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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去后,荣国夫人府被收回。从前依附居住的小辈便要各自寻新的住处。
贾探春、贾惜春与王熙凤母女早便商议好一处住。恰好贾母前几年分给贾探春的财产里,正有一处三进的宅子离四译馆只一条街,四人就搬至这里。王熙凤和女儿住第三进后院,前两进是贾探春两人起居待客。
为免因金钱小事起不快,几人议好
房子一处住,饭仍一起吃,但其余日用各自管。
贾探春常在四译馆不回家,家里有王熙凤母女和贾惜春作伴,她也更放心。
至于邢夫人
这几年,王熙凤为贾琮的亲事跑前跑后,帮他不少。老太太既去,自该是他做儿子的奉养母亲。
她住两个小姑子家,也并不是不管婆母,而是小姑子们无人陪伴,特“请”了她去的。
邢夫人也无法有异议。
她便去衙门告王熙凤不孝,真把王熙凤告倒了,又能得多少好处还叫贾探春等都恨上她。
更别说,贾母临去之前,竟替贾琏写好了放妻书,她真去告,都不是婆媳了,或许衙门都不接她的诉状。
左右有人养老,邢夫人也就认命了。
跟贾琮过,是粗茶淡饭,日子苦些,可跟王熙凤过,还得受媳妇管。
好歹贾琮的媳妇不似王熙凤那么泼辣,对她这婆婆也还恭敬。
反正都比老爷在北疆做苦力好。
于是,众人各自有归。
贾探春因是会同四译馆有品级的官员,所以年已二十四而至今未婚,旁人并不稀奇。
既是朝廷的人了,自然不能再似寻常女子相夫教子,若不能两相平衡,自该奉忠于上。
她自己无意寻夫婿,为官五六年,早无甚人来说媒求娶。
而贾惜春只比她小一岁,今年已二十有三,又无官无职。
“荣国府”虽早没了,她并非国公府的小姐,贾家从前又有过许多丑事,但近年旧事渐远,她从小是荣国公夫人养大,孝名在外,“母亲”王夫人亦去,兄长在工部,三姐在四译馆,宫中还有长姐贤德妃娘娘,虽然无宠无子,前年春节却被皇帝感叹称赞“娴静端沉”,她的嫁妆亦不会少了前几年便有不少官媒上门说亲。
她只说要奉养老祖母,不忍舍去。
如今老祖母已去,又有官媒来,她便说“我从襁褓之中由祖母养大,祖母今一旦离我而去,我自然要守孝三年,才算尽心。且至今一年孝期都未过,你等便来说亲事,岂非要陷我于不孝不义”
忠孝大过天。
官媒只得连声道歉,扫兴而返。
王熙凤便问她“三年过后,你又怎么说”
“三年后我都二十六了,再有人来,想必要给我说的也全是续弦继室,”贾惜春笑道,“那我还应什么”
她说“再过三年,我就三十了,再三年,三十三四
,再三年,三十七八还嫁什么人呢。”
贾惜春得意坐下,继续看书。
王熙凤听得豁然开朗。
第二天,她和巧姐来林氏育幼堂看秦可卿。
贾巧姐替秦可卿上课,王熙凤便与秦可卿到她卧室里说话。
“巧儿明年十八了,这两年说亲的人不少,我正发愁没有一家四角俱全的,招赘又怕招来的人不好,又怕不方便再和她们姊妹住了。”王熙凤笑道,“看四妹妹这样,我想,我不如也拖一拖”
秦可卿认真替她思索一回,问“那若不早定下今年圣人已在四十年岁,十年后五十圣寿或九年后便是太后娘娘七十千秋,若大赦天下,贾琏回来,妨碍了你们怎么办”
王熙凤想了想,在她耳边笑说“我们老太太去前,已经替贾琏放妻了他敢捣乱,看我把他扫地出门”
秦可卿惊喜“真的”
王熙凤笑“还能是假用这话骗你做什么”
“好好好”秦可卿喜得站起来,拍手笑道,“如今才算你和我都逃了天坑呢”
两人又并肩坐下,骂了一会前头男人。
秦可卿便悄声说“我昨日听甄姑娘说,育幼堂要建分堂,还要招先生。巧姐这两年常来上课,孩子们都喜欢她,她教得也不错。若你们有心,趁早准备,过了这一次,还不知下次招人是什么时候呢。”
永泰十七年,二月,贾巧姐考中了林氏育幼堂一分堂先生。
又将一年春闱时。
翰林院侍讲谢丹时为今科春闱的考官之一。
而林遥被任为远金省布政使,加正三品右副都御史衔,即日向东北赴任。
“女铁面”小林御史一走,京中官员觉得今年的春花都开得艳了些。
可没过几天,“大铁面”定国公又回到了都察院都御史之位。
倒春寒一起,才明媚了几天的春光又黯淡下来。
而远金省还未迎来春光。
平东边军中,一处寻常矮屋里,年已四十,早已不再是富贵繁华地、风流公子哥的贾琏迈进房门。
进门,他先把手里药碗稳稳放在门边桌子上,关上门,把门帘牢牢系紧,不叫残冬的冷风吹进来一丝,又对着手哈了两口气,放在脸上,又拿起来搓一搓,才再端起碗,来到父亲床前。
贾赦已经病势沉危。
他年已六十有五,在这边关苦寒之地病倒,还能撑住三个月,全是贾琏日夜精心伺候着。
可虽然柳总兵看在昔日旧交上,替他们请医问药,照顾颇多,父亲的生存希望也仍然随着寒冬远去,逐渐消失了。
薛蟠帮贾琏拖着贾赦的头颈,贾琏一勺一勺往他嘴里喂药。
贾赦牙关紧咬,药汁喂不进去一口。
贾琏停了动作。
薛蟠已经开始用袖子擦眼泪,呜咽道“琏二哥,只怕伯父他,是、是
”
是救不回来了
贾琏叹口气。
我知道。”他用干裂的手掌拍了拍薛蟠的背,“你替我收拾了吧。”
他说“我和父亲坐一坐。”
薛蟠麻利地替贾赦擦了脸上的药汤,把人放好,端了碗出去。
出门前,他回头望一眼,看见贾赦满头发丝蓬乱枯黄,脸上已经没有活人的颜色了。
寒风从他领口袖口往身体里钻。
他身上一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将来。
伯父还有琏二哥照顾着,他无儿无女,他将来呢
他都三十一了,还在这娶不上媳妇妈妈和妹妹也不多寄钱来
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他不会真死在这吧
他会不会也死在这
贾琏也在想这个问题。
远金太远了,从首府到京中还要四千五百里,这里离首府竟又要一千三百里。冬天的风一吹起来,好像要把天地都埋在雪里。车马不通,只有雪橇能走,往家里送封信,竟要八九个月才能收到回信。
来这的第二年,凤丫头来信,说尤二姐养好了身子,要来找他。
他和父亲吵了一架,使了带过来的大半银子,置下一处房屋,准备了多少家什、衣裳、吃食,生怕她受苦,想和她好生过日子,就当正经夫妻一样。
他等了一年。
第二年,凤丫头又来信,说尤二姐在来的路上,被一个百户看中了,把她和她妹子尤三姐一起娶了回去做妾。
她说
尤二姐愿意得很。
他不肯信。
他觉得一定是凤丫头在骗他二姐她岂是这般不忠水性的人
那就是、那就是
是尤二姐根本没来
是凤丫头在作弄他玩耍取乐
第三年,凤丫头又来信。
她多给他送了五倍的钱,让他自己打听去。
挨了父亲一顿打,他也确实打听了。
凤丫头没撒谎。
尤二姐果真是来找他,又果真被那百户一勾,就心甘情愿嫁了旁人
他知道,凤丫头恨他。
可他还是想凤丫头,日日夜夜都想。
他想回去二十年前。
那时他和凤丫头新婚,凤丫头还只是十五岁的小姑娘,脾气厉害得很,却在对着他的时候愿意低一低头,喊出一声“二爷。”
没了他在眼前勾三惹四,凤丫头的日子,一定自在高兴得很了吧
还有巧儿
他的女儿,巧儿
今年巧儿十八了,可还记得他这父亲一星半点吗
走到水盆前,贾琏想洗一洗脸。
可水面清楚地映出了他的倒影。
他两鬓皆白,满面沧桑,浑身破衣旧鞋,看着竟似五六十了一般。
这样的他
这样的他就算现在能回京中又、又怎配出现在凤丫头和巧儿面前
跪在夯土地上,贾琏哭得捶胸顿足,哀哀欲绝。
四月。
春风吹过远金,来到京中,便是初夏。
在温暖的夏风里,薛宝钗送走了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