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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渊和唐暝讨价还价了半天最后还是答应了这件事情,毕竟唐暝给得实在是太多了,可以算是大客户的级别了,但他依旧绷着脸拒绝了唐暝的无理要求,硬是把他按在了轮椅上:“你只能在这里,阿贺已经去抱奚白过来了,你要求不要这么多。”
“啊呀,别那么快拒绝我嘛!你看啊抓到鬼,然后我把它当场超度,我们两个之间配合默契,这多好啊!你干嘛要拒绝我?”
唐暝眼巴巴地看着唐渊,脸上的表情可委屈了,他倒是会利用自己的容貌优势,想要和唐渊撒个娇,可惜唐渊对水仙没什么兴趣,面对这张和自己有七八分像的脸,完全不为所动,也不吃唐暝这一套,所以这个计划到最后只能以失败告终。
唐渊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唐暝,看上去完全不想理他。
不过,唐渊不出声,嘴巴倒是在动,脸颊肉一鼓一鼓的,口腔里面正嚼着唐暝刚才让纸人端上来的,原本用以招待谢鄞贺的桂花糕。
这桂花糕被方方正正地摆在青花海水翼龙纹盘里,黄澄澄且晶莹剔透,让人很有食欲,只不过这玩意儿被做的太甜了,谢鄞贺即便再爱吃也只是碰了一块,剩下的清一色都进了唐渊的嘴里。
唐渊的脸上虽然没什么肉,但是皮肤被养得很顺滑,摸着微凉,加上正在吃东西,脸颊肉鼓出来一块,看上去就很好戳的样子。
唐暝也不跟他客气,他笑了一下,直接上了手,边戳边问:“吃得这么开心,你现在尝得出味道了?要不要再拿点糖过来给你蘸一蘸?还有,少吃一点,要不然午饭就吃不下了!”
和唐渊相识二十年之久,唐暝对他饮食习惯了解得一清二楚——唐渊这个人挑食倒是不怎么挑食,上至满汉全席,下至硬到能扔出去砸死狗的黑面馒头他都能吃,但唯独有一样他不怎么碰,那东西就是甜食。
倒也不是说不喜欢,据唐暝观察,唐渊可太喜欢吃甜食了,刚认识的时候留他吃饭,那双漂亮眼睛就只盯着桌上唯一一道甜汤不放,但当唐暝真的把那一碗特地留给他的甜汤端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又不吃。
后来唐暝才知道,唐渊的舌头品酸苦辣咸鲜都没有问题,唯独尝不出甜味,久而久之,也就不再想去碰那些甜食了。
只不过现在能尝到甜味儿,也不算是好事吧?
唐暝见他不吭声,也不打算再多问,只是笑眯眯地从唐渊下意识拉到眼前的盘子里拣了一块桂花糕走,在后者的注目礼中,咬了那桂花糕一口。
紧接着,他成功地看见了唐渊那一鼓一鼓的腮帮子停了一瞬,但很快又若无其事的低下头去喝杯子里刚倒出来的茶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欲盖弥彰的样子,让唐暝忍不住笑出声,他很少看到唐渊表现出这么一副幼稚的样子,下意识的就想逗逗这人。
于是,他残忍地伸手,把剩下的桂花糕连同盘子一起端走了,甚至还不忘补往唐渊身上一把刀:“行了,身体都差成这个样子了,少吃点糖。”
唐渊似乎是被唐暝的骚操作震撼到,下意识就伸手去够他手里的瓷碟,却被无情躲开了,一着急,眼睛都瞪大了,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人看。
唐暝成功达到目的,心情很好地又拣了一块桂花糕,作势往嘴里送,但到半空中又停了下来,他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还装吗?我很早以前就说你喜欢甜食吧?你还不承认,现在原形毕露了吧?”
因为一块桂花糕快扑进别人怀里的唐渊,终于意识到了眼前人的恶作剧,他很快就调整了姿势,在轻哼了一声之后,彻底不理人了。
唐暝看着好笑,但最终还是把整碟的桂花糕还给了他,见他还绷着脸,就笑骂了一句:“你也就是在我这里才能这么娇气了!不让你吃甜食,你还跟我生气!我这么多年的茶都白给你喝了!”
唐渊上回好歹还给了唐暝个眼神,但这回他被纸人端上来的驴打滚和玫瑰糖酥饼还有条头糕等好几碟点心吸引了注意,就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唐暝。
对此,唐暝表示了自己的痛心疾首,他甚至有理由怀疑唐渊当初就是被人用一车甜点给骗去结婚的。
早知道这样,他当初还干什么硬抓人的勾当,直接让族人拿一车糕点倒唐渊面前,这小子不就能直接被骗进他唐家传销……不是,是唐家,当他家少族长了吗?
想当年,他为了让唐渊在他家坟里有个坑可以躺,可谓煞费苦心,现在倒好,一盘点心貌似就可以让他走捷径,白瞎了他那么多好话!
唐暝大感心酸,但还没等他把自己的心酸呼出口,他的怀里就被塞了个软糯糯的小姑娘,和他的弟妹最起码有八分相似,看得他大为震撼。
被谢鄞贺塞进唐暝怀里的小姑娘更是如此,她仰着脑袋,看向抱着她的男人,张嘴就准备喊爹爹,但她刚准备开口,脑子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导致她一时僵硬在那里,连嘴巴都忘记了闭上。
唐暝知道这个小姑娘就是即便来源不明,唐渊也还是收养了当成亲闺女养的那个孩子,所以秉持着父债女偿的心态,唐暝抢在唐渊这个哑巴之前开口:“宝贝闺女,你见到爹地怎么不喊人啊?”
从本质意义上来说,唐暝的声音和唐渊的声音根本不像,甚至可以说天差地别,但由于那张脸实在是太有迷惑性,以至于小姑娘看着发懵,这也导致了她的嘴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先动了:“爹、爹地?”
叫是叫出口了,但语句里充满了不确定,就连声音都颤颤巍巍,小姑娘甚至是忍不住抓住了唐暝的衣襟,脑袋也快埋进唐暝怀里了。
但即便如此,唐暝看得还是哈哈大笑,还在小姑娘的脸颊上亲了好几口,准备哄她再叫两声。
一声就算了,还要再叫两声?!
唐渊的脸顿时就黑了,他连嘴里的条头糕都没有来得及咽下去,伸手就把小姑娘从有些不着调的唐暝怀里捞了出来,搂进自己怀里,甚至在小姑娘额头上亲了一口宣誓主权。
这回小姑娘的脑子倒是终于转过弯来了,他安分的窝进了唐渊怀里,仰着脑袋,乖巧地喊了一声爹爹。
唐渊的脸色这时候才好看了些,他直接拉起袖子,擦了擦小姑娘的额头,又往小姑娘的嘴里塞了块鲜花饼,最后难得评价了一句:“这个也好吃。”
小姑娘被唐渊塞得一愣,但很快就接受了她爹的好意,伸手抓着鲜花饼就开始用前面的两颗门牙啃。
唐奚白小朋友的身体长得一向比别的孩子慢,别的孩子两岁长齐的乳牙,她前段时间才刚刚长齐,以至于她和她的后槽牙到现在也没能和解,所以为了她的牙和口腔肉不打架,她只能用已经用习惯了的门牙啃东西吃。
一开始,谢鄞贺还准备纠正小姑娘这个不太良好的习惯,但后来因为奚白小朋友。一用大牙吃饭就把自己的口腔肉咬出血,唐渊看不过眼,心疼得要命,这件事情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这个习惯到底不太好,得趁着唐渊啥时候不在,给纠正过来,虽然凭唐渊这个样子吧,培养成大家闺秀是肯定比一步登天还难了,但最起码生活习惯得养养好,免得闺女以后出去被人嘲笑,他一怒之下打爆对方狗头。
啧,虽然流血事件要不得,但就冲唐渊惯孩子这样,谢鄞贺觉得以后流血事件应该不少。
这就是把未来想的太长远的坏处,谢鄞贺忍不住无语,他瞥了一眼唐渊,然后在对方注意到自己鄙视的眼神之前,把头转过去,遥望远处一望无际的雪山。
一提起这雪山,只能说科技改变生活。
他刚才闲着无聊,用手机定了个位置,居然真的给自己定到了——他们所在的这个别院在乌斯藏,而唐暝这个宅子的后头,就矗立着赤函万山之中最高最绵长的一条山脉,聿墟山脉。
这条山脉真的很漂亮,也颇有一种“雪山高几何,矗在天表”的壮阔感,就是这片连绵的雪山让这座不大的小院比起门外温暖如春的街道冷了几度。
当幻境与现实杂糅的时候,普通的魂灵还真的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方。
唐暝又逗了小姑娘好一会儿,才放过她。
他将视线转向了盯着雪山的发呆的谢鄞贺,过了好半天才问:“谢先生在想什么呢?”
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谢鄞贺有片刻的怔愣,他把目光从巍峨的雪山上挪到了唐暝身上,又沉吟了片刻才问了一个与今日话题毫不相干的问题:“唐暝,你为什么要把院子盖在雪山脚下?”
是为了冰葬吗?应该不是。
那是为了养病?应该也不是。
这雪山是真的很漂亮,但同样也冰冷刺骨,更何况聿墟山脉的雪千年不化,对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一年四季都只有寒冬,同样的,严冬这个季节对他的腿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真的要养病,江南水乡比这里合适太多了。
唐暝歪着脑袋看了谢鄞贺两秒,在后者觉得眼前人不好开口时,他又启唇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人总要回家的。”
谢鄞贺有些不明白,于是他眨了眨眼。
唐暝笑了笑,又盘起了他放在桌子上的蛇骨菩提手串,在骨头与菩提的碰撞声中,抬起了另一只手,指了指雪山之巅,他说话的语调依旧温润,很是认真地在给谢鄞贺解释:“那里有我的父亲和母亲,以及祖先,这座雪山之中埋葬的都是我的族人,所以我和他们一样,要在爬上雪山,最后落叶归根。”
谢鄞贺在听完这些话的时候眉头一皱——唐暝的淡然让他想起来许久之前,他和虞棂筠聊天时所说的象冢。
当时她先是给自己科普了一波没什么用的野生动物知识,最后才讲了象冢:“传说,每一只预感到生命即将结束的大象,都会在有限生命的最后几天走到丛林的深处,沿着基因中印刻的记忆来到那传说中的象冢,淡然地等待死亡。”
末了,那姑娘还感叹了一句:“大象的平均寿命有八十岁,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到七十九岁,然后在八十岁来临之际找到属于自己的象冢。”
很可惜,她的愿望没实现,她甚至连二十九都没活到,最后死在二十二岁,这个风华正茂的年纪,连生日都没来得及过。
一想到这些,谢鄞贺扼腕叹息,觉得自己没把他们的衣冠冢立起来实在是自己的过失,但显而易见的,他们并不会责怪自己,甚至只求他好好活着。
脑袋里的想法发散得太快,谢鄞贺又废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自己还要吐槽什么——噢,是唐暝的腿。
唐暝爬雪山可以和唐渊讲相声,宁洛寒种地,白茶恹蹦迪,谢鄞贺煮饭,这四件事情一起并入他脑子里,成为第五大奇迹。
虽然唐渊讲不讲相声和白茶恹蹦不蹦迪这两件事情有待考究,但宁洛寒种地和他做饭这两件事情有事实依据,所以由此得知,唐暝能不能爬雪山,并且爬到顶这件事成功概率是一半一半。
但是,唐暝真的能从轮椅上迈出来步吗?
谢鄞贺很是怀疑,但他很快就遇见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唐暝口中的那个抗战老兵的灵魂很快就被人带回来,而带他回来的人是楚辞司,也不知道唐渊什么时候给他的消息,反正人就是被楚辞司这个逼玩意儿强抢回来了。
有一说一,谢鄞贺也是见过不少诡物妖异的人了,而在这些东西里面,最脆弱的应当属于鬼,它们比不上诡物,分明没有诡物的力量,却又怨气十足,最容易相斗,吞噬同类,但这种怨气冲天之中,夹杂着大量正气的鬼,他还是第一次见。
或许是因为比起他所在帝国之中,强迫参加战争的士兵,赤函的人民弟子兵都是自愿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所以才显得灵魂不同。
不过,说是老兵,实际上他的样貌看上去很年轻,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要是放在现在的赤函,他应该是一个刚入高中的学生,在现在这个时间段里,他应该刚起床洗漱完毕,然后吃了早餐,沐浴着新升的太阳和校园里散漫的阳光去教室上早自习。
但现在的情况是,这位老兵挣扎得厉害,不过由于楚辞司一直按着他,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所以渐渐的,他也不再挣扎了,只是睁着乌黑发亮的眼睛,瞪视着在场的所有人,活像一只因为失去母兽而独自警惕四周的小狼崽子。
与此同时,他的身上也不断冒着黑气,看上去情况不太妙。
谢鄞贺刚准备有所动作,他就眼看着唐暝把手里的手串往桌上一扔,又强行扶着轮椅的扶手站了起来。
他站得其实不算稳当,甚至在呆滞僵硬了许久之后,才颤颤巍巍地迈出第一步,恍若新生的婴儿,学习阶段也直接从爬跳到了走。
唐渊也跟着站起来,想要去扶,却又生生地停住,双手被他悬在半空中,半天没收回来。
到最后他只是望着,望着唐暝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最后脸色惨白地站在了那个娃娃兵面前。
那个娃娃兵瞧见唐暝这个样子,下意识的就想伸手去接,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把满是冻疮的烂手放回了背后,他倔强地偏过头去,不愿意再去看人。
唐暝并不介意眼前人对自己的冷淡,他只是长叹了一口气,最后抬手摸了摸眼前这个只有十五六岁少年的脑袋,放轻声音问:“为什么要杀人?”
少年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他冷哼一声:“因为他们是敌人!当然要杀掉!在我们国家穿扶桑衣的,能是什么好人?!那些都是叛国者!就是因为他们!我们国家才死了那么多人!我没有错!”
意料之中的答案。
唐暝这回没有叹气,没有说什么斥责的话,他只是轻拍了下少年那并不算壮实的肩头,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脸:“没有说你错了。只是时间拖得已经够久了,你也应该要入轮回了。”
少年乌黑发亮的眸子因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盛满了不解,他愣愣地看着唐暝,嘴里不自觉地呢喃:“你在说什么?轮回是什么?”
唐暝这回没有回话,只是接了唐渊递过来的匕首,在指间划破了一道口子,接着他将指尖溢出来的血珠点在了少年的眉间。
他笑笑,说:“我这个人没什么大本事,也没法从既定的轨道里救你们出来,但送你们入轮回,还是够的。我族的血虽然没有外界传的那么神奇,但保你下辈子长命百岁,健康无忧,应该没有问题。”
少年闻言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眼前人的身影已经开始模糊不清起来。
他什么话都说不了,只有阵阵的困意席卷他的神经,他的感官到最后只剩下了听觉,他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肖世忠,回家了!”
他只迷迷糊糊听见那人喊了三声便没了动静,而紧接着,他的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万籁俱寂,就像他那年倒在雪地里,撑不住闭上眼睛睡着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