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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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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渊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躺在一片不算大的空地上,周围只有一片寸草不生的黄土和几只对他虎视眈眈的红眼小老鼠。

    其中一只胆子大地已经爬上了他的裤脚,吱哇乱叫着想钻进唐渊裤腿里,去啃噬他冰凉的皮肉,填饱它们尚在空虚的肚腹。

    唐渊抬腿面无表情地将扒在自己腿上的老鼠甩下去,然后用脚将摔在地上的老鼠尸体一下又一下地碾碎。

    安静的空气里顿时传来了老鼠骨头碎裂的声音。

    唐渊敛眸看着脚边的那一滩烂肉,舒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翻涌着的烦躁,他继续往村子深处走去,去寻找失踪已经两天的谢鄞贺。

    九雾山的黑雾在他经历了刚才那些后,依旧没有要散的样子,反倒是一副愈演愈烈的架势,越往深处走,能见度越低,直到眼前彻底看不见。

    黑雾来得太快,唐渊一瞬间以为自己瞎了,直到他看见了自己的鼻尖,以及快要刺到他眼珠的刀剑。

    他下意识地闪到一旁,避开了那柄想要杀了他的匕首,然后顺着刀背去抓匕首主人的手腕,虽然他也不确定那玩意儿有没有手腕。

    匕首的主人反应极为迅速,他猛地将手腕一扭,一抽,刀刃堪堪划过唐渊的小臂,将他的衣服撕开一个狭长的口子,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

    那人下刀的力气很重,刀刃划破了他的皮肤,露出里面粉嫩的皮肉,上面很快就流出了血液,染红了他的衣服。

    唐渊却乘着这个机会用力地扣住了匕首主人的小臂,正准备将他的手臂扭背在身后按在地上制服时,他眼前的雾却突然散开了点。

    他要找的谢鄞贺此时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将刀尖对着他,未失明的那只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里面带着彻骨的恨意。

    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头已经彻底失去控制的野兽,凶狠地要朝唐渊扑过来。

    唐渊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然后退了半步。

    谢鄞贺第一下没讨到好处,在唐渊松手时,如同一条滑腻的泥鳅一样缩了回去,在两人相隔几米的地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唐渊,寻找进攻的突破口以及唐渊的死穴。

    谢鄞贺像是在看仇人一样在看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的唐渊一边防着眼前人,一边在脑海中翻找着“谢鄞贺的仇人”这个关键词。

    谁是他的仇人?

    还没等唐渊拍板敲定谢鄞贺的仇人是谁,后者就再一次扑了上来,而那把刀刃直挺挺地对准了他的腹部。

    唐渊下意识地侧身去闪,却看见了谢鄞贺诡异地笑了一下,后者的手腕一扭,刀刃凌空绕过,接着直击他腰侧。

    唐渊来不及细想,下一秒,那细长的刀身就被谢鄞贺送进了他的侧腰,以顺时针的方向狠狠在他的皮肉里转了一圈,这才被抽出,血液顺着刀刃慢慢滴在了地上,积成小小的一滩水洼。

    这么攻击,换成其他人怕是已经死了。

    唐渊闷哼一声,被身体剧烈的痛感所影响,他没来得及从谢鄞贺手上抢到武器,只是退而求其次地向后挪动几步,远离的谢鄞贺再次挥过来的刀刃。

    他想起谢鄞贺这一次来九雾山带了什么武器了——那是一把谢鄞贺自己特制的蝴蝶刀,与原来蝴蝶刀不同的是,它的手柄尾部也有刀刃,平常作为卡槽使用。

    谢鄞贺曾经说过,他最擅长的是热兵器,但是冷兵器同样不差,这是一个人教他的。

    那个人的名字被唐渊从脑海里翻出来——宁洛寒,谢鄞贺曾经的队友,在那份协约里唯一一个成为世界养料的人。

    那么,谢鄞贺的仇人,就是他曾经的副官——温知涯。

    谢鄞贺这个人活得没心没肺,在他所经历的短短三十三年人生里,唯一一个能让他恨到睡不着觉的,也就只有他曾经的那位副官,那个曾经杀了他如同亲人一般的队友的温副官。

    唐渊终于在爬满疼痛感的大脑空隙里,回忆起了那两份在十年前签下的协约以及内容。

    一份是宁洛寒的。

    一份是谢鄞贺他自己的。

    “你想要知道的,全都在这份协约里了,”他犹记当时自己是这么回应谢鄞贺的问题。

    彼时谢鄞贺还年轻,也没有本事装得像现在一样那么没心没肺。

    那时候的他比谁都要倔,即便是弹尽粮绝,也依旧在沙漠里待了三个月不肯出来,直到有一天,谢鄞贺突然就想通了。

    没有理由,只有我想通了这几个字。

    当时自己带他回到研究所之后,就将属于他的那份协约摆在了他的面前。

    那时候的谢鄞贺甚至连衣服上的风沙都还没有拍干净。

    他像是知道,并且等待着这份协约一样,几乎是一目十行地看完,然后急匆匆地提笔在上面签了字,甚至没有等自己说出这份协约的代价如何。

    当时自己就像是看之前所有所遇见的许愿者一样,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毫无波澜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且盖上了独属于异世研究所裁决人的私印。

    那个狼狈不堪的青年的目光落在他歪歪扭扭的字迹上,说出了来到研究所后的第一句话,他黯淡无光的眸子里充满了希翼,甚至可以算是祈求,他在问眼前人,也像是在问自己:“老板,我再等七十七年,是不是就可以死去了?”

    “是的,”唐渊听见自己这么回答,语气无波无澜,就像面对那些年自己亲手杀的人类一样,毫无悲悯,“倘若你七十七年后未曾死去,我将亲手送你上路。”

    “太好了!”

    回应他的,是青年的欢呼声,以及……从高到低的哭声。

    回忆戛然而止,思绪被唐渊强行扯回到了现在,眼前谢鄞贺仍旧保持着一副攻击的状态,他在捅了唐渊一刀以后,并不准备善罢甘休,刀刀刺向眼前人要害。

    唐渊看着谢鄞贺将匕首在空气中挥舞两下,他绷紧了神经,准备接受后者接下来的发难。

    但奇怪的是,谢鄞贺突然停止了动作,他像是失去动力的机器将双手垂下,连带着那把滴血的蝴蝶刀,一起被他贴在了腿边。

    “谢鄞贺,”唐渊皱了皱眉,他没去处理身上的伤口,反倒是盯着谢鄞贺看,观察眼前人的情况。

    从攻击状态转化为呆滞状态只用了一秒,怎么看都不对劲。

    闻声,谢鄞贺歪了歪头,他看了看唐渊,随即慢慢地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抓住一些什么,但是很快又垂落下去。

    唐渊小心翼翼地挪步,生怕惊动了他,逼得他再做出什么危险举动:“阿贺?”

    谢鄞贺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来,他又哭又笑,举起了那把蝴蝶刀,将刀尖对准了自己脖子:“你们等等我……我马上就来……这回我不会再迟到了。”

    “谢鄞贺!”

    此情此景看得唐渊瞳孔微缩,他大喝一声,也顾不得身上的伤,整个人扑了上去,用力地擒住了谢鄞贺。

    谢鄞贺整个人被扑得摔倒在地上,后脑勺磕在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他的手臂被唐渊压在自己的脖子上,蝴蝶刀也被他自己甩飞出去,落在被黑雾覆盖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唐渊鎏金色的瞳孔里满是疯狂,他将谢鄞贺的胳膊恶狠狠地翻折,压在了后者的喉间。

    “谢鄞贺!你他妈现在敢死试试?!你他妈的真的想死也得给老子等到六十七年后!到时候老子亲自送你上路!”

    唐渊这几句话就像是从牙缝里面抠出来的,一字一句,格外郑地有声。

    “在时间没到之前,一个都别想死!一个都别想!你们一个都不准离开我!!听到了没有?!谢鄞贺!!听到了没有……”

    三言两语之后,唐渊的声音突然弱了下去,他像是在愧疚什么,嘴唇嚅嗫着,却再也说不出来什么话来,最后只能从刚开始慷慨激昂变成了沉默。

    谢鄞贺的脸因为缺氧憋得通红,他双手抠在唐渊的手臂上,将后者的手臂都抓出了血,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用力挣扎,他拼尽全力在唐渊身上蹬了几脚,想要把唐渊从自己身上踹下去。

    唐渊又盯着他那痛苦的脸看了一会儿,像是回过神来,也顾不上自身的疼痛,飞快地松开了他。

    谢鄞贺一边咳嗽,一边看着唐渊跟逃难似的从他身上爬起来,退后了几步,和他保持距离。

    他坐起来,迷茫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先乘着唐渊病要他命,还是先去捡那把不知道掉在哪的蝴蝶刀,要了自己的狗命。

    最终,他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蝴蝶刀,然后弯腰捡起了刀,再一次将刀口对向了唐渊。

    唐渊低头看了看地上从自己身上滴落的血液,他快上谢鄞贺那么一步,率先进入了黑雾里,和谢鄞贺这个半瞎不聋的人玩起了捉迷藏。

    黑雾中安静得诡异,只有属于谢鄞贺脚步的轻响。

    在这个地方?

    唐渊深吸了一口气,浑身的疼痛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咬了咬牙摸索完了最后一整块地方之后,将手落在一张积灰许久的八仙桌上,那上面有一块凹凸不平的物体,是他要找的东西——那面铜镜。

    他将镜子抓起来,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