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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拖进了刑房,其实他早已习惯了熬过各种各样的刑具惩罚,只是这次的折磨更残酷,直到第二日傍晚还没结束。
薛掌事折磨人最有一套,这人性子阴险残忍,常常以公谋私,折磨人取乐。在影宫里犯了大错的影卫,才会被他施以如此刑罚——用利刃在后背皮肉上割几十刀,把混着毒的盐粒填进伤口里,折磨三天不死,才能放出来医治,称为盐刑。
影宫多年来有十几人犯了大错被施以盐刑,却至今没人能活着挺过三日,皆惨死于刑房中,三日后释放时,尸体都被毒盐沤出了黄水,烂在了刑架上。
他浑浑噩噩地忍着,浑身冷汗裹着污血,意识模糊。
背后的毒盐持续不断地腐蚀着皮肉和筋骨,在刑架上度日如年,煎熬痛苦,他已呕吐多次,神志不清,眼前缓缓暗了,看不清东西。
神志恍惚间,温寂颤抖干裂的嘴唇微弱地唤着:
“殿下……”
他极其想去摸自己右肩胛下的那朵天香牡丹烙印,双手都被束缚在刑架上,挣扎许久,无可奈何。
天香牡丹是李苑的私印。他靠着这枚烙印才挺过了影宫酷刑,走过了常人无法忍受的三年炼狱。
快到极限了,已经挺不过去了。
当晚却恰巧有贵人到访。
是齐王府的两位鬼卫大人。鬼卫比影卫地位要高得多。
影四拿着名册与影宫*接,公事公办的口气漠然无波:“今年影宫开狱,我来领人。”
薛掌事随手一指,身后僵硬地站着五个如深渊地狱里刚刚爬出来的恶鬼一般的男人。
“都是宫主挑的人。”
五个人站成整齐一排,赤着上身精实紧绷的肌肉,眼瞳漆黑深不见底,杀气外放,隔着一丈远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浓重的杀戮气息,每个人背后右肩胛下都烙着一枚“影”字,“影”字笔画中的凶兽纹各不相同。
影四扫了一眼,眉头微皱:“今年只有五个?”
“哼,你以为影卫是那么好培养出来的?”薛掌事把名册扔给影四:“一共六个能用的,有一个在刑房里,估计没命出来了,你带着这五个走吧。”
“啥?”影五听了不乐意,嚷嚷起来:“怎么就没命出来了,王府本来就缺人,您老是故意的吧?谁啊?”
影宫里宽阔,影五的声音在里面荡来荡去,这人特吵闹,逮个话头能像苍蝇似的嗡嗡个没完没了。
影五也是影宫出身,面前这老东西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如今终于扬眉吐气成了齐王府的顶梁柱,心里憋着气就想寒碜寒碜这老不死的,颇有点小人得志逞威风的得意。
谁叫人家有本事争气呢,拿宫主无可奈何,折腾区区一个掌事绰绰有余。
影五故意找茬,按着影四手里的名册,不依不饶扯着薛掌事问:“他犯什么事了?”
薛掌事看着这两个难缠的影卫,心里叹息,无奈道:“他自己偷跑出去,犯了训条,咬死不招,挑战本座和影宫的威严。”
“自己偷跑出去?”
果真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影五看了眼影四,悄声笑道,“哥,怕是个鬼卫。稀罕着呢。”
影四闻言神色渐冷,敲了敲名册:“我要带走。”
薛掌事拗不过,这兄弟俩在影宫里也被自己折磨掉了半条命,谁能想到,出了影宫被送进王府,竟被齐王赏识重用,一朝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到了地位还压自己这位掌事一头。
“就在刑房里。”薛掌事冷哼一声,拂袖走了,伺候不了这二位大人。
薛掌事身边儿几个伺候的有眼力,殷勤地引着影四影五进了刑房,里面的刑架上绑着一个少年,身上衣衫破碎,满身都是血淋淋的刀口,脸上尽是溅落的干涸血痕,浑身鲜血淋漓,新伤摞着旧伤,痛苦地皱着眉,微弱喘息,若不是被铁链捆着,他早就站不住倒下了。
“啊,是他啊!娘耶,可怜见儿的……”影五赶紧走上前按了按温寂的颈脉,还热着跳着,这才伸手去解他身上的铁链。
影四见着这张熟悉的脸并没惊讶,他早有预料,这位少年在影宫里成绩极优,不论哪一项考核尽是甲等,影宫内外的知情人都对他有所耳闻。
影五食指中指上戴着一对雕着枫叶的暗红钩指,钩指锋利,削铁如泥。
“小子,站稳点儿,走你——”
他用力一掰,直接把铁链给拧断了,铁链松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刑架上绑着的少年没了支撑,一头栽下来,影五顺势扶了一把,也不嫌弃他身上污秽,蹲身背起他,掂了掂。
温寂疲惫痛苦地半睁开眼睛,困惑地看着影五。
影五回头看着他笑笑:“哥们儿走运,回去可就成了爷了。”
“带他走。”影四道,“我去带其余五位。”
“好嘞。”
出影宫时,影五背着浑身血淋淋看不出原貌的少年,接受承认影卫身份的影字烙印。
他昏迷中仍在挣扎,动了动右肩胛,虚弱道:“不要烙在那儿……”
影五却以为他是疼了,按住了他乱动挣扎的身子:“兄弟,没事儿了,就烙个印,出去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温寂背上全是酷刑落下的伤痕血污,没人注意到他右肩胛下有一枚天香牡丹烙印,执掌影印的那位掌事亦没留意,那枚影字烙印便压在了那朵撑着他熬过多年的天香牡丹印上。
他早已精疲力竭,趴在影五背上没了意识。
影字烙印按影卫分组不同而有细微区别,“影”字笔画之中精巧镌刻鸟身鹿首纹,盖风神“飞廉”也。
影四影五皆是神色凛然。
影四脸色铁青,一把攥住执掌影印的那位掌事的手腕,冷声质问:“掌事,确信烙印无错?”
李掌事冷笑:“本座执掌影印数十年,还从没出过错。这少年正是飞廉组出来的,居然会是鬼卫,本座也吃惊得很呢。”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鬼卫……”影五垂眉失望道:“飞廉组……飞廉组的鬼卫……也太无用了吧……”
影宫按其中影卫战斗方式分了四组:
负责正面强攻的饕餮组影卫,取饕餮强横暴躁,百战凶神之意;
负责控场洞悉全局的九婴组影卫,取九头巨蛇目观六路,掌控八方之意;
负责辅助整个队伍,或用毒或医术等等的白泽组影卫,取白泽瑞兽通万物情,晓天下状貌,辟邪祥瑞之意;
以及以轻功为专长,负责侦查传信的飞廉组影卫,取妖物飞廉御风而行之意。
侦查传信的工作虽然不可或缺,可这种简单任务让普通影卫来做已经足够,身为万里挑一百年难遇的鬼卫,专长却是轻功传信……
一言难尽。
“罢了。”影四神色缓和,恢复了冷漠,“带走,毕竟是鬼卫。”
“嗯。”
中间跑了一趟耽误了几天,两人先给他找了好药疗伤,洗干净了,这才给带回去,他身体稍微恢复了些,勉强能走路。
他的伤太重,治伤时几个人都折腾得精疲力尽。影五坐在床头扶着他,双手按着他的手臂免得乱动撕裂伤口,嘴也用布条勒住,免得他咬断了舌头。
影四坐在他身后,拿着刀片把他脊背里填满的盐粒一点一点挖出来,再把腐肉割下来,影四手快,却也让他痛得死去活来,浑身肌肉绷紧发红,手臂额头青筋暴起,喉咙里低沉喑哑,发出如同受伤凶狼的低吼。
“哥,好了没啊,这小子劲儿太大了,老子快压不住了!”影五满头大汗,使劲催影四,“薛老头就是有病,拿人不当人,虐着玩……”
“别啰嗦,我在弄。”影四专注地给他挑出伤口里的盐粒,额角也渗出几滴细汗,满手是血。
“这家伙,伤这么凶,肯定伤根本了,这他娘的还能当影卫吗?能站起来就不错了……”影五咬牙压着他,就怕他突然疼得厉害了,一脚把自己给踢飞。
一直神志不清痛苦忍耐的温寂呜咽挣扎着说了几个字,模糊不清,影五贴近他嘴边仔细听,他说:
“我……还能当影卫……”
“好好好,能当能当,别乱动啊你。”影五焦急道。
影四一边贴着他伤口划下一刀,冷声告诉他:“影卫没这么脆弱,忍着。”
这般伤重等不到送至王府医殿,因为影卫身上均有昭示身份的烙印,因此寻常郎中也绝不允许看见影卫的身体,两人只得亲自动手,足足忙活了两个多时辰,才把命救了回来。
歇了好几天才带他回了王府,王府会给在职影卫分配每月的滋补药材,但他还没有正式入编,影四用自己那份给他垫上了,没说什么。
越州齐王府,雕梁画栋。
紧邻的洵州那边有座影宫,影宫开狱,照例送到齐王府几个千挑万选出来的影卫。
王府大堂,李苑坐于上座,靠在椅背上微扬着下颏,目光扫视底下低着头整齐跪着的六个蒙面的黑衣人,个个杀气逼人,冷若冰霜。
影四是李苑身边的精干影卫,亦是王府影卫统领,站在他身侧冷漠低声道:“世子殿下,这几个都是影宫宫主挑选的出类拔萃的死士,王爷吩咐,您自挑几个称心的。”
老齐王听闻自己独子在外险些被杀手暗算,本就身有旧疾,此番更是火上浇油,不给世子添些护卫总是不得安生。
李苑扬起嘴角温和笑笑:“你就够称心的了。”
影四冷漠站着,对世子的调笑无动于衷。
温寂正在这六人之中,颔首听命。乍一听熟悉又陌生的温和嗓音落在耳边,温寂心跳骤急,拼命忍住想抬头看一眼世子殿下的念头。
他在。
终于……终于见到他了。
难产半年终于开了坑,《遵命》可以说是耗尽心血了,潜潜秃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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