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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晓春双手拿着车票走过屏风,似乎想从正门离开。趁着这个时间,黎易来到黄历前,看见了上面的内容:
1989年2月5日,辛未日。
宜:合婚、订婚、结婚、入殓、安葬、移柩
忌:栽种、伐木
黄色的纸上写着黑色的字,文字本身并无异常,但其内容却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很不好的联想。
“今天的忌讳是栽种和伐木,约等于没有忌讳,我们几乎不可能会和树过不去。”黎易眼神微动,这倒是好消息,但他的视线依然落在黄历上,没有移开:“但这些宜事……”
何家三小姐会选一个黄道吉日出嫁,自然再正常不过了。但今天适宜活人结婚,也适宜安葬死人。一红一白两件事,都在今天。
三小姐是要嫁到白家村的,黎易还没有忘记,梅友乾曾在列车上与自己说过,白家村的那个新娘,不是活人。
正当黎易思索着这究竟代表什么意思的时候,忽然,一个人缓缓靠近了他的背后。
“我出不去。”
一个沙哑生硬、听不出性别的嗓音将沉思中的黎易陡然惊醒,他猛地回过头,看见早已离开的何晓春正站在自己身后。
“我出不去。”鬼看着他的眼睛,重复道:“你也出不去了。”
黎易的眼睛顿时睁大,几乎是下意识地念出了一个名字:“梅友乾……”
祠堂外,蜷缩在一处隐蔽的墙角里的荣丽媛双手捂着嘴巴,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不远处祠堂侧边的小巷,黎易不久前刚从那里进去,但现在从这里走出的,却是另一个人。
她看着那个人的身体轮廓,不由自主地轻声自语:“梅友乾……”
祠堂内,黎易迅速将黄历上的内容默读几遍将其完全记下,随即从何晓春身旁绕了过去,径直来到屏风外侧。
祠堂仍是原来那个祠堂,烛火透亮,气氛压抑,三具尸体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黎易侧首一看,右侧那扇被自己拆掉的腐朽木门仍是原来的样子,但此时透过门洞往外看,已经看不到小巷对面的墙砖了。
之前的祠堂外厅是很亮堂的,摆放在门外两侧的两排蜡烛烧得很旺,烛火照亮了大门内外。但现在却并非如此,黎易将视线投向面前大开的大门,没有看到一丝亮光从那儿投射进来,四四方方的门框里漆黑一片,犹如无底的深渊。
黎易来到门口,他和之前的夏凉安一样,试着拿出手机用闪光灯往外照去,在灯光亮起的同时,他看见了被折弯了的光,从面前的一片漆黑中散发出来。
夏凉安给的信息没有错,梅友乾的能力可以扭曲与嫁接空间,就连光也能阻隔。
而做到这一切的前提条件只是画一个圈……
黎易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站在原地没有走动,就这么等着。但是等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发生。黎易微微皱眉,身后又传来了轻缓的脚步,是何晓春走过来了。
鬼来到黎易身后,那无分性别的声音嗓音再次响起:“你出不去,我也出不去。”
“我知道,你别复读了。”黎易颇感不耐烦,现在的情况让他有些懵。
早在进祠堂之前,他就做好了会被梅友乾察觉到的准备,自投罗网固然有被他困住的风险,但黎易自认有足够的把握与对方周旋。他手中握有足以让对方动心乃至惧怕的筹码。
问题就出在这,要周旋,起码要能交流。
黎易看着眼前如深渊般的漆黑门洞,觉得他梅友乾与自己交流的欲望可能不是太大。
现在的黎易颇有一种大招蓄力三十秒,然后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奈:“得,还是自己想法子出去吧……”
“你出不去。”鬼说。
“你闭嘴。”黎易向何晓春竖起中指。
鬼不说话了。
黎易收回中指,开始思考自己要怎么从这里出去。他不是升格者,没有可依仗的升格能力,只能从其他方面下手。首先,黎易将自己身上带着的东西全部拿出来简单盘了一遍,分别有:
四只手机,分别属于自己、柳永康、白晨晨,以及那个死在何府三楼的倒霉蛋。白晨晨的那只坏了。
一把打火机,也是来自何府三楼。原本有三把,另外两把分别给了荣丽媛和兰仕文。
六张空白车票,其中一张沾了夏凉安的血。
两张有署名的车票,分别属于自己和梅友乾。
“找着了。”黎易将其他东西撂在一边,只剩这张写着梅友乾名字,沾了梅友乾那微微发紫的血液的车票捏在手中。
何晓春走近了些,身体微微前倾,也在看黎易手里的这张车票:“你有他的车票。”
在升格之路上,车票就是身份,这张署名梅友乾的车票,就代表着梅友乾此人的身份。
“理论上,我持有别人的车票去做一些违反规则的事情的话,相应的惩罚将由车票的主人承受……理论上。”黎易用指甲轻轻摩挲着被血染红的‘梅友乾’三个字,思绪迅速流转:“今天的忌讳是栽种和伐木,我用梅友乾的身份去做这两件事就可以使他触犯禁忌,变得厄运缠身,更进一步,甚至可能会直接倒霉到平地摔死。”
就像夏凉安那时一样。
梅友乾死了,他所设下的禁锢自然消失,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有希望主动违反蛇神禁忌的一天。不过,黎易环视四周,觉得祠堂里大概没多少树给自己砍,也没什么树苗可以种。刚才在黄历上看见这俩几乎不可能触犯的忌讳时黎易还挺高兴,但短短时间内状况就迎来突变,好消息变成了噩耗。
一般的禁忌看来是没机会去触犯了,但黎易知道这何家村还存在着一个更加致命的,触之必死的绝对禁忌,它就在这个祠堂里。
“如果我现在拿着梅友乾的车票,用他的身份去蛇神面前翻阅黄历,触犯那个必死的禁忌的话,理论上,梅友乾会立刻死亡。”黎易看着手中的车票,神情漠然。
这是一个极有诱惑力的选项,也是一个极度危险的选项。
持有他人的车票的确可以转移违反规则的惩罚,黎易亲自试验过这一点,但是在升格列车上试的,他还从来没有在其他出现诡异现象的场景下试验过车票的这一特性。
它可能是可靠的,也可能骗不过蛇神。
可能直接杀死梅友乾,也可能白白送掉自己。
“理论上可行,但风险太高了。”黎易摇了摇头,将梅友乾的车票塞进口袋里,暂且将其当做万不得已的最后方案,不到完全山穷水尽时他是不会选择孤注一掷的。
但不冒这个险,还有什么其他方法在被困祠堂的情况下越过封锁,伤害到外面的梅友乾?
又或者,让别人去冒着个险?
黎易首先想到的是死习惯了的夏凉安,但这个想法刚出现又被迅速否决,夏凉安惹怒过蛇神,她出现在祠堂里大概率当场暴毙,出现几次就暴毙几次。
那么除了夏凉安,还有其他不怕死的人可以去冒这个险吗?
黎易转过头,看向双手捧着车票站在旁边的何晓春——人没有,鬼倒是有一只。
“你想出去吗?”黎易问。
“我出不去。”鬼说。
“我问你想出去吗?”
“我要出村。”鬼说。
黎易一拍手:“我可以让你出去,但需要你再去翻一次黄历,用外乡人的身份翻。”
何晓春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黎易将手中的车票递到它面前,晃了晃:“带着这张车票去翻。”
“会死。”鬼说:“我要出村,我不要死。”
“你不知道车票可以将将违反规则受到的惩罚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吗?就像你拉村民给自己替死那样。”黎易反驳道:“不杀了梅友乾,我们都不可能出去。”
“会死。”鬼说:“我要出村……”
黎易默默扶额,心想自己多少沾点精神失常,居然病急乱投医在试图跟一只鬼进行有意义的交流。
他面前的门洞仍是一片漆黑,见不着半点外面的光亮,也听不见任何来自外面的声音,黎易没有看见就在短短的几步之外,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正缓缓走过明黄色的烛火,来到了大门前。
“他站在那里干什么?”不远处的荣丽媛仍蜷缩在黑暗里,悄悄注视着梅友乾的行动。
虽然有兰仕文“无法被观察”的能力掩护的情况下,她就算走到梅友乾面前跳脱衣舞都不会引起任何注意,但她仍保持着这个状态尽量将自己的影子遮盖在阴影中,这几乎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在荣李元的左侧,一片空荡荡的空气中传来了兰仕文那幽远的声音:“不知道,但我能确定的是那个祠堂已经被他彻底禁锢了,你看大门,完全是漆黑的……”
荣丽媛应声望去,果然如他所说,原本亮堂的祠堂内如今已是漆黑深邃如深渊,像极了行驶过程中的,升格列车的车窗。
忽然,荣丽媛愣住了,她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