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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对面的女人是小男孩的妈妈,怕耽误剧组进度,低声催了句:“嘉豪,快坐回来。”
小猛这才走回去,爬到椅子上坐好,咧开嘴冲着曹烨嘿嘿笑了两声。
曹烨也对着他笑了笑,两人气场挺合,这一会儿功夫,像是已经结成了好友联盟。收回目光前曹烨又看了一眼梁思喆,梁思喆已经低了头,正捏着剧本翻页,但脸上若隐若无的笑意像是还没消。
这个小插曲过去,剧组继续围读剧本。小猛正读到被母亲丢弃前的一段,他略带稚气的声音一出,先前有些诡异的沉默氛围这才渐渐活泛。
曹烨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讨论剧本的内容,总觉得在场所有人都看出了他跟梁思喆不对劲,但都心照不宣地揣着明白装糊涂,心道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吧……
对面梁思喆的声音响起来,是那种有些懒散的,混吃等死的混混腔调:“我哪有钱还你……别提昨天那场,操,你没见昨天那场我都被快打废了么,光医药费就全折进去了,哥,你得留点钱让我吃饭吧。”
他进入状态很快,明明脸上没什么演戏的痕迹,但光听嗓音就能让人入戏。跟之前说“思喆哥哥也同意”的梁思喆简直判若两人。
这人是我的。曹烨脑中忽然冒出这种想法。
所有人都能在银幕上看到癫狂的刀疤,压抑的小满,妖娆的李廿,沉默的陆河川……但只有他能见到梁思喆从不向镜头展露的另一面。
明明不是有独占欲的人,但想到这些还是有一种很隐蔽的满足感。
胡思乱想了一通,直到耳边响起椅子腿摩擦地面的沉闷声响,旁边有人站起来伸懒腰,杂乱的聊天声音响起来,曹烨这才回过神,反应过来剧本围读会已经结束了。
杜追收了剧本跟曹烨笑道:“挺无聊吧?看你一直在发呆。”
“这剧本我看了得有五六遍了,”曹烨站起来,也跟他笑笑,“差不多都能背下来了。”
朝门口走的几步路他有意慢下来,等梁思喆从另一侧绕过来。
“说起来我真没想到你跟思喆这么熟,”走出会议室,杜追和剧组几个人跟上来,“你们得认识好多年了吧?”
“媒体不都说了么?”副导演在旁边接话,“《十三天》的时候就竞争过。”
“而且是你死我活地竞争过,”摄影师也插话进来,“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这么多年,媒体关于梁思喆和曹烨的报道就只有这一篇,但光是这一种说法,就足够让人脑补出各种细节和过程。
“你猜。”梁思喆笑着看了一眼摄影师。
“又卖关子。”摄影师跟梁思喆挺熟,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越靠近房间曹烨越觉心虚,刚刚被全组人注意到同穿一件衣服,现在又坐实同住一间房,总觉得就差没昭告天下他们昨晚正式在一起了。
梁思喆这时侧过脸看他:“你不是有事情要找我,去我房间谈?”
“行啊。”曹烨也看着他,应道。
这句话一铺垫,同进一间房就显得自然多了。
两人停在房间门口,身后一道清脆稚气的童声这时响起来:“思喆哥哥。”紧接着是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小猛跑着过来,朝他摊开手心:“谢谢你刚刚帮我讲戏,分给你糖吃。”
“好啊,”梁思喆弯下腰,在他手心里抓了几颗糖,朝他笑了笑,“也谢谢你。”
“也给这个哥哥,”小猛又朝曹烨抬起手掌心,“你是什么哥哥?”
“小烨哥哥。”梁思喆替曹烨说。
“小烨哥哥。”小猛重复道。
等曹烨也从他手掌心抓了几颗糖,小猛抬头看了看房间门:“你们住在一起呀?”
他嗓门很大,语气里满是羡慕,像是也想跟别的小朋友住在一起。
两三步开外,导演组几个人还站在原地没走开,全都听了个明明白白。
曹烨:……
童言无忌,专业拆台。
这小朋友前途无量。
小猛浑然未觉,没给两人留出解释时间,又颠着步子朝杜追跑过去:“导演叔叔,也给你糖吃。”
杜追去捏小猛的脸,边走边开玩笑道:“到我就成叔叔了是吧……”又回头提醒两人道,“晚上一起喝酒,别忘了啊。”
导演组几个人走远,曹烨看着梁思喆,梁思喆也看着曹烨。对视几秒,梁思喆笑了一声,低声提醒道:“愣什么呢,房卡在你那儿,忘了?”
“哦对。”曹烨这才记起来,低头摸出房卡开门。
进屋走进客厅,曹烨有些心虚道:“你说他们会不会看出来了?”
“都是人精,”梁思喆把剧本放到沙发前的桌上,“看不出来也猜得出来,你不说撞衫还好……”
“我哪知道小朋友的记性会那么好。”
梁思喆看了一眼曹烨身上的那件T恤:“这衣服我前天拍戏刚穿过,小猛一直跑过来玩袖子上的拉链,你也是会挑,正好挑了这一件。”
曹烨坐到沙发上,有点郁闷又有点好笑:“我根本没挑,随手拿了最上面一件。”
“哦,那怪我,”梁思喆笑着揽错道,“干洗完送过来,我就顺手放上面了。”
他说完去了卫生间。
出来时曹烨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捏着袖口的拉链,正上下来回拉着。
外面的雨小了一些,但天色还是有些阴沉,没开灯的客厅光线昏暗。
梁思喆走近了,停在一旁的饮水机接水:“看来小朋友都喜欢玩拉链。”
曹烨捏着拉链的手顿住:“我也只比你小两岁而已吧。”
“两岁零三个月。”梁思喆说,他接了一杯水递给曹烨,自己拿着杯子仰头喝水。
他喝水时喉结上下滑动,曹烨的目光落在那里,也跟着吞咽了一下,继而他觉得有些渴。
他拿起杯子也喝了一口水,忍不住回想起十年前的梁思喆——那会儿梁思喆喝水时,喉结也这样明显么?好像记不太清楚了。
梁思喆的侧脸被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了一道很好看的弧度,曹烨看着他,觉得这种喜欢一个人感觉真是有些奇怪又陌生。他无法挪开自己的目光,想到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就止不住地高兴。
梁思喆喝完了水,把杯子放回桌上,走过来坐到曹烨旁边。
他像是有些累,头仰到沙发靠背上,看着窗外的雨:“下午要不要出去走走?”
曹烨回了声“可以啊”,也跟他做了一样的动作,把头仰到沙发靠背上。
梁思喆侧过脸看曹烨,抬起手放到沙发靠背上,用手指绕着曹烨的头发。
曹烨垂下眼看着梁思喆的嘴唇,那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水光,明明刚刚喝了水,但此刻他还是觉得有些口渴。
他凑近了,舔了一下梁思喆下唇的水渍。然后又退开一些看着他的下唇,那片水渍扩大了,泛着若隐若现的水光,他觉得更渴了,于是他又凑近舔了一下,然后像昨晚梁思喆吮吸他那样,也吮了一下梁思喆。
也许是刚刚都喝了水,这吻比前面几次都要湿润些,嘴唇触碰又分开,发出细微的声响。
“梁思喆。”曹烨贴着他的嘴唇说。
梁思喆“嗯”了一声。
但曹烨好像只是想叫他的名字,并没有打算说什么,又开始吮他的下唇。
梁思喆总结出一条规律,接吻时的曹烨像一只温驯的小狗,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摸他的头发。
中午在酒店吃过饭,两人出了房间,打算出去遛弯。
外面天气有些凉,曹烨在T恤外面罩了一件梁思喆的牛仔外套,出门时他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这身打扮真挺梁思喆的。若是程端在场,估计又要做一番文章。
下电梯时曹烨去搭梁思喆的肩膀,抬头看了一眼监控:“我们会不会被拍到?”
“会,”梁思喆笑着说,“被拍到怎么办?”
“被拍到也没什么吧……”曹烨很快找好理由,“朋友之间搭个肩膀总能解释过去吧?”
他就是想搭梁思喆的肩膀,这种感觉就好像在蓝宴那会儿,他做什么都想挨着梁思喆。
梁思喆笑了笑,没说什么。
走出电梯前梁思喆拉上兜帽,微低着头跟曹烨一起出了酒店大堂。
雨天出行的人很少,大堂里只有零星几个服务生,都心不在焉地在走神,等到反应过来时,两个身高腿长的人已经推门出了大堂,只能看到伞下两人的背影。
这两人的装扮都是梁思喆的风格,肩膀往上被黑色的伞面挡住,单从背影来看,让人无从分辨到底哪个是梁思喆。
台风大概已经过境,只剩下最后的尾声,风停了,雨也小了大半,但还是淅淅沥沥地一直在下。
全市停工一天,这里又位于市郊的偏僻地带,街上人车稀少,半天才有一辆车驶过。
走了一段路曹烨回头看了看:“后面会不会有狗仔偷拍?”
“狗仔也没那么敬业,”梁思喆笑笑说,“他们也是要放假的。”
“他们也会放假?”
“雨天很少有狗仔出来,所以我一直盼着下雨,就是因为能出来走走。”
“唔。”曹烨又去搭梁思喆的肩膀,“所以这样也不会被拍到是不是?”
“应该不会。”梁思喆说。
他们挑人少的小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雨点敲在伞面上,整个世界都显得很清净。走了一段,曹烨要拿过梁思喆手里的伞柄,梁思喆说:“你拿了伞还怎么搭我?”
曹烨“哦”了一声,觉得这话有道理,便没再坚持把伞拿过来,继续搭着梁思喆。
他们很自然地一边走一边聊起来。开始时聊剧组的事情,后来话题慢慢转移到曹烨身上。
曹烨没避讳自己这几年的经历,但也没往深了讲,只说黎悠去世以后,他在国外申请了一家电影公司的实习,运气很好,跟着业内一位资历深厚的制片人前辈做片子,一开始做制片助理,后来那制片人逐渐对他放心,便让他独立运作项目。
他说得轻松,但两年之内制作和宣发一共投入四五个项目,梁思喆一听便知道,那两年曹烨应该过得挺拼命的,否则不会成长得这样快。
“后来遇上一个宝莱坞的片子,我觉得还挺适合中国市场,就用我妈留下的遗产,把那片子的发行权买了下来,让迟明尧帮忙联系了他哥,跟他们合作把这片子送上了内地院线,再然后就有了洛蒙么……至于程端,他是我学长,在电影公司也有不少经验,我们之前合作,我听出他有回国发展的想法,就想办法把他挖了过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歪打正着,我这人就是运气好。”
“所以是洛蒙的吉祥物?”梁思喆笑着看他一眼。
他的少年讲起过往的经历时云淡风轻,早已经不是监控画面里,蹲在电梯角落把自己蜷缩起来害怕风沙的小男孩了。他竟不知道该不该为这样被迫成长的曹烨感到高兴。
若没有这五年之间的经历,曹烨现在也许还是那个不知人情世故的小纨绔吧……一辈子做个小纨绔也没什么不好,只有一点,小纨绔曹烨可能不会跟他在一起。真是挺矛盾的。
“曹烨,”梁思喆轻叹一口气说,“那会儿我不知道你妈妈生病了,没能陪你……”
他话说到一半,曹烨侧过脸看着他:“那如果你知道,梁思喆,你会跟我走么?”
“会,”梁思喆说,又认真思忖了一会儿道,“而且我想,应该会有更好的处理方式,比如去求曹老师往后推迟拍摄时间什么的。”
到底是彼时年少,都以为往前一步就没了后路,只能决绝地走上独木桥,殊不知这世上还有很多折衷的路,可以容得下两个人并肩一起走。
两人沉默着往前走了一段,拐进一处弄堂。
弄堂里楼房破败,巷子很窄,雨水冲刷地面,然后翻涌着流进两侧的下水道。
楼房对面是一间一间很小的店面,正点着昏暗的灯,商店老板坐在门口的板凳上,盯着雨帘,百无聊赖地等着客人上门。
“这里像不像十年前的茵四?”曹烨停下来看着这条街。
梁思喆也停下来:“挺像的。”又抬头看向灰败的楼房,“这儿比茵四还像《十三天》的场景。”
“真的是,当时应该把我们送到这里,”曹烨勾着梁思喆的肩膀,“进去看看?”
他们走进楼道,大门很矮,两人需要微低着头才能进去。梁思喆收了伞,跟曹烨一起走进去。
一层的感应灯似乎坏了,楼梯里光线暗淡,只能靠着门外漏进的微弱光线视物。
“这里还有地下室,彭胭从楼梯下来,小满就躲在这里偷偷看她。”曹烨回忆着剧本内容,松开梁思喆的肩膀,握着他的手腕,“你看像不像?就在这儿。”他说着走进楼梯下面,停下来转身面对着梁思喆。
逼仄的空间内光线昏暗,曹烨的眼睛看上去格外亮,像两颗温润的泛着光的玻璃珠子。
梁思喆走近一步,靠近他,隔着混沌的空气看他的眼睛。
他们看着彼此,说不清是谁先凑近了谁,嘴唇触碰,他们又接了一个吻。
先是像这一天内发生的所有吻那样,他们吮吸着彼此的嘴唇。
但梁思喆觉得这样还不够,他抬手按着曹烨的脑后,用舌尖撬开他的齿缝,他没用很大的力气,像是还在试探,但曹烨很快探出了舌尖,与他纠缠到一起。
楼上响起一阵关门的声音,随后一阵脚步声响起来,先是有些远,很快走进了,鞋跟踩在年久失修的楼梯上,像是近得响在头顶。
这吻像是一场隐秘的冒险。
谁也没先叫停,任凭那脚步一直靠近。
那人推开大门,铁门发出“吱呀”的声响,然后脚步声融进雨声里,被扰乱的空气又渐趋安静,然后他们听到了唇齿间唾液交融的细碎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