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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何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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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友乾简短的几句话中,蕴含的信息量相当不小,“新娘身上也许存在危险”兰仕文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危险就是新娘本身。

    新娘会通过什么方式杀光随亲队伍的人?

    你又要用什么方式杀死新娘?

    新娘死后,又由谁来嫁给白少爷?

    你杀死新娘,难道不会触犯禁忌么……

    兰仕文想要问很多问题,但终究一个问题都没有问出口。

    或许正如梅友乾所说,对方愿意告诉他这些事情只是大发慈悲的施舍,从地上捡起零钱的乞丐又怎敢向施舍者奢求更多?

    面对如此超格的升格者,他的生命或许真的与蝼蚁差不多。

    “最后给你一个忠告。”

    梅友乾将折好的黄纸塞进口袋,以一种长辈叮嘱晚辈的语重心长口吻念道:“你可以再去为自己搞一个身份,也可以按原计划混进随亲队伍,但记住一点,不要靠近新娘。不要听她,不要看她,更不要碰她,尽可能不要与她产生任何形式上的接触……她在某个时机到来之后,或是达成某种条件的情况下,就会开始杀人。”

    兰仕文最终还是没有按耐住好奇心,问道:“什么时机?”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梅友乾脸上带着嘲弄意味的笑容在这时消失了,转而浮现出的是深深的迷惘:“明天见吧,小伙子,如果你能活到明天的话,明天见……”

    梅友乾有些神经质地重复着最后一句话,往前迈开了腿。

    看着迎面朝自己走来的梅友乾,兰仕文下意识想要侧过身体让开位置,但下一秒,他愣在了原地。

    因为梅友乾消失了。

    在梅友乾跨过门槛,越过那条血线之时,他就这样消失在了兰仕文的面前——他跨过的不是门,而是一段空间结构——只余一个燃尽的烟头还留在兰仕文的鞋子上,轻轻一抖便散出一小撮白色的灰。

    随着梅友乾的消失,片片月华洒落下来,将兰仕文的面孔照得雪白。

    “……”

    他注视着门外空无一人的街道,试探着抬起一只手伸向前方,动作很轻,很缓慢,仿佛在害怕自己的鲁莽会搅乱这片如水的月光。

    最终,他的手掌越过了那条线。

    没有多么巧妙的转折或是戏剧性,只是普通的将一只手伸出门外而已,在兰仕文看来,没有什么风景能比自己眼前这普通的一幕更加美丽了。

    梅友乾的态度很傲慢,傲慢得有些刻意,但好在这个人至少是讲道理的,说道的事情他会做到。

    兰仕文一边在脑中回想着梅友乾说的那些话,一边走出了门。他的记忆力非常好,记下了梅友乾对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里的每一个字,甚至连说话的语气也有印象。

    “明天见?如果在我能活到明天的话?……他的意思是,今晚我会遇到危险,也许活不到明天?”

    兰仕文走出门外,靠在墙边对目前的情况做着梳理:“这个人是和另外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一起来到这里的,他们似乎一起行动,但刚才却一个人单独来到了这里,和我做了交易,他们是闹掰了么?或者只是单纯的分头行动,和我们一样……”

    除了对几个外来者之间的关系的猜测之外,兰仕文更关心的则是另一个问题。

    在今天白天,黎易这一行人刚进入村庄内的时候,躲在暗处默默观察的兰仕文便从这几个人身上捕捉到了一些矛盾之处。

    “他们中年纪最小的那个女孩一进村便一刻不停地四处跑走,她对这里很好奇。那个少年和女人也在观察村口的梅树。进村之后第一时间是观察环境,说明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是真正的外来者……

    “但是这个姓梅的男人没有,他进村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然后站在路口边等待那个少年和女人从梅树下离开,他没有观察环境,更没有警惕危险。或许是没有想到,又或许是,他根本不需要观察?”

    兰仕文望着一片寂静的街道,左手习惯性地按在额头上将自己的头发薅到脑后,但他手上并没有发胶,这个动作不会让他变成大背头。

    失去支撑的缕缕发丝散落下来,兰仕文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梅友乾真的是第一次来到这个村子么?”

    对于这个问题,他一时间也想不出答案,这种时候与其继续浪费时间思考那些飘渺的事情,不如先顾顾眼前能触及的。而眼前最近的,便是村口的那棵梅树了。

    兰仕文抖擞精神,直起靠在墙上的身躯转身走向村口,开始探究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那几棵梅树有什么特别的么?为什么那个少年和女人会停留在在树下?”

    这次这个问题没有困扰他很久,兰仕文只往前走了很短一段路,借着月光,他已经看见了生长在村口的,枝丫零落已经不剩几片叶子的梅树。

    兰仕文心神巨震,他毫不犹豫地拼尽全力加快脚步,大喘着气一路狂奔到了树下。

    村口开阔地带的风势要比街道巷子上大得多,现在才过来的兰仕文在地上已经看不到多少枯枝败叶,它们都被风吹到了不远处的河岸上,只余几只在不久前被夏凉安用树枝戳得东一只爪子西一个脑袋的喜鹊尸体还惨兮兮地躺在树下。

    兰仕文单手扶着干枯的树干,一面喘着气,抬头望着已经死去的梅树,又将视线扫过地上的喜鹊尸体,很快便得出了和黎易看见村庄中央那棵樟树时一样的结论:

    “这几棵树是瞬间完全死亡的,几只鸟尸的腐烂状态也不合常理,与其说是腐烂,不如说更接近风干……”

    然而还没等他对眼前的怪异情景多思考些什么,一件事情打断了兰仕文的思绪。

    原本空无一人的寂静街道,不知什么时候亮起了灯光。

    兰仕文站在树下回过头,望向大街的方向,此时月光虽好,但提供不了多少明亮的视野,在一片银白的世界中,一片黑压压的人潮闯入视线。他们摩肩接踵行走在街道上,不发一言如行尸走肉,人群中男女老少皆有,甚至还有身高不及成人膝盖的幼童,每个人的脸上都贴着一张写着名字的方正黄纸。

    很显然,这些都是何家村的村民。

    村民们沉默地行走着,一片片潮水似的人群又似大河分散成溪流,井然有序地排着队涌入街边的一条条小巷,一个个村民回到自己的家,在家中点起油灯或是烛光。

    一时间,整个村庄都在被陆续点亮。

    兰仕文注视着眼前这一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在离这里颇有一段距离的村子西北侧,那片铺着地砖的地段上,有人抱着和他一样的想法。

    “发生什么事了?”夏凉安坐在一尊足有近三米高的大石狮子上,双手按着狮子的头顶,眺望着远处一片漆黑的建筑中亮起的星星点点光芒,颇为疑惑。

    “应该是村民拜完神,准备回家了。”不远处的黎易说道。

    他站在另一只石狮子的脚上,一手扶着狮子的前足,借着月光抬头往上看,两尊石狮子中间夹着一道朱漆大门,门上悬挂着一条铜包木的长牌匾,牌匾虽长,上面却只有两个字:

    “何府”

    “这一带最阔气的房子就是这儿了,如果要说何老爷的宅子是哪一座,那么就是它。”黎易一松手,从石狮子上一跃而下,稳健地落在了地上:“不过何老爷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看来我们要另作打算。”

    他原本想的是尽量赶在天黑之前拿到喜簿,但事与愿违,也许是触犯过禁忌导致运气太差的缘故,他们花了太多时间在找门上,比赶路花的时间还长,这扰乱了黎易的规划。

    而现在要考虑的当务之急是另一件事。

    “黎易,我们今天最好不要再见生人了……”荣丽媛来到黎易身边,小声说道:“虽然不至于立刻致命,但触犯忌讳的次数累计到一定程度,也会招来蛇神诅咒。”

    黎易点头:“我明白。”

    他抬头看了看,夏凉安正骑在石狮子的脖子上向自己挥手,明白了她要整什么活的黎易带着嫌弃的神情往前走了两步,张开双臂,接住了从从天而降的夏凉安。

    夏凉安颇为开心地坐在黎易手臂上,感叹道:“哇,你居然真的接住了。”

    “不然还能看你摔死不成?时间不是这样浪费的。”黎易将夏凉安放在地上,越来越嫌弃她这莫名其妙的情商。

    “现在最稳妥的做法是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明天再决定。这里的规则是动态变化的,也许到明天,‘见生人’就不再是一个禁忌了,那样我们的行动也会轻松很多。白少爷明天带着人来迎亲的时间是下午,我们还有时间”

    黎易说着,大步走向紧闭着的宅门:

    “趁着何老爷还没回来,我们先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