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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自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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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后,顾澜翻墙过去,把耿桃和卫岚背了过来。

    耿桃脸都红了,小心翼翼的扯着顾澜的衣领,卫岚却笑眯眯的紧紧搂着她的脖子,还有空偷瞄几眼顾侯爷。

    “澜哥哥,你最近又变好看了不少嘛,你爹爹也好俊呀。”

    顾承昭不由自主在她面前就昂首挺胸,彰显起自己的傲然身姿。

    “见过侯爷,奴婢是耿恭的妹妹耿桃。”耿桃懂事的行礼。

    顾承昭打量着两个孩子,道:“本侯倒是听耿恭说过他有个妹妹......那孩子很机灵,就是年纪还小,早晨回来了,如今应该在后院休息。”

    顾澜问道:“侯爷见过耿恭了?”

    “是啊,他不是你举荐之人吗,澜儿倒是为本侯发掘到了一个人才,此人作战勇猛,覆灭王庭一役,他率先斩落王庭大旗,振奋了士气,还抓住了一队想要潜逃的羌戎贵族,如今,他已经是军中校尉。”顾承昭说道。

    “其实......耿恭才十四岁。”

    “少年可期啊。”

    顾澜微微点头,脖子又有些发凉。

    的确少年可期。

    耿恭的名字,已经注定了他的不平凡。

    他可还是原书中砍掉原主脑袋,献给容珩的人。

    耿桃听到顾承昭的话,激动的说:“那奴婢去找他啦。”

    卫岚则跑到卫承渊面前,拉了拉他的衣裳,小声唤道:“哥哥,我呢?”

    卫承渊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头发,道:“走,我们去街上看漂亮哥哥。”

    卫岚是三年前他失忆时,下意识当成顾澜捡来的流浪儿,如今他恢复记忆,但到底做了她三年的哥哥,两人也是有感情的。

    两个孩子离开,顾侯爷看着顾澜,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问道:

    “澜儿,爹听说,你喜欢上了一个男子?还求而不得?”

    顾澜前一秒还在安静的喝子衿端来的冬瓜排骨汤,下一秒听到他的话,差点喷出来。

    “没......没有。”她不由自主的否认。

    顾承昭瞳孔裂开了一瞬,震惊的道:“那是......女子?容珩难道是男扮女装......”

    顾澜:“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的。”

    顾承昭叹了口气,回想起记忆中的少年,不禁说道:

    “那容珩......本侯在先帝带着他上朝的时候见过几面,倒是活泼爱笑,后来萧家没了,再见到他时,整个人阴气森森的,心思很重,还姓容,你说你怎么喜欢上他了?”

    顾澜愣了一下。

    活泼爱笑的容珩,

    是什么样子的?

    但至少......

    “容珩并不阴森,他只是看起来对任何事都不上心。”他也不能上心。

    可是,他是一个善良又骄傲的人,哪怕一路上失去了那么多,真心被错付,在阴谋与黑暗中过活,也没有失去一腔赤诚热血。

    “澜儿很了解容珩吗?”

    “我为了应付祖母催婚,才会找珩兄帮忙,也是不想以后再出现陆霏霏这样的情况,干脆就对外宣称自己是断袖,”顾澜一口气解释道,“我与容珩,是坚定的兄弟情,就像侯爷你和睿王,对,结拜过的。”

    在她心里,她早就和容珩拜了天地磕头结拜。

    顾侯爷听到这话,心里松懈了几分。

    他听说容珩还拒绝了澜儿呢,哼,就算澜儿是男子的身份,他也不能拒绝吧。

    而顾澜现在说,他们只是朋友,那就意味着澜儿喜欢的人,不是他。

    结合到刚刚出现的谢昀,顾侯爷自认为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侯爷在想什么?”顾澜看着他的神情,忍不住问道。

    她这个爹,思维极其诡异,她完全看不懂其中逻辑,简直和韩萱儿有一拼。

    顾侯爷不高兴的说:“你连声爹都不叫。”

    顾澜:“我以前也不叫。”

    顾承昭:“那你现在叫一声嘛。”

    顾澜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说:“昨晚你叫我澜兄来着......还叫什么,侯爷还记得吗?”

    顾承昭瞳孔一凝,想了起来。

    他他娘的好像喝醉后,还管顾澜叫了声爹。

    顾承昭眼前发黑,很想删除这段回忆。

    父女俩的交流,一下子陷入僵局。

    顾侯爷转了转眼珠,转移话题又问:“这谢昀......多大了?”

    顾澜想了想,推测性的说:“二十四五了吧?你问顾长亭,他应该清楚。”

    “本侯上一次回京时候,他还是大皇子的伴读。”

    “大皇子现在已经是东宫太子了。”

    “本侯知道,但本侯叫习惯了。”顾承昭回忆了一番,开始给顾澜科普起来。

    “本侯记得谢昀十七岁就考中进士,那年春闱由太子容璟......就是现在的皇帝主持,之后先帝则钦点谢昀为状元,又为谢家平反了当年的冤屈,后来,他似乎主张女学,成了大燕第一公子。”

    顾侯爷不喜欢读书,所以他对读书读的特别好的人,印象都格外深刻。

    “他现在是做什么的?”

    “之前是太子詹士,前段时间户部尚书钱臻入狱,他被苏丞相塞进了户部,如今是户部侍郎。”

    顾澜认真的回答,只要顾侯爷别和她提喜欢容珩就行。

    她只是想和珩兄做好兄弟!

    顾侯爷说了这么一大圈,终于显露出来真实目的:

    “谢景栖爹娘都不在了,前途一片光明,又得苏文钟赏识,人长得也有本侯几分风范,澜儿你以后嫁过去,还不用考虑什么婆媳纷争,不愧是本侯的女儿,这眼光不错。”

    顾澜:“......”

    “我什么时候,要嫁给谢昀了?”

    顾侯爷摆了摆手,露出看透一切的表情。

    “本侯知道你们年轻人脸皮薄,但谢昀为你把那陆大小姐都坑了,你对她也是如此了解,啧啧啧,瞒不过本侯这一双慧眼。”

    “此事是谢昀自己所为,谁知道他怎么说服了陆大小姐。”

    “武功一般,但文采出众,可以弥补一下。”顾侯爷自说自话。

    顾澜深吸一口气:“侯爷是不是忘了......我的身份,是男子。”

    顾侯爷正色了几分:“我此次回来,就是想为你恢复身份。”

    顾澜的眼神一凝:“恢复身份?”

    顾侯爷桀骜的眉眼温和下来,看着她,继续说道:

    “这些年来,你一直不能像个普通女子那样生活,不能文窗刺绣,不能水阁梳妆,而是要像男子那样学文习武,之前,还要面对钱家的刺杀......

    澜儿,本侯驱逐羌戎,北境大捷,就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能做大燕最肆意自由的姑娘,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再也不需要隐瞒身份。”

    顾澜咳嗽一下,打破了顾侯爷的柔情时刻,开口道:

    “我想做男的。”

    顾侯爷:“......澜儿,你从前最想做的不就是恢复女儿身吗,而且你是男子,如何和谢昀在一起?”

    顾澜皱了皱眉,怀疑的问:“我和谢昀没关系。而且,我本来也不愿临水梳妆文窗刺绣,钱家的刺杀,不管我是男是女,都会面对,侯爷你忽然做这个决定,是不是夫人又有孩子了?还是你背地里有什么......”

    顾侯爷俊脸一红,连忙道:

    “怎,怎么可能,本侯心中只有你娘!本侯是想为你恢复女儿身后,让皇上册封你为女世子。至于以后的侯位和领兵,经此战,本侯已经扫清了羌戎未来十年的障碍,侯位是你的,但轮不到你打仗。”

    顾澜心道,你怕是永远也想不到,羌戎是被扫清了,但后来开战的是魏国,你儿子我这个炮灰男配还是要去领兵。

    她想了想,说道:“若现在恢复身份,我在容珩容妙嫣容宝怡容允浩心里......都是男子,我没法交代。”

    顾侯爷:“你是把容家人都一网打尽了吗?”

    顾澜摸了摸脑门,有些无奈。

    谁让她上宗学,遇见的都是皇室子弟。

    顾承昭定了定心,说:

    “若你不愿,本侯也不会勉强,但你刚刚提到了容宝怡和宁安公主,据本侯所知,她们如今一个在军中,一个在朝中做官,她们也是女子的身份,我朝民风开放,女子比从前自由许多,至少,魏国是没有这样制度的。”

    “侯爷以为,容宝怡和容妙嫣能像男子一样从军,一样做官了,就是自由吗?”顾澜问道。

    顾承昭的眼神有些疑惑:“她们,已经做到了寻常女子难做的。”

    “可是,不公平。”

    顾澜看着顾承昭,眼神一丝一缕,透着凌厉,缓缓开口道。

    “为什么男子做官,可以科举,可以举荐,甚至可以是一名高官三言两语的一句赞赏,就能让他们青云直上,而女子就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求皇帝的圣旨开恩,才能谋求一官半职?

    而且,侯爷知道吗,宝怡的确从了军,可是她明明箭术惊人,武功比起寻常男子也丝毫不差,从前在宗学中,她在军事上的见解不比任何人差,但就是因为是女子,她如今还只是个小小的守城卒,县主的身份,不但没有帮助她,反而加深了其他人对她的偏见。

    而容妙嫣呢?她官职很高,权利也很高,可是她想要谋权,是得从其他人的手里血淋淋的撕咬抢夺出来,也是因为,她是女子,想做到和其他人一样,就要付出其他人百倍的艰辛与努力。

    她们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之女,天潢贵胄,想要谋求一线的自由,尚且如此艰难,可这世间的其他女子呢?

    她们不是王侯之女,不是大家闺秀,而是走卒的女儿,是商贾的妻子,是青楼的妓女,是书生的母亲,她们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谁知道,谁在乎,谁能给她们呢,难道努力就能得到吗?不,只要她们是女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跨越人心里的偏见。”

    顾承昭怔怔的看着顾澜,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女儿。

    “你......说得对,所以本侯才想着,哪怕天下人都不服,本侯,就是要将侯位给你。”

    “那就,让他们服!”

    顾澜傲然的说。

    她那一双清澈明亮,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眸,慢慢的显露出几分狂傲与恣肆。

    “就算恢复身份后,可以做女世子,可以领兵打仗,但在很多人心里,从知道我是女子的这一刻,一切就变了,千百年亘古不变的偏见,不会被消除。

    或许他们还会对我敬重恐惧,但那只是碍于定远侯府的位高权重,而细微的潜意识里,他们会转变态度,会下意识不屑,会一直记得我是个离经叛道的小女子,我再做什么,都得产生很多麻烦,而我很讨厌麻烦。

    既然侯爷说,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我想做的,就是骑最烈的马,从茫茫雪原看到大漠孤烟,收复失地,驱逐羌戎,守护自己在意之人,领着定远军的将士,荣获无上功勋,到那时......我才想告诉所有人,我是,女子。”

    到那时,

    她会告诉天下人,

    她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