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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从不反对个人拥有耕种的土地。俺不答应的是什么?老乡们,你们觉得俺不答应的是什么!俺不答应的是通过占有土地去把耕地人种出来的粮食弄走他们兜里的事!这种干法叫什么,这叫做不杀穷汉不富!俺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一直干下去……”
霍崇本来并没考虑过要发表这样激昂慷慨的发言,然而摆事实讲道理到了这个地步,霍崇自然而然就讲到了这个高度。
农会众人情绪明显被调动起来,然而众农民却没敢喊出那句话。最后霍崇只能亲自振臂喊道:“打倒地主老财!”
一众大汉政权的人员跟着喊了起来“打倒地主老财!”
“打倒满清士绅!”霍崇不得不喊出了彻底革命的口号。
最后情绪提升了,但是没达到霍崇期待的水平。
这边农会会议结束,丁举人立刻起身靠近霍崇。警卫马上挡住了这厮,丁举人脸色发白,却态度坚定的说道:“霍兄,容俺和你说说话。”
“好。”霍崇很想看看丁举人这位地主士绅代表到底想说啥,就答应下来。
与丁举人一起来的还有三名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的地主士绅。四人在霍崇对面坐下,丁举人率先开口,“霍兄,俺佩服你。只是没想到霍兄竟然不想当地主。”
霍崇点点头,“没错。”
“霍兄,俺这些日子以来看到这大汉官府的确厉害。却百思不得其解,你们的人看着其实也就那样了。除了能打仗之外,并不多么聪明伶俐。很多时候傻得很。为啥你们的人就是能干。还请霍兄弟给点拨点拨。”
丁举人的话让警卫们皱起眉头。霍崇知道大家不能接受‘傻’的评价。不过霍崇也没生气,毕竟丁举人是真的豁出去,这样的话都敢说。既然他这么诚恳,也就没什么好说。霍崇解释道:“因为俺的人参与的是经营。你们不经营,自然就不行。。”
丁举人当过官,听霍崇说的还挺诚恳,立刻追问:“啥叫做经营。”
“譬如你们见到的抽水机,造出抽水机,并且能把抽水机用在大家需要的地方,在种地需要抽水的时候就给大家抽水。同样的土地,同样种地的人,同样的农具、牲口。花同样种地的力气,我这边种出来的粮食就是比以前多,这就叫经营。”
说完,霍崇观察着丁举人。看得出,丁举人最初是憋着股劲想和霍崇争辩一番。等霍崇简单讲述了经营是什么,丁举人已经一脸茫然的左思右想,竟然没吭声。
霍崇没想到丁举人竟然有能力思考这个问题,倒是觉得有趣。不过此时霍崇准备赶紧修改自己的讲稿和讲义。这次在农会的会议上有许多感悟,得立刻写下来。不然就会忘记。
最后霍崇还是没有赶走面前几名士绅,低下头刷刷点点开始写起来。这次会议最大感悟莫过于霍崇还是没旗帜鲜明的打出旗号,最初没做这样设想的理由是担心这个反剥削的旗号会被人利用。
但是当下已经没有余地这么藏着掖着。农民们哪怕是明白了自己遭到过残酷剥削,却只是放声大哭,而没有立刻跳起来要对敌人发动进攻。从心理学角度来看,农民们要么不知道谁是敌人,便是知道了,也对敌人存在敬畏心理。
想打破这种自我的牢笼,以大无畏的精神将所有敌人打倒在地,再踩上一万脚,让剥削制度彻底毁灭。需要的是大智大勇。普通人大概一辈子都达不到这样的能力与境界。
所以必须有一个核心理念,这个理念必须以最鲜明的用语,以及绝不会被误解的描述呈现出来。霍崇之前着实找不出这样的描述。
然而参加了这次会议之后,霍崇觉得找出了问题所在。当下问题归根结底就是‘推翻三座大山。’
刷刷点点,霍崇在纸上写下了推翻三座大山的内容。反对封建主义,反对压迫,反对官僚资本主义。
随即根据这个核心要点开始对讲稿与讲义进行修改。正写的来劲,就听丁举人咳嗽一声,试探着问道:“霍兄,可否打扰一下。”
霍崇写完整句话,放下笔。抬头就见丁举人脸上已经满是迟疑与隐约的痛苦,这是用脑子思考问题带来的反应。真可怜呢。
丁举人绝望的问道:“霍兄,不知你眼中的士绅何等不堪,才让霍兄如此小看士绅。”
“我认为士绅忠于满清。又或者丁兄以为士绅其实不忠于满清?可否请丁兄给个解释。”
丁举人脸上都是尴尬,又痛苦的考虑一阵,他叹道:“罢罢罢。若是说不忠于朝廷,那就是不忠不孝。便是忠于满清朝廷好吧。”
霍崇对丁举人评价高了些,“既然忠于满清,士绅根本没帮上满清什么忙。满清被歼灭十几万军队,雍正都被杀了。还有不少士绅偷偷勾结满清,结果满清战败之后逃窜,反倒被满清抢掠杀戮。这珠玉在前,我怎敢借重士绅。”
丁举人神色惨淡,却应道:“果然是不忠不孝。可霍兄,士绅起码能安定地方。难不成霍崇准备马上打天下,还马上治天下不成?”
“问得好!”霍崇由衷的赞了一句。这丁举人是真的当过官的,说出来的问题可比那帮只会读书的强出去几条街。
“我也当过大户,很清楚当下税收,士绅若是不抗税,不裹挟百姓偷税漏税,破产用不了几年。咱们以士绅收五成地租算,绝无士绅会缴纳两成给官府。咱们姑且认为士绅交了两成。可我直接通过村里的农会收税,就是三成税。更不用说我们还会努力经营,让农民打的粮食多一倍。三乘二,可就是六了。一边是二,一边是六。丁兄觉得该选哪一项!”
丁举人心算一下,登时明白了所谓‘六’是怎么回事。便应道:“这还是马上治天下的路数。”
“或许有些像。可丁兄有没有想过,我便是拿出三成来养活官吏,我手下就得有多少效力之人。只要我有经营之力,用士绅治国只会吃大亏。不知道丁兄觉得如何?”
丁举人又陷入痛苦的思考之中。霍崇看了看丁举人背后的三名士绅,发现他们神色间没多大变化,不知道是没听进去,还是干脆没听懂。
虽然有些失望,霍崇还是拿起笔继续修改自己的文本。这番交谈对霍崇也是个促进,既然道理没错,剩下就是干到底喽。至于自己能否活着看到这场革命成功,霍崇倒也无所谓了。这等事真得看运气。
又改了几段,就听丁举人说道:“霍兄所说,俺很不服气。”
“嗯。能理解。”霍崇抬起头表示认同。
“此次前来并非为向霍兄讨教。而是想提个亲。”丁举人意气消沉的说道。
说完,他回身指了指后面一位,“这位是罗兄,他家的女儿待字闺中,俺本是想给霍兄提个亲。只是这么一讲,也没了心思。”
“不妨事。见见面可好?”霍崇问道。
“这……既然霍兄如此讲,俺就陪霍兄前去。不知霍兄何时有空闲?”
霍崇见丁举人还挺刚硬,笑道:“选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天提及,便今日去。见个面,吃个饭。觉得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听霍崇这么讲,这位四十来岁的罗兄登时两眼放光,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霍崇这才明白为啥同是前来的士绅,为何罗兄等人好像对如此激烈深刻的争论毫不在意。合着人家所求根本不是士绅们的将来,而是他个人的利益。
与丁举人争论带来的哪点好心情登时消散的无影无踪,霍崇差点就不想去了。然而再想想,丁举人好歹当过官,见过世面。既然敢拿那姑娘容貌说事,定然得拿得出手才对。
前几天冯玉宽的话又被想起,“霍兄弟,你没成过亲,总是觉得成亲之后得如何如何。真成了亲,就知道和你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别瞎想了,赶紧弄一个回去。你这一想就是半个月一个月。再一想,就是半年一年。你别想了,到了这个年纪,真的拖不下去。”
霍崇站起身,对丁举人说道:“这三位,何不引荐一下?”
当晚,霍崇就在这位比自己还小半岁的罗兄家见到了罗兄的女儿。第一眼见到,霍崇就感觉竟然不算白来。虽说灯下看妹纸,各个都是美女。然而有了灯火加持后,妹纸的美貌真把霍崇给感动到了。
甚至脑子里回想起那个笑话。一哥们陪着别人相亲去,见到相亲妹纸之后,忍不住上前对妹纸说道:“看到你的眼睛,我就觉得我要融化在你的目光中。看到你的笑容,我连咱们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便是这么不怎么样的笑话,霍崇竟然觉得有点符合当下的局面。如果光看长相,霍崇觉得妹纸大概算是过关。这边刚和妹纸说了句话,听着一口地道的山东话。还没来得及感动,外面就有警卫跑了进来,在霍崇耳边低声说道:“都督,济南那边有消息,抓到了想掘河的清军。”
霍崇不知为何突然就轻松起来。站起身向众人告了个罪,起身就走。丁举人送了出来,霍崇对他说道:“姑娘不错。若是没什么别的事情,就走娶亲的流程。”
“流程?”丁举人被这个新词弄的很是疑惑。
霍崇懒得解释,“我会派人来把娶亲的事情忙下去。”说完,随着警卫直奔衙门。清军竟然要挖河淹水,真真想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