面前的则是一片堪称死寂的景象,几棵枯死的梅树立在道路旁,沐浴着昏黄的阳光,干枯的枝叶哗啦啦落了一地,被风吹得打着旋儿,看起来像个小型龙卷风。
或许是因为开阔地的风势更大,这几棵树与村子中央那棵樟树比起来要更惨一些,显得稀稀拉拉的。与枯枝败叶一起落在地上的还有几只羽毛黑白相间的鸟儿,已经没了生息。
夏凉安抬头望着已经没剩多少叶子的树枝,一路快步走到树下,一边走,一边赶紧把绑在腰上的裙子解下来重新穿好。
现在已经临近夜晚,气温比中午要冷得多,她这一路光着腿跑过来,整个人都冷得够呛。
夏凉安在树下蹲低身子,微微发抖的手指试着捏住一只喜鹊的爪子想将其拎起来仔细看看,结果只捏起来半只断掉的爪子。
“哇,腐烂程度已经这么高了么?明明中午的时候还是活着的……”
夏凉安将风干得只剩皮包骨头的鸟爪放在地上,捡起一根枯枝轻轻戳了戳地上喜鹊的脑袋,然后咕噜~脑袋也滚到了一边,的确是烂得不成形状了。
接着又连续看了掉在地上的其他几只喜鹊,都是一个样。夏凉安随后将目光再次投向了身边那几棵枯死的梅树,轻声自语:“该向黎易回报了。”
此时的黎易正与荣丽媛一起穿梭在村子西北的道路中。
这里的路要更宽,地上铺了青砖,比其他地方泥泞的土路要好走不少。轻松之余也让黎易不禁腹诽,何家村连本村祠堂门口的路都不修,反而是靠近何老爷家的这一片铺了地砖,这样的做法很是让人很迷惑。
忽而,黎易心中突有所感,脚步略微一顿。
“怎么了?”荣丽媛紧张兮兮地望着他。
“夏凉安回来了。”黎易解开两颗衬衫扣子,将手伸进衣内轻轻拨动怀表的秒针,于是一个少女俏生生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我回来啦~”夏凉安显得很开心。
“边走边说吧。”眼看着天越来越黑,黎易不想耽误时间。
三人一起继续往前走,夏凉安也将自己在村口所见向黎易简述了一遍:
“村口那几棵梅树都枯死了,和村中心那棵樟树一样,满树枯黄,树上的喜鹊也是,已经烂成了干尸。”
夏凉安挽着荣丽媛的手,眼睛一眨一眨:“阿姨,你好像真的没有杀掉玉人姐姐。”
荣丽媛忧心忡忡地点点头,如果说没能盛开的黑色莲花只是令她有一定的担忧的话,那棵枯死的樟树与夏凉安在村口所见,就真正让这个恐怖的猜想变得可能:
那只会与人交流的厉鬼仍在这个村庄里游荡,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再次碰上。
而最让荣丽媛感到恐惧的是,它甚至无法被杀死……
黎易看出了荣丽媛的担忧,安慰道:“其实,那玩意也不是真的杀不死……它只是让别的东西替自己死了而已,比如那颗樟树,还有梅树枝头蹲着的那几只喜鹊。”
荣丽媛点了点头,黎易说的她也能想到,只是由他的口中说出来会更微妙的令人安心。
鬼不是无懈可击的神明,它有迹可循,只要拥有足够的洞察力与理智逻辑,便有希望洞悉其奥秘,破解其规则,即使是凡人也能够在诡异的运行下安然无恙保住性命,甚至能够将鬼杀死,将莫测的诡异踩在脚下作为自我升格的祭品。
只是那只名为施玉人的鬼,它运行起来所依照的规则是什么呢?
诡异的规则运行需要相对应的条件,如果那只鬼的能力就是让其他生物代替自己承受死亡,那么这个代替必将拥有相应的触发条件,至于那个条件究竟是很么,黎易已经有了不少可供参考的线索,但仍缺少许多关键信息。
而在那之前,要先拿到此行的目的——那本喜簿。
“我说啊,黎易,除了死掉的树和喜鹊之外,我在去村口的路上还看到了别的怪事。”夏凉安神秘兮兮地凑在黎易耳边说:“你还记得被梅大叔用血线封起来的那间小屋子吗?我在经过它门口的时候,看见房子的门在不断摇晃。”
“哦?”黎易来了兴趣:“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夏凉安回答说:“不过村口那边的我还剩下一点点时间,大约三分钟吧……我可以现在过去看看。”
黎易点头:“拜托你了。”
夏凉安浅浅一笑:“你不用对我说这种话。”
不得不承认,夏凉安的能力在某种方面来讲其实比荣丽媛的特让和梅友乾的封锁都要更加诡异莫测,也更适合用来探索完全未知的混乱环境,甚至可以用来作为对一些致命规则的试错。
迎着落日的余晖,夏凉安从梅树下站起身来,提着裙子一路往回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