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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就是这个人。”龚宇把眼前的汉军镶白旗都统李丰指给霍崇看。
霍崇瞅了瞅龚宇,觉得这家伙定然不会是为了一个狗屁满清都统就跑来。这次被俘的清军有快20万,里面有好几万八旗。还有在山东欠下血债,不少地主老财……哦,前地主老财咬牙切齿的声称要将其食肉寝皮的爱新觉罗·巴赛。
都统,抓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几百。总之,根本上不了台面。
这李丰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见到霍崇之后就垂手站立,低着头。听龚宇介绍了自己,李丰立刻咕咚就给霍崇跪下了,大声喊道:“陛下,我乃是汉人。我乃是汉人!”
“哈?”霍崇被这一幕弄得有些讶异。
李丰看来在满清那边驯化的很懂得奴才该有的模样,脑袋顶着地面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陛下,我祖上就是汉人。是被满清裹挟,给编进了八旗,成了旗人。可奴才……可我就是汉人,听我的姓,就知道我不是满人!”
之后李丰又说了一番,都是试图证明他是汉人后裔,并非满人后裔。此时决定追随汉人的皇帝霍崇,请求霍崇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
霍崇心中有点乱,扭头看了看龚宇。龚宇笑道:“陛下,臣也觉得这人说的莫名其妙,仔细想想又觉得这人也不是在胡说八道。这才把这厮领来给陛下看看。”
霍崇有些不知所然的点点头,又问了李丰姓名,这才问道:“李丰,可你是旗人。”
“陛下,八旗乃太祖……乃是努尔哈赤整顿编制,分别以牛录额真、甲喇额真、固山额真为首领。初置黄、白、红、蓝4色旗,编成四旗。丁壮战时皆兵,平时皆民。我祖上乃是大明汉人,被满人捉了,编入八旗。在八旗旗籍的就是旗人。可我祖上是真正的汉人。关外生女真也被满清叫满人,可他们又不是八旗。陛下,旗人大多不是满人,满人大多只怕也不是八旗。奴才知道错了,还请陛下给奴才戴罪立功的机会!”
听着李丰这番话,霍崇难免有些被打动了,提起笔将李丰所说的‘旗人大多并非满人,满人大多也未必是八旗’这具颇有冲击力的话写下来。这才看向李丰。
就见这厮脑袋依旧死死顶住地面,霍崇不喜欢这样的模样,就让李丰起来。又让警卫员给了李丰凳子坐。
李丰额头都有些青紫,千恩万谢的坐了四分之一个屁股。霍崇对此非常不喜欢,不等霍崇说话,就听龚宇喝道:“让你坐你就坐,坐实在。这个样子,想装可怜么?我华夏朝对狗奴才大概就一杀了之!”
听龚宇呵斥,李丰立刻蹦起来。不过他毕竟当了这么多年官,很快就反应过来龚宇在说什么,见霍崇一声不吭,李丰赶紧说了几句指责自己不识好歹的话,小心的整个坐在凳子上。
不过坐的稳当还是舒服,李丰这么一坐,双腿微微分开,双手放在膝盖上,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立刻好上许多。至少没有那种令霍崇厌恶的奴才相。
霍崇这才问了李丰几个问题,李丰赶紧挑重点回答,“陛下,满清那边的官员日子过得很惨,自从逃到西安之后,俸禄说是减半,其实就不发了。只是给些口粮。家里人少的还好点,家里人多的,几乎是要去街上要饭。自从陛下没收官员土地,他们的家人只能千里迢迢的前往西安。到了之后这般样子,都整天哭着说,这是要饿死认了。就算是死,还不如死在家里。起码死了之后能埋进祖坟……”
看来李丰对满清的失望绝非是被俘之后才突然有的,听他这么讲,当满清逃到西安之后,这个旗人中的不坚定份子李丰就感觉到满清不断走向覆灭时候带来的痛苦,大概可能或许就有了其他想法。
几乎是同时,高庞的老丈人陈铭泰身前跪了好几个人,高庞不得不让警卫他们给拉起来。几人也不坐,直接抹着眼泪哀求高庞能够下令允许他们全家回来。这些人与陈铭泰也算是沾亲带故,都是官员家属。他们在西安受尽了苦,此时再没有以前官员家属的那股子士绅范儿,都一个劲的哀求高庞允许他们回家,哪怕是死在家里也行。
高庞之前在礼部组织生活里面的‘务虚会’上和其他礼部成员讨论过满清的局面,大家分析中,财政方面的人认为满清西安朝廷的财政应该到了近乎崩溃的局面。其他人并不认同。
毕竟大家出身比较低,皇帝冬天做啥呢?大概用金斧头砍了柴火,烤芋头吃。这样的话听在大家耳朵里,是真的有种真实感。
既然不知道朝廷怎么一个运作,便是现在当了官,成为华夏朝廷社会管理体系中的一员。大伙还是觉得,既然皇上拥有天下,那么皇宫里面必然是堆积了无数金银珠宝。如果这些人看过点戏,就觉得一颗珠子就能价值连城,卖几颗珠子,保不准就能凑够一年的军费。
既然是务虚会,高庞当然不会批评谁。大家只是平等讨论争论甚至有点小争执。最后谁也没能说服谁。
此时听着满清这边的财政果然到了崩溃的边缘,高庞心中着实欢喜。霍崇在礼部的培训中心说过,任何王朝的崩溃都是从财政崩溃开始。满清当然不会例外。当满清手里没钱,那帮拿钱办事的狗腿子们自然就离心离德,加上几次大战役打垮了满清这么多的精锐,满清的解体速度只会更快。
光顾着心里高兴,高庞就没有把这帮哭诉哀求的家伙放心里,直到听见老丈人用力咳嗽一声,高庞才不得不把心思从这里面抽出来,不过此时心情还是过于激动。高庞丢下一句,“给他们安排个住处,吃点东西。”说完,起身就走。
刚出门,警卫员跟出来问道:“要不要守住?”
“派人监视。不许他们出门。”高庞丢下话就走。这个消息得和礼部总支部商议,江浙官员数量不少,绝大部分都逃去了满清那边。后来分土地的时候,家人也跑了。此时终于有人开始回流,这个事情可不能当做没看到。
然而高庞刚开完当天的会议,警卫员就来报告,“总督,那些人被陈盐务给安排了。还不让我们守门。”
老岳父安排了那些人的住处不奇怪,毕竟老岳父也是个念旧的人。不过不让人守门,这就有些过了。高庞不相信老岳父是个糊涂人,就到了老岳父这边询问。
陈铭泰听了高庞的询问,淡然答道:“既然要他们回来,总不能天天派人堵着他们的门吧。与其以后放松,不如现在就大大方方。若是他们有什么异动,按罪处置就好。”
见老岳父说的风轻云淡,高庞也不知道该称赞还是该反驳。不等高庞说话,陈铭泰跟着说道:“高庞,你现在赶紧召开礼部会议,请陛下登基称帝。当此之时,满清剩下的只有一个虚名。但凡是知道真实样貌的,无不明白满清已经完了。此时陛下登基,昭告天下,使满清中本就动摇之人更早明白,他们的末日已经到了。”
高庞有点迟疑。不过转念一想,突然就振奋起来。无论如何,霍崇登基是个大事,更重要的是,这的确能鼓舞士气。就高庞所见,这帮江南文人虽然对实质上的华夏朝廷已经有了点敬畏,甚至想捞好处。但是他们心中还是认为华夏朝廷不过是一群造反的人而已。满清才是这些人现在心中的正统。
高庞与老岳父正在商议之时,龚宇把一份报告呈给霍崇。霍崇一看,不禁微微皱眉。毕竟当皇帝这件事虽然是这个时代的传统,但是霍崇还是对当了皇帝之后造成的政治路径有很大的不安。如果可以的话,霍崇还是想搞共和国。
“陛下。臣已经做了问卷调查。设定的题目内在逻辑判断都写上了。当下朝廷内虽然礼部已经有众望所归的意思,但是大伙对我华夏朝廷还是信心不足。提起满清,就想起朝廷。所以臣请陛下登基,以壮我军心!只要陛下登基,颁布檄文。向朝廷,向礼部,向我华夏军讲清楚,满清不过是群盗匪,趁李闯灭亡大明之际祸乱华夏。不过是沐猴而冠,贼子得势。连如何称呼满清,臣都已经想好了。就称其为贼清。”
“贼清,呵呵。”霍崇笑出声来。这个尖锐的称呼让霍崇想起了‘蒋匪’。不管21世纪有那么些人一个劲美化光头,霍崇觉得蒋匪这个词绝对没用错。
不过不管龚宇怎么尽力说服,霍崇还是免不了迟疑。好在龚宇却没废话,把该说的说完了,他就撤了。
不等霍崇心中有个定数,高庞为总支部长的浙江礼部为首,浙江文官全部署名的劝进表就送了上来。
随即是江苏、山东、河南、安徽、福建。各个支部乃至华夏朝廷的官员全部上了劝进表。
各个军区毕竟是军人,没这么多想法。得知了文官和礼部都上了劝进表。立刻以军人的速度跟进。河南、河北、山东、安徽、福建、江宁等战区都上了劝进表。
霍崇心中无奈。这帮家伙们简直是瞎闹腾!
就这么一迟疑,第二份劝进表就送了进来。
军人毕竟是军人,这股子爽快劲就在这里。大概是他们觉得一份就够了,又让文官们抢先。这次各战区虽然还有点慢,却也马上跟进。
霍崇无奈,将礼部成员都召进京城。高庞等人见到霍崇,却不说话,都看向了礼部尚书罗义仁。罗义仁上前一步,双手将一份东西递到霍崇面前。
霍崇打开一看,这乃是以礼部为首,全体礼部成员,全体军队,全体文官一致签字。
当然,不是每一个人都签了。上面满满都是各个行政单位,以省为首,下头各个州府全部签字盖章。礼部则是各个总支部为首,各个支部在自己所属的总支部下签字盖章。
军队则是以军、师、团为单位。全部签字盖章。
罗义仁见霍崇稍稍浏览过,立刻大声说道:“陛下!臣等请陛下登基,大明覆灭。以崇祯计,九十载。以永乐计,七十余载。以郑明计。五十载。天下无主久已。我华夏儿女盼天子出,如大旱之望云霓。今陛下诛贼清之主,灭贼军匪属。天下归心,万民仰望。此时乃当仁不让之机。臣等皆请陛下即皇帝位,以张试听,以明天理。使我华夏亿兆儿女有主,是夷狄知我华夏有人。万望陛下顺天意,听民心。”
霍崇无奈的叹口气。本想着和这帮混蛋商议国家的大事,不成想这帮混蛋这就三请了。
瞅着罗义仁,霍崇很想知道这招是谁想出来的!不过面前的这帮家伙中,读书人还不少呢!只要是个读书人,就很清楚这套玩意。
实在没忍住,霍崇嘲讽道:“你们这是要三辞三让么?”
“三辞三让”源自于周泰伯让位于季历事,后人称为盛德。也就是说,群臣上表,请霍崇即位。霍崇要以自己德行不足之类的屁话应对一下,之后群臣再来第二次。霍崇也请辞第二次。群臣来第三次,霍崇还是要请辞。
最后群臣信誓旦旦的再来一次,霍崇就只能勉为其难喽。
从曹丕代汉以后,三辞三让变成了一种礼制。礼制的意思大家应该都懂,不管大家乐意不乐意,该做还是得做,不然相当于手续没做完。
后来搞到古代除了禅位,封爵要三辞三让,就是官员申请退休,按照礼制,皇帝也应该三次下诏挽留以表示尊敬。
罗义仁一听,当即表示反对,“陛下,此乃是群臣三请,何来陛下三让。我等皆是诚心诚意,陛下又不是让贼清禅让,何用推辞。便是答应下来,才有陛下以布衣之身,提三尺剑号令天下的豪迈。那些文人,就让他们说去吧!”
高庞立刻跟着大声说道:“陛下,臣观陛下还是迟疑。然此事何须迟疑,只要陛下答应,那些唬人的东西,臣可以去编排这出戏。”
“你也知道是演戏么?哈哈!”霍崇总算是被逗乐了。
之后霍崇让一众礼部核心成员坐下,便将共和制与选举民主制度讲给众人听。什么叫民主制,什么叫共和制,这些内容礼部的人都学过。霍崇说完,罗义仁当即问道:“难道陛下要用票主制度不成?”
霍崇摇摇头,“怎么可能搞票主制度!”
“那共和制为何就不能有皇帝?陛下这逻辑不通啊!”罗义仁大声问起霍崇来。
霍崇愣了愣,自己被古人说逻辑不通,这还真的很少见。
罗义仁朗声对着礼部骨干们说道:“陛下深恨吃人的旧制度,深恨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大家都知道吧。”
众人都点头。
“陛下或许是担心,等陛下归天,太子继位,太子再把封建皇帝那套拿出来,我华夏再回到封建那套。背叛了陛下的理念。大家觉得呢!”
这次众人无人敢说话,不少人瞠目结舌,就差额头浮现出‘罗义仁你好大胆’的汉字来。
然而罗义仁明显是不怕的,他继续大声说道:“要我说,这都是陛下想太多。当今天下,陛下不称帝,百姓就不明白换了人间。陛下称帝之后,我等礼部成员都会辅佐陛下将其做好。然而陛下若是不称帝,便如面对一座空中楼阁。天下人不觉得楼阁是陛下的,陛下如何继续向前走。所以,臣以为,陛下当仁不让,万不可推脱。当今天下就是这样的天下,陛下为天子,就得顺应这个天下不可!”
听罗义仁把话绕回到正确的道路上,众人都松口气。霍崇虽然还是不舒服,却也不得不承认罗义仁所说的不是没道理。在满清这时代,就算是搞出来了共和制,选举国家元首。只会造成巨大的混乱。
而且这时代与清末不同,清末时候传统遭到了全面反思,甚至是打倒。所以共和制就是顺理成章。
这种时候就算是搞了共和制,霍崇也不认为自己建立的华夏朝廷会如满清那帮丧权辱国。既然国家都不可能遭到严重损失,国家制度的全面改变反倒成了动乱之源。
想到这里,霍崇叹口气,对高庞说道:“高庞,你来办此事!”
高庞听闻这差事交到自己手里,无比高兴。看着高庞满脸喜色,霍崇命道:“不许铺张浪费,另外,按照我华夏朝的规矩,官员送礼收礼,都是违法。这个你定要给人人都宣传到!”
“遵旨!”高庞笑的脸都要变了花朵。
华夏坤隆九月初十,西历1733年。霍崇自祭拜了朱元璋的陵墓,在墓前领了华夏朝大都督职务后。终于在徐州登基,自此华夏朝建立。
在霍崇宣布称帝的诏书中,又宣布钱清为齐王。以彰显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平等理念。
这边雷虎已经赶回到徐州,见到钱清,面红耳赤的问道:“你真要嫁给陛下么!”
钱清一愣,随即有些愠怒。然而过了片刻,钱清脸上不禁露出抱歉来,钱清尽量柔声说道:“老虎,你放下我吧。”
雷虎听到这话,更是激动起来,“我能放下,早就放下了!清儿,论才干,我知道比不了陛下。可论对你的真心,我绝不输陛下!为何就不能是我!为何!清儿,不管你与先生如何,我都不在意,若是不能把心思说出来,我只有死了。再说,若是你肯跟我,我什么都不想。只会对你好!”
钱清一时间感动的眼角都湿润了,诚恳到如此卑微的请求,钱清不能不感动。然而正是如此,钱清却不得不叹道:“老虎。先生对我而言乃是靠山,是顶梁柱。他……就是我当家的。并非你不好,不是你对我不好。然而我心中就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先生。你……你……你明白的。你一定能明白。”
雷虎听到这话,心中竟然空荡荡的。他完全不想明白,然而这个比喻却让雷虎明白了钱清的感受。对雷虎来说,钱清不也是那个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下的人么!
自从看到钱清的那一眼,雷虎突然觉得人生就有了光彩。倒不是雷虎想从钱清这里得到些什么,只是在钱清身边,就感觉又温暖又开心。
雷虎再忍不住,在这绝望中,雷虎却突然想到了一丝光明,他说道:“我会等你的。我会一直等你,到死为止!”
说完,雷虎转身就走。在这巨大的悲伤中,雷虎再也不能忍受面对钱清带来的痛苦,除了逃跑,他别无他法。
看着雷虎的背影,钱清眼角还是不禁淌下一滴泪水。连忙擦了擦眼睛,钱清对着雷虎逃走的方向怒喝道:“傻瓜!大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