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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论淮京城内各显贵间的暗流涌动,商墨羽与周家公子成婚后,也算是过了几日蜜里调油的日子,周家小公子周承恩生得俊美,又是风月场所的常客,那讨女子欢心的手段是一套一套的,两日功夫商墨羽就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对他情根深种。
而周夫人又是个势利小人,她看重商墨羽背后的端王府,一门心思地对她好,每日滋补膳食准备的体贴又全面,把商墨羽当个祖宗似地供养着,半点都不敢忤逆她。
直到,宋家大房出事的消息传出来以后,商墨羽回去看望了端王妃一趟,结果正好瞧见端王妃因着端王添美妾的事黯然伤神,几番安慰后自己的心情反倒受了影响。
再回周府时就免不得发了些小脾气,底下人半点让她不满意她都把人打得皮开肉绽,吓得周夫人气都险些没喘匀晕倒过去。
再之后,外面传出端王妃失宠的传言,周夫人本来对商墨羽的那点惧怕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几次在商墨羽跟前提起为自己儿子谋前程的事,商墨羽烦不胜烦数落了她几句,但后来还是在端王跟前提了一回,结果没得到任何反应。
端王沉溺女色,根本没那个心思去帮她管这些不说,有了林清芷那番话在前,他就是有能力也不会再去管,更何况宋家大房没了,他自己又只是个闲散王爷,一官半职也无,如何能管?
几次下来,周夫人渐渐发现了,自己这个尊贵的儿媳妇根本就不能给自己儿子谋来好前逞,甚至加上之前几次与商墨羽的龃龉,心头的意见越来越大。
直到,一则消息再次在淮京城内炸开锅,满城百姓被这消息炸地体无完肤!
“真是没想到,这长姑娘不仅嚣张跋扈,竟还小小年纪就做出这等事,难怪帝君把人下嫁到周家,感情是因为怕这事儿败露,怕长姑娘被休呢!”
“可不就是嘛,不然一个好好的王室贵女做什么自降身份嫁给个纨绔子弟,感情是在这儿等着呢!”
话说,今日一早就从娇语阁传出一等一的大消息,说端王府的长姑娘早几年就在逢春楼出没,一个尚未出嫁的闺阁女儿,小小年纪就不知羞,在那等地方出没,还被逢春楼的人看光了身子,早就清白不保,不是干净的女儿身了!
娇语阁是与逢春楼齐名的风月之地,早几年逢春楼还在的时候,两方竞争激烈,自打逢春楼因着太子被废的事被查封之后,娇语阁成了淮京城独一无二的美娇娘聚集地,风头无两。
“这事儿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这个时候又突然提起来了?我听说还是娇语阁的花魁轻语姑娘亲口说出来的。”宋沅湘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慢慢悠悠地问。
子桑绾坐在一旁品茶,没搭话,这清雅阁的茶是越喝越好喝了,不愧是桑叔,总能把生意经营地越来越好。
清越见自家夫人不说话,只能自己道:“那轻语姑娘早年本是逢春楼的洒扫丫头,当初是她头一个发现了长姑娘出现在逢春楼,后来这事儿被当时的太子妃和太子知道,为了压下这件事处置了好几个人想杀鸡儆猴,没成想这轻语姑娘逃了出来,辗转还改名换姓进了娇语阁成了如今的头牌。”
听她这么说,宋沅湘顿时回头望过来:“这些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清越笑道:“因为轻语姑娘当时是被我们夫人暗中救下来送进娇语阁的,此事还是奴亲自去办的。”
宋沅湘顿时瞠目结舌,望向子桑绾:“阿绾,别跟我说,当初商墨羽被扔进逢春楼也是你干的?”若不然好端端的去救一个洒扫丫鬟做什么?
子桑绾微微点头,并没有隐瞒:“她不仁在先,我不过是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宋沅湘一时不解,清越又在旁解释道:“当初那长姑娘四处找我们夫人麻烦,有一回竟胆大包天想将我们夫人抓了扔进青楼,不过被我们夫人察觉了,所以先一步把她扔了进去,只是后来这件事不知丽妃娘娘怎么知道了,竟然利用此事刺激当时的太子殿下,以至于让太子殿下刺伤秦家公子丢了太子之位。”
听她这么一解释,宋沅湘顿时理清楚了来龙去脉,她看向子桑绾一时气结:“那我当初还在你面前问商墨羽是得罪了谁才遭了报应,你也不告诉我!”
子桑绾歉疚道:“当初太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我不想将你卷进来,这种事越是不知道越好。”
宋沅湘哼了哼:“我看你就是不信任我,怕我说出去才不告诉我的!”
子桑绾失笑摇头,却没有否认:“那时候咱们不是才刚认识不久吗,我怎好直接说出来?”
宋沅湘哼哼唧唧的,算是承认了这个说法,这等事的确算不得小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等她自己想通了,又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子桑绾想着星阑从外打听来的,道:“商墨羽和周承恩的母亲之间已经有了好几次龃龉,周夫人是打着能替周承恩谋前逞的算盘待商墨羽好,但眼下大房出事,端王妃失势,端王又整日沉迷女色,没有人能替商墨羽打算,她既然应不了周夫人的请求,周夫人对她的意见只会越来越大,加上如今这件事,已经不需要我做什么,自有人收拾她!”
她要做的就只有这么多,帝君一心要护着端王府和商墨羽,她不动她的性命,但自有法子叫她过得不畅快!
如她所料,商墨羽五年前在逢春楼的事一经传出,不需要人去煽风点火,百姓们已经自己编了许多个说法流传出去,其难听程度甚至比人刻意去传的还要不堪。
得知此事的周夫人当场就与商墨羽翻了脸,周夫人早就看出来,端王妃一失势根本没人护着商墨羽,当下又发生这等大事,怎么说都是她占理,指着商墨羽就是一顿破口大骂:“好你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竟然给我儿戴这么大一顶绿帽子!你这是哪门子的贵女?!我看是破鞋还差不多!也不知道给多少人看光了身子,你竟然还有脸嫁给我儿子!你这个不干不净不守妇道的贱女人,太不要脸了你!”
周夫人曾是中年得志,本就教养极差,骂起人来是半点不含糊,就差把唾沫星子一并吐商墨羽脸上去了。
她本就是一把年纪了才生了这么个宝贝儿子,当心肝宝贝似地疼着,就想着能给他找一门大好的婚事飞上枝头变凤凰,没曾想,竟娶了这么个千人看万人睡的破烂回来!
商墨羽本就被外面的消息传得没晃过神来,她第一时间回端王府求救,结果父亲对她避而不见,母妃只哭着说她也没办法,还在她耳边抱怨端王近来的所作所为,抱怨她翻天覆地的日子,她本就一肚子委屈不甘,再听了那些话,心情更是沉到了谷底。
她又去寻了林清芷,可没想到,她竟然说事到如今传言已经沸沸扬扬,何况这本就是实打实的事情,她也别无他法,她抱着的仅有的那一点希望彻底被熄灭,一瞬间被绝望覆顶,她在端王府又哭又闹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回来,结果刚一回来被周夫人这么一骂差点没气晕过去,但她多年的跋扈也不是吃素的。
她冲上去就给了周夫人结结实实一巴掌:“你放肆!竟敢对本姑娘如此放肆!”
周夫人被这一巴掌打的晕头转向,好半晌回不过神来,直到周承恩急匆匆跑进来唤了一声:“母亲!”
周夫人这才捂着脸猛地扑进自己儿子怀里:“承儿,你看看你这个媳妇儿,她在外面生了那么大的事,让我们周家的脸面都丢尽了,我说她两句她竟然就敢朝我这个婆母动手了!”
周承恩黑着脸瞪着商墨羽:“你竟敢对我母亲动手!”
商墨羽高昂着头颅,半点不服输:“谁让她满嘴不干不净,任何人都休想对本姑娘无礼!”
周承恩猛地甩袖:“好,你好得很!”
说罢,狠狠等了屋中的下人一眼:“取纸笔来,我要休妻!”
商墨羽面色一变,狠狠咬着牙:“你我乃是帝君赐婚,你胆敢休了我就是忤逆圣意,对帝君不敬!”
周承恩愣了一瞬,当即厉声道:“那我就去求帝君,是你不知羞耻在前,公然打骂婆母在后,我倒是要看看,帝君到底讲不讲理!”
商墨羽眼中划过狰狞,手指狠狠拽紧衣裙,这件事本就是她的心头之恨,如今不仅被人公然提出来,还大肆宣扬出去,她本就恼怒到了极点,又在端王府连连碰壁。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境遇会变成这般,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从来都是蔑视蝼蚁众生的,可如今呢,外面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各种羞辱指摘的话层出不穷,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是鄙夷嫌恶的,这半日时间她就已经受够了,眼下还被自己的丈夫婆母羞辱,她凭什么还要忍让!
想着,她面色划过狠厉:“你有种就去面见帝君,你以为就凭你爹那芝麻绿豆大点的职位,你就有权利面见帝君了吗?若不是娶了我,你这辈子连内城都踏不进去,你个窝囊废,除了靠女人你能有什么本事!”
她被气昏了头,什么话不假思索直接说出来,殊不知这话完完全全刺中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没有本事还骄傲自满的男人的痛处。
周承恩脸色大变,放开自己母亲,径自冲上前朝着商墨羽就是一巴掌:“你再说一遍!”
“姑娘!”端王府陪嫁来的丫鬟被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脚步踉跄的商墨羽,吓得脸都白了。
商墨羽却挥开她,捂着脸,发丝凌乱笑得疯狂地看着周承恩:“再说一遍又如何?你就是没本事,窝囊废!你害你爹丢官落职,自己又考不起功名,跟你那个没见识的娘一样,一心想着娶个有权有势的女人好一步登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日子对我好是为什么,不就是图我的身份吗?不就是图前程吗?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我商墨羽就是死了也不会给你们一分一毫的好处!”
说罢,她猛地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也不知是何时藏在身上的。
屋子里的下人吓得花容失色,陪嫁丫鬟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姑,姑娘,您别冲动。”
商墨羽吐了一口混着血丝的唾沫,半边脸高高肿起,看向周承恩的目光充满了恨意与疯狂:“你不是想面见帝君吗?我今日就成全你,只要我死在你周家,你就等着廷尉司来拿人吧!”
“你疯了!”周承恩涨红了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周夫人也被她这举动吓得一动不敢动,抱着双手躲在一边不敢说话。
商墨羽哼笑着:“从这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想活了,哪怕事实根本不是那样的,周承恩,我干不干净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周承恩狠狠一愣,不知想到什么,脸上划过茫然无措的惊惶。
商墨羽继续笑着,眼中却是冰凉一片:“这些日子你们与我做戏,殊不知我也不过是与你们逢场作戏,我原来都已经认命了,跟你做普通夫妻,每日忍受你母亲的粗言鄙语,忍受你风流纨绔,可结果呢?自打我几次回端王府都没能给你们带来好处开始,你们就整日酸言酸语,明嘲暗讽,如今这消息传出来,哪里还会有我的容身之处?!”
说着,她将匕首挪到了脖子处,眼中尽是决绝:“但我若要死,就一定要死得有价值,你们胆敢羞辱我动手打我,我就让你们与我陪葬!我堂堂端王府的长姑娘,曾经的荷华宗姬岂容你等粗鄙之人羞辱?!”
说罢,当真不带半点犹豫就朝自己脖子划去。
“住手!”周承恩大惊失色,忙扑上前想阻拦她。
却不想,商墨羽面上狰狞一笑,突然把匕首朝他胸口刺去。
“承儿!”周夫人在旁失声尖叫。
周承恩吓得肝胆俱裂,忙伸手握住她的手往外推,谁料,商墨羽就料中了他此举,猛地带着他的手将匕首送入自己胸口。
鲜血四溅,喷了周承恩满头满脸。
“姑娘!”陪嫁丫鬟被狠狠吓住,猛地就跌倒在地,然后连忙爬着上前去查看商墨羽的伤势:“姑娘,姑娘您别吓奴婢!姑娘!”
商墨羽和周承恩一道摔倒在地,周承恩满手鲜血地握着她的手,而她的手上是那把不知道会要了多少条人命的匕首。
他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面色煞白,他甚至已经看见自己倒在了断头台上的场面。
他狠狠一颤,猛地松开商墨羽,任由她整个人倒在冰凉的地上。
商墨羽口中不停冒出鲜血,华丽的衣裙被鲜血沾染,如一朵被人残忍摧残过的娇花,一点一点流失掉自己的生命。
她望着周承恩惊慌无措的模样,望着周夫人吓傻了的模样,轻笑起来:“周承恩,是你和你母亲害死了我,我父亲和母妃,还有帝君,是不会放过你们的,等着给我陪葬吧!”
说罢,她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拉扯着伤口流出更多的血,她却仿佛不知疼痛一般,眼中是决然和星光陨落后的黯淡:“子桑绾,你赢了!”
赢得彻彻底底,而她输得一无所有,父亲不再眷顾她,母亲也护不住她,她一直尊敬爱重信任的嫂嫂,也在关键时刻抛弃她,对她不屑一顾,不在乎她的生死名声。
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哪怕死后依旧要遭人唾弃,长长久久的背负骂名,可事情到如今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她竟然一无所知,等她从虚假的甜蜜大婚中回过神来,一切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她目光虚涣散地落在堂屋门口,外面艳阳高照,天空广阔,广袤无垠,却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姑娘!”陪嫁丫鬟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她不能死,她死了自己要怎么办!
周夫人狠狠一颤,步子踉跄地到周承恩跟前,抱着他的手臂发抖:“承,承儿,怎么办?她,她死了......”
周承恩也被吓傻了,万万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他现在也是满心彷徨,根本没法子思考。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掐着大腿强忍着颤抖吩咐屋子里同样吓傻的下人:“去,去把我爹找回来!”
周夫人勉强醒了神,忙道:“对,对,去找老爷,老爷一定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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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墨羽死在周家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原本是被周家使计想压一时半刻的,没想到商墨羽身边那陪嫁丫鬟,怕自己受到连累一并被处死,迫不及待想将功赎罪,连夜从周家逃了出来。
周家到底不是从前的三品权贵之家,家中不过几个下人,又被突然发生的事刺激得惶惶不安,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跑掉。
直到消息在淮京城炸开了锅,周家才后知后觉自己根本没瞒住。
据传当夜廷尉司就到了周家,周家一家三口包括一屋子下人都被抓了起来,端王和端王妃亲自去接了商墨羽回府。
端王妃一眼瞧见自己的宝贝女儿满身狼狈地倒在血泊之中,猛地跌倒在地咆哮大哭起来:“墨儿,我的墨儿!”
她跌跌撞撞上前抱住商墨羽的尸体哭得肝肠寸断:“墨儿,是母妃不好,母妃没有保护好你!墨儿,你醒醒再看看母妃,墨儿!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纵使端王对端王妃已经百般不满,此刻依旧忍不住心软上前将母女抱在怀里,声音哽咽:“是爹爹不好,爹爹会为你报仇的!”
消息传到盛卿侯府的时候,子桑绾只是惊讶了一瞬:“竟然死了?”
白暮点头:“据说是周家母子逼死的,周家下人和陪嫁丫鬟亲眼所见,周夫人不仅辱骂长姑娘,周公子还胆敢扇了长姑娘一巴掌,长姑娘受不住刺激声称她堂堂端王府长姑娘,不是能受他们侮辱的,还说要他们陪葬,紧接着就拉着周公子的手杀了自己。”
子桑绾瞧了眼一旁一言不发的商迟,轻哂:“倒是个有骨气的,继续看看后续怎么处理。”
“是。”白暮拱手退下。
子桑绾靠回商迟怀里,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商迟蹙了下眉,摇头:“在想帝君只怕要怪到你身上来。”
子桑绾轻笑了下:“那又如何,他没有证据。”
就算猜到消息是她让人传出去的,但商墨羽的死是周家造成的,又与她何干?
商迟抱着她轻叹了口气:“你行事总是这般肆无忌惮,叫我操碎了心。”
子桑绾没忍住一下笑出声来:“你这语气就跟我爹似的。”
商迟面色扭曲了一下:“我才不是你爹。”
子桑绾轻哼:“当然不是,我爹是都虞侯,一代君侯岂是你能贸认的?”
商迟推着她压倒在床榻上,声音不满:“怎么,看不起我?”
子桑绾被他压着不舒服,忍不住扭动了下,“你先放开我。”
商迟偏不,不仅不,还把人压得更紧了:“你伤害到我了,我得惩罚你。”
子桑绾没忍住笑出声来:“什么啊?”
商迟眼中划过欲色,低头循着她的唇吻下去。
子桑绾愣了一瞬,抬手攀在他的肩上,很明显的顺从意思。
商迟顿时吻得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