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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因为过年, 工地上走了一大批的工人,剩下的就少了,可工地上少不了人, 不管是建材还是其它,都需要有人看着, 见吴公安他们过年选择不回家, 而是为了多加的那两块钱工资,要等正月十五之后再回去, 负责人留了人, 叫他们看着吴公安他们后,也回家过年了。
留下的人并不知道负责人他们杀过人的事, 以为是让他们看着这些人别偷了工地上的东西,自是满口答应。
这些人一走, 工地上的人就少了。
等到年三十那天,即使平时再怎么警惕, 见这些人老老实实的干活,也给吴公安他们放了假, 买了酒和肉回来, 也要好好过一个热闹的除夕夜的。
尤其是除夕的晚上, 还下雪了, 工地上没有床,他们睡得床全都是捡漏的建材临时搭的,上面铺了蛇皮袋、纸箱子、稻草, 上面盖着他们自己带的被褥。
天气寒冷, 加上除夕,这些人不由都喝的有些多,尤其见吴公安几人不擅饮酒, 喝了几杯就脸色涨红,回去睡觉,被留下的人不由的哈哈大笑,笑他们酒量不行,然后自己人留下又继续喝了。
吴公安是等他们所有人都喝多了,睡下之后,才按照江柠书里写的,他们之前也找了好久,才大致确定的一棵银杏树下,动手挖了起来。
他们一边挖,还一边觉得有些荒谬“要是挖不到怎么办”
“挖不到就等着正月十五回去。”吴公安淡定地说。
小常公安不由地抬头看着天上洋洋洒洒飘落的鹅毛大雪,想着今天是除夕夜,别人都在家里吃团圆饭,自己几个却在这样寒冷的冬天,在大雪中挖尸体,不由的叹息了一声。
吴公安他们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卧底了这么多天没有回家,其实他们最对不起的就是家人,尤其是今天还是除夕夜。
“挖吧。”吴公安说“能挖到,也就对得起那些死者,和我们身上穿的这身衣裳了,挖不到,我们也尽力了。”
因为下雪,地面上并没有被冻住,反而因为落雪湿润了泥土,变得好挖了些。
小常公安冻的手背通红,脸上头上都是被覆盖的雪,身上却因为挖土而出了细密的汗。
几个人一连挖了两个小时,才将银杏树挖开,露出下面的尸体。
在看到这些尸体的时候,他们都不由面面相觑了一番,甩甩头上已经白了的雪,给手心哈了口热气“走吧,打电话叫人来。”
省公安厅刑侦大队的人,大年夜的睡在床上,还被人电话吵醒叫起来,连夜出警。
江柠和江爷爷都打算年初三就回学校的。
江柠是不想在老家多待,江爷爷是惦记着门面是租的,得开门做生意。
江妈年初二回的娘家,在娘家至少还得住一晚上。
江柏和江柠是年初三一早,就起床开了稻仓,挑着稻子去村里有舂米机的人家里舂米。
舂米主打就是一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自己挑了米进去称重,倒入机器里,自己按开关舂米,舂完了米,自己给钱就行了。
舂米一百斤得要五毛钱,两人舂了五百斤米,又在舂米机的地方,用木质扬糠机,将没有完全米糠分离的大米,再倒入扬糠机里,江柏负责倒米,江柠负责手动摇米糠分离机的木质把手,用里面的扇叶将大米里的米糠扬出来。
扬出来的米糠也是要带回去的,这东西猪爱吃。
去年江家养了两头猪,今年江柠也不知道江妈会不会再养,如果不愿意养了,这些米糠也可以给江大伯娘家。
江大伯娘一辈子都没出去打工过,每年都要养上两三头猪。
等弄好这一切,江柏和江柠又去邻居家借板车,和江大伯娘打了声招呼,三个人就背着自己的背包,拉着一板车的粮食和酱菜,往渡口去。
等江爸江妈回来,家里哪里还有人
堤坝的路狭窄,只有中间一道约两尺宽的泥土路,是被来来回回的行人走的露出黄泥地,此时被尚未融化的雪层覆盖着,十分湿滑。
江柠和江柏都怕江爷爷滑倒摔跤,让江爷爷坐在板车上,可老爷子总认为自己能行,拒绝坐板车,“这路也不知道走过多少回了,我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哪里会摔跤路本就难走,柏子还拖着一车粮食,我在坐上去,到时候别连人带车一起翻了,这个天,要是掉河里,我爬都爬不上来”
这话还真不是江爷爷危言耸听,河堤的两边都是河,此时河面上覆盖着湿透的白雪,并没有结冰。
河堤的两边都是梯形,这要真摔一跤,或者翻车了,是真的会滚到河里去的,他们身上穿的又都是厚厚的棉衣,浸在水中,不说冻个好歹吧,是真的爬不上来。
江柠不由抬头望着这条漫长的河堤。
从他们家走到渡口,快的话起码也得四十分钟,过了渡口,到河的另一边还有一段很长的堤坝要走。
前世临河大队的人,每年都在期盼,什么时候能建座桥,沟通炭山和河这边的两岸,一直到江柠重生前,这里都没有建桥。
其实她自己进体制内后就明白,这座桥是建不起来的,工程太浩大了,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和钱,根本不是一笔小的数目,对经济也没有太大的促进作用,政府没有那么多钱,也没必要花那么多钱,在这里建一座桥。
后来是绕过了炭山,从后山开了条路,通往隔壁乡,再绕两个乡,这样才通往了他们的水埠镇。
之后随着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都去往了大城市,去邻市买房,或者别的城市买房,村子里基本也空了,只剩下一些老人和孩子留守,平时回到村里,不光是临河大队,是河岸这边的所有大队,全都跟空了一样,见不到人,也只有过年时节回来祭祖,村子里才再度恢复成他们少年时看到的热闹景象。
江爷爷不坐板车,江柠就让江爷爷跟在江柏身后,扶着板车的把手走,江柏在前面拉车,江柠在后面一边扶着板车,一边推车,这样江柏在前面拉车要轻松一些。
冬季,随着沙河的水落入长江,水位下降,渡口由原来的船,变为了摆渡的人用竹排搭建的竹桥。
江妈在山里长大,每次走渡口的这样的竹排桥都害怕,得江爸牵着走,才敢小心翼翼的过桥。
江爷爷是走习惯了这样简陋的竹桥,在这样狭窄的竹桥上,慢悠悠的背着手,桥上有雪,江柠看着都害怕,生怕他脚下一滑,就掉入河水中。
虽说这个季节河水不深,但若掉入河中,也要冻个好歹来。
她要去扶江爷爷,江爷爷还嫌她碍事,因为竹桥一次只能一岸的通过,无法两人并肩,江柠就在他身后,伸着手,一直到江爷爷平安过了桥,才放下心来。
江爷爷就说她“你这样爱操心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江爷爷自己是个心很大的人,江爸、江松也都是不太爱操心的人,唯有江柏和江柠,大概是随了江妈。
实际上江柠也是个心大的人,她是后来的工作让她不得不细心操心,多年的职业病已经让她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她若心不大,跟江柏一样爱钻牛角尖的话,大概早就活不下去,从楼上跳下来一了百了了。
她一直热爱这个世界,热爱生命,热爱这个尘世所有美好的一切。
对江爷爷的话,她也只是笑笑,等着河岸这头的人过桥。
江柏拉着板车走不了桥,问坐在渡口收钱的人,能不能借他的船一用。
摆渡的船就在木桥不远处,摆渡的人坐在渡口,一个一个的收钱,过年,连摆渡费都涨了一毛。
他挥手道“你自己去用,给我划回来就行。”又问江柏“会划船吧”
生在他们这地界的人,大概真的只有江柠、江钢琴和江荷花三人因为一直读书兼有哥哥在,不会划船了。
江柠小时候,像划船这样的事,是轮不到她的。
江松精力无穷,夏天他会带着江柏和江柠,还有他的一帮子好兄弟们去河滩摘莲蓬、菱角、芡实,不管是菱角盆还是小船,他自己一个人扛着顶在头顶,跑的比兔子还快,江柏和江柠两人在后面追都追不上,等到了河里,他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河底,下网捉鱼、游泳,来来回回的游。
大哥不在船上,就二哥负责划船,摘莲蓬。
江柠和江柏两人永远都是安安静静的,看着江松在河里左扑腾来,右扑腾去,用江松自己的话说就是“这河岸我能游两个来回都不带喘气的”
后来他去杭市找朋友玩,两人没事就跳进钱塘江,来回的游。
江柠有时候就觉得,江松如果能去当个运动员,说不定比他折腾做生意什么的,有用多了。
江柏将板车和粮食一袋一袋的搬上小船,撑着小船到了河对岸,又将板车和粮食一袋一袋的卸下来,装回板车上,用绳子绑好,再撑着小船回到对岸的渡口,帮人家把小船系好,自己再踩着竹排桥过桥。
到了河对岸,爬河堤又是一个麻烦事。
为了防洪水,河堤都是建的很高,平时晴日里还好,像现在这样的雪没融化,上河堤的小路非常的湿滑。
江柠和江柏两人,是一人扶着江爷爷一只胳膊,一个在前面拉着,拽着,一个在后面托着,还得空出一只手来,不停的拽河堤上生长的野蒿,借拽野蒿的力,才终于将江爷爷送上了河堤。
其实江爷爷觉得自己完全不需要孙子、孙女这样搀扶着他,他自己就能拽着野蒿上河堤,面对孙子、孙女对他的过度担心,他是又甜蜜,又烦恼。
唉,才离开村子,他就又想念他的老伙计们了。
这样的烦恼不跟村里的老伙计们吹吹牛,诉说一下,还真是有种寂寞如雪的感觉啊。
他抬头,遥望着河对岸已经离的很远的江家村。
江柠和江柏又下去,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用力推,将板车和粮食推上堤坝,等全部都推上来,两人都有些狼狈,额头也沁出细密的汗。
江柠又忍不住回头,去看老家的这段路。
其实老家的农业资源非常丰富,后面是连绵不绝的山脉,最高的那座山的山头,密密麻麻种的全是茶叶,山上野生的柿子、毛栗、桑葚、枸杞、葛根,多到什么程度呢家家户户门口的柿子挂在枝头,烂了都没人摘。
江爷爷拿柿子、西瓜喂猪。
江柏出去学手艺、江柠也在外面读大学的那几年,江家日子已经好过许多了,江爸江妈在外面为家里的楼房努力打工,家里就只剩下江爷爷一个留守老人。
江柠不放心江爷爷,给他养了只土狗,跟着他一起巡山、看护,江爷爷平时不爱做饭,总是随便对付着糊弄着吃点,养了狗后,他自己不吃饭,狗还要吃呢,每次打电话,都是和江柠抱怨,每天为了狗的吃食,他还特意烧一顿饭,连带着他一起跟着吃点。
江柠不爱回老家,江爷爷就种了许多西瓜,想给孙子孙女吃。
老家没人,西瓜又卖不出去,都一船拉到江姑姑那里,让她看着卖,村里谁饿了渴了,都可以去山脚下免费的摘西瓜吃。
村里其他人也不爱吃江爷爷种的西瓜,因为他们也和江爷爷面临同样的状况,种的东西太多了,卖不掉,吃不完,全都拿来喂猪。
西红柿吃不完,喂猪。
西瓜吃不完,喂猪。
柿子吃不完,喂猪。
大白菜吃不完,喂猪。
山上还有漫山遍野的野菊花、金银花、杜鹃花、蕨菜等等。
这还只是山上的产出,还没算河里的。
江柠个人非常不喜欢炎热的夏季,然而临河大队的夏季,才是真正至美的风景,河堤两岸的浅滩上,一望无际,全是摇曳生姿的荷花,夏风吹来,荷香阵阵,莲蓬、莲子、莲心、莲藕,全都是好东西。
河堤两边的野蒿中,野生的枸杞生命力极其的旺盛。
当地人不认识枸杞子,把枸杞叫做小辣椒,严禁孩子们食用。
江柠小时候也不知道这东西是野生枸杞,女孩子都喜欢枸杞红艳艳的颜色,连枝带串的摘了,在手里把玩。
有如此多的野生枸杞,也说明他们这里的土壤和气候,是可以成规模的种植枸杞的。
还有野生的芡实、菱角,在本地人眼里吃到吐看都不要看的东西,其实网上卖的都很贵。
很多很多的农产品资源,都没人回来做。
大家都一门心思的往城市里跑。
江柠知道自己的老家有着非常丰富的农产品资源,但她也不愿意回来。
她回望着这片土地,脑中瞬间就浮现出数个可以带领村里老百姓发家致富的方案。
可她又笑了一下。
如果她不走出去,不坐上足够高的位置,在这片土地上,她说话的声音是没人能听的见的,没人会相信,一个女娃娃,能够带领他们发家致富,
她是后来位置坐个足够高了,说的话足够有分量了,江爸也通过了村里的选举,成为了村里的大队书记,才会听她的,开始带领村里人建设家乡。
江柏依然弯着腰在前面埋头拉车,江柠跟在后面扶车、推车,三人慢慢走出河堤,爬上炭山。
这一路都是上坡,也没有野蒿可以借力,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头路,路面上都是积雪,走着走着,就有可能滑下去。
这下连江爷爷都加入了推车的队伍,路上有行人看到,也会过来搭一把手,直到将他们推上炭山上面的大马路。
江柠自己当年每天这样上学放学,走习惯了,从来没有觉得辛苦过,也就没有发现,这一路是如此的不容易,那个时候有书读,能读书,就已经要拼劲全力去读了,哪里还会有精力去注意这些外界的环境和身体的劳累呢
可见识经历过二十一世纪的道路的通畅、交通的便捷,此时回头再重走一次少年时的路,才知道,自己当年能从这里走出去,是真不容易啊。
不容易到,当她站到炭山顶端,她都不想回头望了。
难怪那么多人走出去了,都不想回来了。
炭山是一座非常大的山,或者说是群山,也是这个地方的统称,在这里住着许许多多的村落,因为这里的矿产资源丰富,已经形成了一个虽不是镇,却远胜普通乡镇的繁荣景象,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此地常年弥漫着灰尘,道路上到处都是灰,每天都有一车一车的煤炭和水泥,从这里拉走。
还因为每辆车都要过地上的磅秤,此地还因此有了个磅秤的名字,街道两边全是各种地摊门店。
没有船的时候,他们就要通过炭山,经过此地,坐着三轮车,再一路到水埠镇。
只有在水埠镇,才有去邻市和吴城的中巴车。
童金刚和江柏带来的衣服已经卖的差不多了,可他依然在卖,老远就听到他带的大喇叭里传出来的声音,年初三已经没什么生意了,此时他也不忙,老远就看到了拉着板车的他们,连忙放下手中的衣服,跑过来接过江柏肩膀上背着的板车绳子,放到自己身上,拉着板车去江姑姑家。
江姑姑的公公婆婆因为这两天江柏和童金刚来带的流量,连带着自己店里生意都好了,见到江爷爷他们,也是满脸笑容的喊“亲家来了还没吃饭吧叫小凤去买点点心过来,赶紧吃点”又喊江姑父“大伟大伟你老丈人来了”
江姑父正在楼上看电视,因为过年,他难得的没有出去给人家建房子。
是的,江姑父也是一位泥瓦匠,平时没事的时候,就跟在他的大舅哥,也就是江大伯一家子后面,一起去给人家建房,听说老丈人来了,连忙满脸笑容的下楼,热情招呼道“爸你来啦没吃饭吧我去给你买些吃的”
江姑父个子不高,人也很瘦,因为常年在外面给人家建房子,脸晒的有些黑,还有点社恐。
江爷爷虽是农村人,之前却也是拿着固定工资的守林员,加上江姑姑嫁给江姑父后,也从未来江姑姑这里打过秋风,甚至在日子不好过的那几年,还往江姑姑这里送粮送菜,早几年家里还开着养鸡场,所以哪怕他们是农村人,江姑父一家是镇上的,江姑姑面对婆婆一家,底气也是非常足的。
江姑姑的公公婆婆对江家人也都很客气。
江姑姑的公公婆婆没有别的爱好,两口子都爱搓些小麻将,连带着江姑姑没事的时候,都喜欢搓搓小麻将。
江姑父就特别喜欢往老丈人家跑,因为他在自己家,江姑姑是不让他搓麻将的,平时不忙的时候,有什么搓麻将的机会,都是将姑姑去玩,他不能玩,可到了老丈人家,他就是客人,江奶奶就让他玩麻将,把江姑姑喊去干活。
江爷爷最不爱麻烦别人,闻言挥手说“我不饿,都是吃了早饭过来的,这两天柏子和金刚在你这卖衣服,让你和亲家母受累了。”
“没有没有没有。”江姑父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他们在反而把我家生意带好了,爸,你坐,我去喊小凤。”
说着赶紧逃了,回来的时候带了许多早点,哪怕江爷爷他们说不饿,他也买了一堆放在桌上,然后尴尬的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说什么,感觉手脚都快不知道怎么放了,一会儿插在裤子口袋里,一会儿插在上衣外套的口袋里,一会儿摸摸口袋想抽跟烟,心急如焚的等待着江姑姑回来。
江爷爷不饿,江柠和江柏他们倒有些饿了,他们这一路上拉板车推板车,消耗大。
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多,饿的快,江柠倒是没客气,说了声“谢谢姑父。”就率先去吃了。
此时的锅贴一块钱能买十个,用的油都是香喷喷的菜籽油,锅贴煎的金黄喷香,江柠还问江姑父要了醋和辣椒。
大约是江爷爷江奶奶厨上手艺都不行的缘故,江姑姑和江爸一样,也烧的一手好菜,每年都会自家腌制香菜、嫩姜、辣椒酱、腊肠,给江柠寄。
前世江柠离婚后一人独居,江姑姑给她寄的很多东西,她根本吃不完,就给领导家送去。
全是自家产的农产品,不是什么价格高的东西,送别的东西领导不收,每回她带的农产品,领导都十分喜欢,尤其是江姑姑自己做的腊肠。
童金刚和江柏也说了声谢谢姑父,都走到桌子前吃油条、锅贴、糍粑等点心去了,江姑父就连连摆手说“不用谢不用谢,你们多吃点,不够我再去买。”
他买了一大盘子的点心,江柠连吃了十个锅贴,童金刚和江柏也都是大胃王。
江姑姑很快就回来,江姑父看到江姑姑,就跟看到救星一样,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去一一往架子上摆好。
江姑姑洗了手回来,看到门口的板车,惊讶地说“你们这么快就回学校了”
江柏点头“明天就上学了。”
江柏和童金刚都是高三生,高三初四就上学,这点江姑姑也知道,她惊讶的问江柠“柠柠咋也这么早就回学校我记得你才高一吧”
江柠放下筷子,笑着说“早点去,可以卖卖衣服,看能不能再赚点钱。”
江姑姑叹口气,去厨房给江柠和江柏拿了两罐她腌制的香菜和萝卜干,还有一串腊肠。
他们走的时候,江姑姑还悄悄往江爷爷手里塞了一百块钱,江爷爷不要,愣是被江姑姑塞在口袋里,转身拉着空板车跑了。
在江家欠债最困难的那几年里,江姑姑也私下给江妈塞过钱。
江爷爷站在中巴车下面,抓着那一百块钱,看着江姑姑跑远的身影,又放回了口袋里。
他现在还真不缺钱了。
江柠那店,去年每天都能卖出去十来件衣服,卖的钱虽说都被江柠存到了银行里,可江柠深知,钱是人的胆,她也和给江柏的那样,定时的给江爷爷发工资,每个月一百,所以江爷爷辞去守林员的工作后,工资反而高了。
江爷爷每次都说不要,江柠每次都硬给,后来江柠再给他,他也要了,反正都是给孙女存着。
有孙女每个月发的一百块钱工资,老爷子满足的很,整天都喜滋滋的,哪怕这个钱他不花,他给江柠江柏交学费,他有这个工资在,他底气就在。
见江爷爷还在车下,不上车,童金刚占好位置后,赶紧喊“江爷爷,快上车啊,一会儿没位置了”
此时正值春运期间,车费是平时的好几倍高,童金刚一上车,就赶紧先占两个位置,喊江柠“妹子快来,你坐里面,窗户边舒服点,赶紧的”又喊江爷爷“江爷爷,你坐这”
自己用包占了他和江柏的位置后,叮嘱江柠“妹子,看好我和你哥的座位,别让人坐了。”
这几天他往水埠镇来回,可是深深体验了春运期间的车上有多挤,没座位简直能挤成肉饼。
他下了车赶紧帮江柏一起将几袋子粮食装上车顶,用绳子固定好后,就赶紧下来找位置坐了。
板车被留在了江姑姑家,等什么时候有船来水埠镇了,就送到回临河大队的船上,叫船主帮着带回家。
平时村里人来镇上,有什么不便的,也是把东西放在她这里。
江柠他们坐上车没一会儿,车里座位就坐满了,售票员不知从哪里抽出个长条凳放在车厢中央,下车喊着“去吴城的,去吴城的发车了”
此时人还不算多,等发车后,一路往吴城的方向,路边不停的有人招手停车,不停的有人上车,没一会儿,车上就挤满了人。
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
一直到售票员将车厢内的每一寸空间都塞满人,她自己都上不去车了,就把门关起来,用围巾将自己的头脸全部包住,自己挂在车门外面,手里抓着拉杆,路上还有人招手拦车,售票员就不停的喊着“塞不下了,塞不下了你们等下一趟吧”
这年代超载现象十分普遍,因为人多车少,连乘客都会帮着司机,隐瞒乘车人数,远远看到查超载的,司机和售票员会让大家提前下车,走过这段,车子等在前面,他们自己用腿走过去,再上车。
他们不挤在里面,就得靠双腿走回去。
而且还没有安全带。
不管是司机还是乘客,都不系安全带,中巴车的车位上,也没有安全带。
江柠看着车内挤的满满当当的一车人,都心惊胆战。
路上颠簸,车厢内气味混乱,有人受不住就喊“我要吐了我要吐了,司机停一下,我要出去吐一下。”
司机就会临时停一下,等乘客吐完了继续开,中途售票员挂在车门外挂累了,还到车顶坐了一段路,正好有江柏他们带的米在,她靠坐在他们的米上,大米还替她遮挡了冬日凛冽的寒风。
到了吴城,别说江柠了,就是童金刚和江柏都是脸色发白,一个个恍恍惚惚手脚发软的下车,一下车就有人跑到路边,不停的吐。
江柏还想自己挑着大米走回学校,江柠直接叫了一辆小三轮,将五百斤粮食、咸菜、江姑姑给的腌制的香菜、萝卜干、没买完的衣服等物,装上了三轮车。
三轮车原本可以坐四个人的,但因为塞了太多东西,最终只勉强塞下了江爷爷和江柠两个人,江柏和童金刚两人只好走路来一中。
好几天没来店里了,江爷爷拉开卷帘门,店里依然是老样子,里面是床,外面是店面,店面里已经没多少衣服了,都被江柏和童金刚两人这些天拉到水埠镇给卖了,因此店里显得有些空荡。
为了节省空间,江爷爷干脆把床推向了最里面,靠墙摆放着,他原本带的那些零碎的物品,都被塞到了床底下。
江柠费力的将东西都拖进店里,休息了一会儿,江柏和童金刚就赶回来了。
江柏是个闲不住的人,回店铺头一件事,就是打扫卫生,各种抹各种擦各种洗,江柠就坐在那里看着江柏打扫。
童金刚就看着坐在那里八风不动的江柠,惊讶的问江柠“你不帮着一起扫一下”
江柠则把江妈评价的她眼里没活这事进行到底,茫然的回头看童金刚“扫哪儿不是都扫完了吗”
确实扫完了呀
童金刚看着江柠认真的脸,左右看了看,好像是没啥要干的了,于是起身说“我去借个板车来。”
江柏在店里一通忙活后,终于把地上打扫的一尘不染光可鉴人,心里舒坦了,和借了板车过来的童金刚两人,费力的将粮食拉到学校食堂。
高一高二的学生还没回校,一中的校园此时显得非常的空旷,他们把粮食换成了粮票,带的咸菜和辣椒酱锁进了食堂餐桌的抽屉里,江柠则是拎着江爷爷的水壶去打热水。
开水房就在小卖部旁边,她打好热水,回女生宿舍楼这边的楼梯,喊着“宿管阿姨宿管阿姨”
小卖部的阿姨就说“还没开学呢,你宿管阿姨还没回来,到开学前才回来。”
江柠就问小卖部的阿姨“那阿姨您有钥匙开门吗”
小卖部的阿姨说“我又不是管宿舍的,哪里会有钥匙啊”
小卖部就开在宿舍楼的一层,可以通过小卖部的门直接进入宿舍,也可以通过外面的门,可此时小卖部通向宿舍楼梯的门被紧紧锁住了。
江柠知道小卖部阿姨是肯定有这道门钥匙的,但她也没为难她,本来只是想问问能不能住宿舍,不能她就在外面租一间房,也方便。
她也没去别的地方问,直接穿过一中,去一中后面的教职工家属区去打听有没有房子出租的。
因有一中、吴中两个学校在,隔壁还有个二中在,在附近租房子的人非常多,有些教职工的家属,为了多挣点钱,干脆都搬到下面的乡下去住了,把房子全部租出去,也有自己家住着,但空出一个房间住学生的,家长们也喜欢让自家孩子住老师家里,平时有老师们管着,他们也会放心些。
但多是五六个人,甚至七八个人住一个房间,像江柠这样,要一个人单独要一间房的,还真不好找。
也幸亏此时是开学初,这里目前还没什么人,有人问江柠要租多久,江柠说要住到开学,才租到了一间房,不然他们的房子都是要留给去年在他们这租房的学生的。
因为只租十来天的时间,房租便也只要了十块钱,但被子被褥这些,要她自己准备。
等把这些全都搞好,江柠回到店里,坐在小椅子上,望着自己伸出去的裤腿上的泥,加上这一路坐车出汗,黏糊糊的她也有些受不了了,决定带江爷爷去澡堂,问江柏要不要去。
“要要要,当然要啊”童金刚第一个跳起来。
江柏和童金刚这些天来来回回的水埠镇吴城两头跑,也是累的不轻,尤其是江柏,今天又是拉了五百斤的粮食,回学校的时候,两人还是跑步回来的。
童金刚原本就是易出汗体质,本来准备晚上回家好好洗一下的,此时一听江柠说要去澡堂子,都忍不住了,收拾衣服毛巾香皂等物,几个人又一起去了澡堂。
澡堂离学校不远,附近几个学校的学生,冬季在学校不方便洗澡的时候,周末也会约着来澡堂洗。
澡堂是全天开放的,分为淋浴和池浴两部分,江柠一路对他们说了不少池浴容易有传染病的事,吓的也喜欢池浴的童金刚都快对池浴有阴影了,双手合十的求江柠“妹子,好妹子,哥求求你别说了行吗咱们淋浴,保证不带咱爷爷去池浴行不行”
江柏原本就有些洁癖,听了之后再也没有池浴过。
江柏和江爷爷都是第一次来澡堂洗澡,都十分新鲜的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江柠要去买澡票,身上有着三百多块钱巨款的童金刚特别大气的过去拦住江柠,抬着下巴“和哥哥们出来洗澡,哪能让你花钱”
卖澡票的人看看矮小瘦弱漂亮雪白的江柠,又看看高大魁梧犹如黑猩猩的童金刚。
童金刚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的话,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