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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姐姐虽不能做,不是她平日功课繁重,没有空闲,老太太才给的人吗”
听见袭人的话,史湘云没大多想,便问了出来。
今年正月贤德妃省亲后,保龄侯夫人便允许史湘云再来荣国府了。
前一年她在家,保龄侯夫人虽气她分不清亲疏轻重,终究她是史家自家孩子,还是废了心思教导。
这一年来,她一半时间在自家,一半时间在荣国府,两边长辈保龄侯夫人和贾母都叫她跟林黛玉学,学什么才是尚书府邸姑娘的行事和教养。她自己也钦佩林黛玉的才学,心里又把初见甄英莲的事明白过来,知道是自己错了,也更怀愧。
因此重来荣国府,虽仍是见薛宝钗比见林黛玉多,她心里待两人却不大相差了。
是以,袭人暗指是林黛玉不会针线才劳累了她们,史湘云虽然没听明白,也觉得这话不大对。
她回头看了看姊妹们,便又同袭人说“老太太那么疼宝二哥,若宝二哥房里真的缺人,姐姐回禀了老太太,再拨人下来不就是了别人怕人多嘴闲话,宝二哥又不怕。”
袭人面上心里早僵住了。
她并不想是自己先存了恶意,只觉得是林姑娘一来,不但宝二爷被迷了神,怎么连从小到大都听她话的云姑娘也变了,真不知林姑娘哪里就那么好,让这些人心里喜欢她
宝二爷身边光大丫头就有八个,能领上一吊钱的月例,人人针线都还不错,虽没有晴雯好,也是一二等的,宝二爷身上常穿的衣裤鞋袜都是众人一起做,其实人手很够用。
若真说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详细问起来,她请云姑娘做针线的事就先瞒不住
老太太必会生气,宝二爷定是保不住她的,她不就全完了
袭人忙改了口,说“姑娘也想得太浅了宝二爷虽然心宽,不怕人说,那起小人又岂会轻易放过。宝二爷这里添人,赵姨奶奶又该不痛快,说给老爷,又是宝二爷的不是了。”
史湘云便寻思道“这也有理。”
她笑道“那你悄悄把活计送来,我赶着做了就完了。”
袭人已经悔起来,不该叫云姑娘做活的,但此时再改口,只怕更不好,便含糊应下。
午饭前,贾母和尤氏、秦氏、王熙凤回来了。
娘娘自是会替宁国府求恩典,但陛下准与不准还是两说,因此四人心中皆忐忑。
宫中又接连有妃嫔有宠、有孕、有子
礼部侍郎之女白婕妤去岁生下四公主,晋位。
兵部尚书之女闫婕妤四月诞下五皇子,亦晋位。
谢家左都御史的族孙女入宫时只是美人,又年幼,今岁容貌长开便立时得了宠,春天先是晋位贵人,秋日有孕又封嫔。
还有陛下多年宠妃吴贵妃,至今恩幸不减
贾家的娘娘虽然也有位、有宠,却承幸两年,一直不见有孕。现今连年轻的妃嫔都接连有了子
女,娘娘可是翻年就二十六了。
吴贵妃二十六的时候,已经有了两子一女。
宫里人才辈出,若无一子傍身,如今恩宠再浓,终究立足不稳。
似今年于三月份省亲的周贵人,前岁入宫时只是美人,因陛下宠爱,不到一月就封了贵人,周家才欢喜预备省亲。
却也是因失宠,她竟两年再没动一动位分。
即便周家省亲办得好,京中也无人多少人提及。
娘娘口中说起来,也似宫里已经没这个人了。
这便是失了宠的妃嫔。
幸有皇后娘娘仁德怜下,失宠的妃嫔倒无人欺辱。
可宫妃宫嫔无宠又无子,今后的日子,不就只有在宫里等死了吗
周贵人的父亲秋天还外调升了道员,这也管不了女儿在宫里的日子。
贾家现在还没有一个做官做到道员的男子想留个虚爵位,还要娘娘帮忙转圜求恩典。
倒是周贵嫔,宫人出身,这些年也凭陛下和皇后娘娘对二公主的疼爱封了贵嫔,坐在一宫主位的位上,只比妃位低一阶。
或许再过三年五载,二公主长大,今日的周贵嫔那时就是周妃。
若娘娘还无子只恐在宫中还不如周贵嫔。
宫里妃嫔又只有娘娘一人是勋贵后人。别人的父亲都是正经读书、习武出来做官上去的,只有娘娘的父亲,是凭着祖宗的功劳得的官儿,又二十年没怎么动。如此一处说话,谈起家里如何,娘娘都开不了口娘娘又不肯对家里诉苦,都是抱琴说出来,她们才知道
娘娘这算过的什么日子呢。
贾母把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一句一句说给王夫人,叹道“你都是快五十岁、已经做祖母的人了,别总看小孩子不顺眼,也别只惦记着家里这点东西。娘娘在宫里好不好才是最要紧的事。你看你娘家哥嫂,他们心里可真有你若娘娘和贾家一日真败了,只怕他们躲开还来不及你薛家妹妹还能到咱家来,到时候,咱家却往哪里去”
王夫人恨老太太,更恨二嫂当着众人打她的脸,让她颜面无存,真正成了全家的笑话。
她心知老太太说得有理,因面子上过不去,便只含糊答应着。
贾母叹道“以林丫头如今的身份,十个宝玉也高攀不上了你别总以为自己是将来婆婆看她那是吏部尚书的女儿,她将来女婿定也不是尚书家的,就是总督家的她是个心软念旧情的孩子,若在咱家舒心,记着和姊妹们的情分,将来必会拉一把,你别糊涂了才是”
从前贾母先后有意让林黛玉、史湘云和贾宝玉亲近,将来好做成婚事,王夫人是怎么看两个女孩怎么不顺眼。
现下贾母说贾宝玉配不上林黛玉了,两人没可能,王夫人又有另一重不高兴,更不服气
宝玉父亲虽官位不高,他却是正经国公爷的亲孙子他亲姐姐在宫中做妃子,他谁家的姑娘般配不上
但她还知道这话在老太太面前说
出来,必然遭骂,她又没脸,便忍住了没说。
可她虽然没说出口,那心里的意思早写在脸上。
贾母正是七十的人了,五更起来入宫半日已甚是疲惫,又与王夫人说了这一会,更觉心累,便叫她自去。
王夫人便出门要回房中。
外间姑娘们和贾宝玉都起来行礼。
见王夫人面色不大好,薛宝钗心里忖度,姨妈必是在婆母处受了斥责。
不一时,她便暗自离了众人,跟来姨妈房中,想宽慰一二。
王夫人正自闷坐不服论人物品貌、论根基出身,不知宝玉哪一点般配不上林家的丫头
见了外甥女来,她便立刻想到,不管宝玉和林家的丫头配不配,总归宝钗是配不上宝玉的。
这一年,她钱不够使,不免和妹子借了千周转。宝丫头和宝玉是两姨姊妹,亲热些寻常,她便没大理会。
现在想想,宝丫头都快及笄了,宝玉也大了,再这般不避嫌,哪日弄出祸事怎么和老太太、老爷交代呢
姨妈实在是个喜怒皆形于色、出于胸臆的简单人。
薛宝钗这般想道。
和妈妈借了钱,就多鼓动她和宝玉亲近;今日不知为什么看她不顺眼了,不喜欢也全写在脸上。
她还不能点明,不能问出来。
是薛家借着和姨妈的亲戚情分,死赖在荣国府住。所以姨妈借点小钱不还,偶尔还使脸色,都是薛家该承受的。
真全都闹开,别说她们母女没处去了,就说女家上赶着男家要做亲事,她还有什么脸面再活
薛宝钗本呆怔怔坐在炕上,手里拿着针线,却迟迟没戳进宫缎里。
她看见母亲进来开箱子,数银子。
“妈妈还要给姨妈钱”她放下针线。
薛姨妈面上有些讪讪,笑道“这不是快过年了,总得送些合她心意的礼”
“姨妈只想要钱,想把薛家的钱要干、要尽,”薛宝钗站起身,问,“妈妈不打算给哥哥留着了”
“留啊怎么不留”薛姨妈忙笑道,“给你哥哥的我都单独放着呢,没动”
“那妈妈今年动的几千银子,原是给谁的钱”
薛姨妈一愣,面上的笑瞬间消失。
薛宝钗捂住嘴。
她怎么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但很奇怪,她让妈妈伤心生气了,却并不想解释。
她不再想哄着妈妈消气,还做回一对亲热母女。
她甚至想说更多。
“妈妈只盼着哥哥回来过好日子,心里何曾想过我呢”她放下手,双手直直肃在身体两边,说,“妈妈和我都心知肚明,不用瞒着,这一年给姨妈的,都是我的嫁妆钱吧。”
“宝丫头,你”
“妈妈又想我高嫁给宝玉,又吝啬我多带嫁妆,还要暗地克扣”
薛宝钗声
音也发直“妈妈是觉得薛家还能让这荣国府上赶着娶没嫁妆的姑娘,还是我能让宝玉鬼迷心窍离不开,哭着喊着要娶我,不娶就死”她说得大声,“我若做不到,妈妈是不是还嫌我没本事,不能把哥哥救回来”
“宝丫头”薛姨妈顾不得别的了,只怕人听见,忙来捂住女儿的嘴。
“宝儿,宝儿”她这时才模模糊糊怕起来。
除了女儿,她还有什么她什么都没有了
现下薛家只能靠着宝儿、蟠儿也只能靠着宝儿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不敢生女儿的气,只忙为自己辩解,“你哥哥的有,你的也有妈都给你们留着呢”
薛宝钗知道母亲是在说谎。她方才说破时,母亲面上分明是恼羞成怒。
她说中了。
“妈且别给哥哥留了吧”她握住母亲的手腕,把手从自己脸上移开,“没人会娶没有一文嫁妆的我,我嫁得不好,哥哥只怕回不来。我嫁得好了,我们是亲兄妹,还怕哥哥回来没有好日子吗。”
原来对妈妈和对外人一样,是这么简单。
她知道妈妈软弱没大主意,从前靠爹爹,生意上的事几乎不沾手,只在家安乐。
爹爹一走,哥哥不成器,十岁出头的儿子,妈妈竟管不住。
可妈妈为什么管不住哥哥
是哥哥真的从小就无法无天到了杀人放火的地步吗
她敬着妈妈、怕着妈妈,她心疼妈妈,尽力为妈妈分忧解难。可在妈妈心里,她就是比不上哥哥半点。妈妈无能到要靠算计她的婚事才能支撑薛家,她为什么还一定要听妈妈摆布
家里的银钱就全留给哥哥,等哥哥回来,不还是照样败个精光
不如都给她用
她虽是女儿,也是薛家的孩子,是爹爹的血脉她有什么不配
林姑娘在省亲夜宴凭诗受赏、名满京华,她的诗才分明不亚于人,却因哥哥犯法,在省亲时连面都不能露
“今年生意上不但没赚,还赔了许多,妈妈是不是出手了两处铺面”
薛宝钗盯着母亲问“一处生意连铺面带货品卖出去才几千银子,赔了上万,妈妈一年就给了姨妈四千八百两,还要再给爹爹一辈子挣下多少基业,足够妈妈送人我好容易劝动妈妈别借钱给他家省亲,妈妈还疑心我贪哥哥的钱,如今拿着家里的产业又大方起来”
薛姨妈脸上发紫“那也是你爹爹留给我的夫妻一体孝顺为大,我不掌着些,还都让你来管吗”
“爹爹真是留给妈妈的,妈妈想怎么挥霍都好。我如今也不要脸皮了大不了直接去舅舅家求一口饭吃。可妈妈既然想我高嫁,就要多多给我嫁妆。”薛宝钗也对母亲放了话
“不然,我再不出这屋子一步妈妈非要逼我,我就是一死,也不能再听命”
除夕已至。
林府今年新添了人口,多了一位二姑
娘,新年便似比往年热闹了一倍。
人人给老爷、太太、大姑娘拜年后,又对二姑娘行礼。
二姑娘虽然还在襁褓里,还不会说话,也有赏钱下发是大姑娘替二姑娘发的。
“好了,这个时辰了,都回去歇着吧,明日还有的忙呢。”江洛代表全家发言。
先是管家们各领男女仆人退出,再是三位姨娘告退。
江洛笑指了指她们手里的红封,说“回去好好看。”
这是她特意给她们准备的新年礼物呢。
太太都这般明示了,回到蔷薇院,魏丹烟三人便顾不得矜持,忙拆了红封看。
张夏萍平日最性急,这次因怕拆坏了红封,反而拆得最慢。
最先打开的是许静雨。
她抽出来几页纸,张夏萍和魏丹烟都忙凑过去。
“是是太太嫁妆铺子的房契”张夏萍指着说,有些语无伦次,“就是太太再没租出去那个,今年七月空下来的在十意街,上下就两间,但地段极好,一年能租一百五十两呢”
“太太还给你写了话。”魏丹烟抽出房契下面的一页纸,递给已经不知所措,两眼含泪的许静雨。
“上回问你是否想过做生意,不是玩笑”许静雨哽咽念道,“铺面已在衙门过户,全是你的了。若家事之外还有精神,不妨想一想能做什么。若果真无甚想做之事,便找张瑞媳妇再租出去。若想出去看铺面、看生意,先报备一声,车马只管用家里的,带足人再出门。”
“太太真是”她小心把信纸折好,含泪笑问,“怎么突然给这么重的赏”
她忽地想起来,忙问张夏萍“去年七夕,你突然疯跑出去找太太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这是太太原本准备给咱们的遗产。
张夏萍低头不说。
魏丹烟却猜准了八分。
一总回想起来,太太这般与先太太离世前何其之像
她忙示意许静雨别再问,拿了自己的红封笑说“不知我的是什么。”
她也抽出了几页纸。
是新改的唐氏游侠传话本分成契书。
唐氏游侠传话本先是太太写。底稿是太太翻译,大齐的背景是沈夫人写出,是以两位七三分成,太太七,沈夫人三。
后得老圣人看重此书,太太要专心翻译,没时间再写话本,便交给她和嫂子、英莲。因底稿和背景仍是太太和沈夫人给出,她们三人写过初稿后,还要两位夫人看过才能定稿,是以只太太从自己的七成分成里拿出两成给她们,沈夫人那里的不变。
现在,太太又改了分成。
太太从自己的五成利里,又拿出四分,和原来给她们的两成共是两成四的利,均分三份,正是一人八分。
一本书出三版,原是直译本印数最少,但因供不应求,后来加印,三版的印数便一样。
到今日共出了五卷,前四卷每一卷每一版
都卖出了十万册以上,利润早便以万两计,将到十万两了。
她们原本共拿话本的两成利,算下来这一年也入账了六千五百两银子,已经心里不安,太太又让出四分,余下还有三卷要出这便是至少一千五百两利润让给了她们
“这赏也太厚了”魏丹烟坐不住,“我们原本就嫌银子太多烫手,太太还要多给”
“我们要这么些银子做什么呢”她焦急说。
“太太给的,你拿着就是了,怕什么”张夏萍笑道,“你们三个辛苦写书,书赚了钱,怎么不该得分像我,只是弹弹琵琶,今年竟拿了三千两,就一点不觉得心虚”
“况且这书该买的人都买得差不多了,这两年发一笔横财,过两年卖得怎么样,还不知道。”她劝魏丹烟,“快看太太给你写的什么”
魏丹烟忙拿了下面的信纸看。
信纸上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
“不要这四分,以后就不许你写了。”
“哎呦”魏丹烟瞬时卸了力气,无奈笑道,“太太还真是拿准了我。”
赚来许多银子固然高兴,可这一年她更欢喜的是,她从小看的书、认的字,都真正有了用处,不再只是打发时间的消闲之物。
想必太太也是因此,才在生产之前都不肯放松一日,生下姑娘后,也立刻就开始拿起书和笔吧。
她只是一个姨娘,一个奴婢出身、年老色衰的姨娘,忘记了父母,不知道来历,没有家人,却能与众多夫人姑娘一起坐而论书。
这一年她活得比以往四十年都快活
“再看你的”她问张夏萍,“就差你了。”
张夏萍忙打开自己的。
一张地契,一张房契。
也有一页信。
“我知道你现在不缺钱了,也是个小富婆了,”太太写,“但这是早就想好要给你的,你就拿着吧。京里好房好地难得,有时花钱也买不到。你便嫌钱烧手,若静雨想做生意,你不妨投她些。我知你惫懒,学三千个字险些要了你的命,有了房子庄子,你懒就懒罢。”
张夏萍把这短短一页信看了又看,说不出话。
“看太太这话,是把你当姑娘养了呢”魏丹烟拍拍她的肩膀,搂住她,又伸远了手搂许静雨。
许静雨靠过来,三人围在一处。
蔷薇院位置靠北,还能隐约听见街坊四邻家的爆竹声仍然未熄。
廊下吉庆灯笼被风吹动,烛火摇晃,映着天上万年不灭的明星。
新年到了。
“今年竟靠这书赚了五万”
倚在林如海肩头,江洛感受着困意“原本还没觉得太多,是今日兵部尚书的夫人说了两句酸话,我才想到,你和嫂子给我预备的嫁妆也就这个数,我竟一年就赚来了”
这一年先是怕死,身后像有鬼追命,让她只顾着赶紧翻译。后来与林如海说开,昭昭出生,她又有几
个月进入了看开一切的状态
钱是什么俗物罢了不值一提
假的。
她好厉害
“如今是有人说夫人旺夫又聚财,说我是娶了个活的金元宝、文曲星到家了。”林如海笑。
外间昭昭早已睡熟,两人说话都很低声。
打个哈欠,江洛向下滑“书就放在那,外语人人都能学,人人都能会翻译,偏有人自己本看不上,也不许家里女人学,说是歪门邪道。如今看我们大赚了,又嫉妒起来。”
她鄙视“哼”
林如海便笑问“夫人这是夸我慧眼识珠,心胸宽广”
江洛睁开一只眼睛“是夸你是绝世好男人,才配有我这样好的妻子”
话是林如海自己挑起来的,也是林如海笑得脸红。
夫人很快睡下。
凌晨两点四十夫人不大爱用时辰,带得他也改了习惯他听见昭昭醒了,哭了三两声后,乳母便喂吃奶。
林如海没出去,只躺在床上,听乳母拍哄的声音小下去。
昭昭吃饱了,没有再哭。
她才两三个月大,就从一夜三次吃奶改了一两次,竟快戒了。
真是乖巧孩子。
林如海从没养过这般健康省事的孩子。直到外间的声音再听不见,他还又等了五分钟,才躺下继续睡。注
昭昭可一定要平安长大啊。
和往年相比,新一年的正月对江洛来说,有一点小小的变化。
众人对她的恭维不再集中在林如海和林家上了。
是不是真心喜欢她不论,起码是真心喜欢唐侠记这本书、这出戏
她当然喜欢林如海,喜欢黛玉,喜欢林家,也乐意听到有人赞美他们。
可世上真的有谁会高兴他人赞美旁人,超过高兴他人赞美自身吗
江洛无法想象。
沈自安也有同感。
“现在他们夸老爷,夸丹明、丹晓、丹时、丹暄,我竟都不在意了,”她笑说,“只有夸我、夸我写的书,我才乐意听”
“真不知道从前是怎么会觉得他们夸别人就是夸我。”沈自安今年正是四十岁,却觉得自己比十几岁、二十岁时还活得好十倍百倍。
她笑“难道我就不算一个人吗”
元宵过后,黛玉和英莲照例仍去荣国府住几日。
江洛推了两家的宴请,开始修改罗公子与朱小姐译稿的初稿。
这本不长,只几万字,只出一册,她一定要完成到再没有不满意的程度再出书。
黛玉去的第二日,晴雯被荣国府的管家送回来了,说是给姑娘带话。
她和贾家管家还带了一张拜帖,是贾母诚邀江洛两日后过去赏梅花。
江洛没说应,也不没说不应,只收了帖子,请荣国府的管家自去,把晴雯留下。
这丫头一进来就写了满脸事
“没外人了,出了什么事,快说吧”江洛问。
“还求太太快去把姑娘接回来吧”晴雯气道,“那起子小人总嚼姑娘的坏话,说姑娘懒,不做针线,又说姑娘不如薛家的姑娘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