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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苑又把影七搂紧了些,把缰绳塞到他冰凉的手里。
影七皱了皱眉。
李苑讪笑,强行赔罪道:“教你驭马,赔罪,这个是真绝技,我师父教会我以后就没再追上过我,我就只教你。”
一路上,影七其实不想听李苑说话,可李苑根本就不给影七逃跑的机会,贴在他耳边一个劲儿说话,影七被迫听着李苑偶尔的指点,动作逐渐娴熟,越发融会贯通,利落的发尾偶尔轻轻扫过李苑下颌。
李苑搂紧影七,下巴轻放在影七肩头,低声道,“即便出身影宫,御马之术仍可请教我。影宫宫主曾是我手下败将。”
影七下意识回过头看李苑,没想到脸颊却挨着他唇边更近,气息中淡雅的乌沉香热热地扫在颊边。世子的长发未束,在风中翻飞。
“那些血是你的吗?伤到哪儿了?”李苑迎着风问他。
“不碍事。”
“别啊,你听我解释啊。那个字条给我看看,肯定不是我的笔迹,你不信看看……”李苑拿鼻尖蹭了蹭他脖颈,苍白的脖颈上立即浮上一层清浅的绯红。
李苑是真委屈,昔日的贵族涵养全没了,只想骂街,想抽死影四。
“半年前……你被皇城探子围攻,对吗。”李苑低头贴着影七脖颈,小声问。
影七沉默,过了一会,轻嗯了一声。
“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李苑问他。
影七摇头:“没什么大不了的,后来没再遇到了。”
“他们围攻你是因为……我一出生就被朝廷监视着,所有与我亲近的人都跑不了……我身边死了很多人,我不想你和他们一样。”李苑闷声道,“我从来没喜欢上一个人,我想珍惜你,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怕我一不小心就让你受伤,结果我还是一直让你受伤,没有人教我怎么做,我问过了,没人肯告诉我怎么才能保护你,我可能,用了一个最差劲的方式吧。”
他在怀里找了半天,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展平了,递到影七面前:“这个……是我给你的那一张。”
影七低头看了一眼,皱巴巴的手书上有六个字,“给我宝贝疗伤”,落款上是一枚烫上去的天香牡丹印。
两张手书都只有一行字,影七对统领又太不设防,这也要怪自己警惕太差吧。
李苑双手扶在影七腰间,静静看着自己炸毛的小影卫,冷淡的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神情。
李苑继续转移影七注意力,道:“这是我亲手降的野马,亦成了名驹,名为乌云役,性子暴躁任性,除了我还没人上过它的背。”
影七垂眼:“哦。”
李苑顺势又搂了搂他道:“我还是第一次哄我的影卫,能不能给我个面子。那张字条确实不是我写的,真的,有半个字假的就让我再被我老爹扔进剑冢。剑冢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我师父待的地方,可吓人了。”
再被扔进王府剑冢,这大概是李苑能发出来的最毒的誓了。
影七沉默许久,声音微哑:“我不需要。”
“不需要,被保护。”
李苑抿了抿嘴,软下声来,久久抱着他,垂头道:“对不起。”
影七身子颤了颤。
李苑嚣张惯了,没想到自己认怂这么有天分,死缠烂打加赞美委屈,缠着影七不放。
影七继续沉默。
怪不得坊间琴姬舞妾红倌儿花魁都对世子殿下趋之若鹜,抚着心口盼着人来,确实是位说话体贴的。世子爷花言巧语在越州也颇有名气,惹得芳心暗许者不计其数,虽然不可信,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听。
不多时,身后的青空啪的一声绽开一朵四处流烟的火花。
李苑伸手替影七勒了马,渐渐从疾驰中停下来,奔逃多时,四周房屋稀疏,渐入荒野,枯草没了马蹄。
“他们撤了。”李苑歇了口气,扔下缰绳,“想必是影初已跟杏堂掌事说清了。”
影七跳下马背,冷淡地低着头,给世子牵着马匆匆前行。
李苑趴在马背上看他:“小七,还生气嘛,笑一个吧……我给你笑一个行吗。那封手书……别当真啊。”
长发垂下马背,轻轻扫在影七脸颊上。
影七目不斜视:“殿下恕属下刚才冲撞冒犯之过吗。”
见影七终于肯搭理自己两句了,李苑赶紧道:“属下?小七你不走啦?你刚刚好威风啊,来威胁我,我都害怕了。不、我不记得你何时冒犯我啊,倒是挺……求之不得的。”
影七淡淡看了他一眼,回过头继续牵着马默默地走,从怀里把那封沾了血的手书拿出来,当着李苑的面撕得粉碎,随风一扬,血红雪白的纸片随风飘舞,落英萧萧而散。
李苑愣了愣,心里被小影卫给潇洒到了,轻声说:“这是最后一次试探你,我保证。”
影七对于世子殿下的信任,远比自己所受的信任多得多,其实如果不是半年来从世子殿下这里得到的失望太多,任何时候,只要李苑说“不是”,影七就会相信他。
影七用一贯喑哑低沉的声音问:“殿下有去处吗。”
“既然来了,就去朝暮楼吧,你饿了吧,我带你吃点东西。”李苑抚摸着马鬃,一边思考着怎么把影七再哄上马背,一边道,“听说京城那边有人过来了,我让他们就别去齐王府了,来临州吧,刚好近。”
“您放心让属下护送吗。”影七微微抬起眼睑,望着远处的六角小楼。
李苑飞快点头:“必须。”
李苑跳下马背,牵起影七的手,挡在他面前倒退着走,翻开影七掌心,看他前几日为自己挡暗箭时落的一道伤,伤口不深,已经结了痂。
李苑拿着影七手腕,牵着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他掌心。
影七僵了一下,疏离地抽回手。
李苑忽然停住脚步,张开手臂把影七揽进怀里,低头吻他眉心脸颊。
影七偏过头,不想让世子殿下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
他期盼了这么久的温柔,却是在他已经放弃爱慕的时候方才得到,造化弄人。
踏过一次陷阱的小动物总是很难再次被抓住,影七也一样,不肯再义无反顾地陷进世子的柔情中。
李苑翻开影七的衣袖,看见几道伤口结了浅痂,还红着。
“伤得这么重吗,你怎么不包一下。”李苑心疼地低头吹吹,“我让影初回去取我的令牌了,取回来以后就送你去杏堂疗伤,你身上还有其他伤处吗?”
影七不自在地把手抽回去,摇摇头。
李苑从他手里拿过马缰:“你上马歇一会。”
影七低头道:“不合规矩。”
李苑抱他上马,搂在身前护着:“你不需要现在就接受,我知道我这半年对你做的事挺过分的,我要说我是身不由己就太那啥了,你要是还生气,你再凶凶我嘛,你那样儿,也好看。”
影七垂着眼睑:“我,属下没控制住。”
李苑受宠若惊,赶紧道:“你别忍着,我就从小忍到大,快疯了,你在我面前真的,什么都说出来,哪儿疼,哪儿不舒服,你告诉我,好不好。”
“原来你……脾气这么大啊。”李苑低头蹭影七脖颈,“我喜欢。”
影七想避开与世子殿下亲昵,却被李苑搂得更紧。
李苑感觉到影七在轻轻挣扎,恐怕他挣脱了自己跑掉,有些惶恐地抱住影七:“别、我不亲你了行吗,你别走。你戴着影牌了……别反悔……”
影七心里蓦然酸楚。
他曾经也是对世子殿下的温柔如此诚惶诚恐,恐怕哪一个瞬间,世子殿下就悄然离开自己,再也追不回来。
影七把腰带里被自己扯断挂绳的影牌拿出来,默默重新系回百刃带里。
李苑才放下一点心,有了点安全感,抱着影七,在他脖颈后蹭蹭,囔声道:“你真好。”
临州朝暮楼,越州满庭欢,洵州霜银坊,瀛江沿岸三大赌坊,名扬四海,过去民风开放,簪缨鼎食之家鲜有不进赌坊之清客,屡禁不止,赌桌上一朝生死,对手两家风云变幻。
所谓朝暮楼,朝穷暮富的有,朝富暮穷的也有,全看运气。
先皇时下了通牒禁了豪赌,如今不过老百姓聚头消遣作乐,偶尔闹出些大谈资,也只能是王族官宦子弟,一掷千金,耀武扬威罢了。
而李苑殿下,正属在王族官宦子弟中最跳脱的那一批里。临州与越州迢迢相隔,朝暮楼的挂牌上仍记着齐王世子的几笔点灯银。
李苑轻车熟路带着影七穿过大堂的梨花台,一手从腰间玉带里抽出把有凤来仪绀碧骨的折扇,想方设法逗影七开心些,指着各处对影七道:
“朝暮楼三朝三暮分三层,一楼“浮光”,乃下阁,摆梨花案,聚拢江湖赌客,金银八方广进。二楼“跃金”,乃平阁,文人骚客,世家雅士,掷千金豪赌买佳人一笑者甚繁。”
影七的目光随着世子的扇尖儿流转,大堂里赌客众多,拥挤喧闹,乌烟瘴气。第一次进这等玩乐之所三教九流之地,不免有些拘谨。
出于影卫的本能,影七立刻按住了后腰的双剑,紧跟在李苑身边,低声问:“那殿下去二楼平阁?”
李苑抬手悄悄握住影七正按着剑柄的手,问他,“你知道为何这儿摆的是梨花木台么。”
影七盯着那张围满赌客骰盅哗哗作响的梨花台:“属下愚钝。”
“先皇未禁时,往日那是赌美人局的地方。”李苑看着影七,舔着嘴唇笑,“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
“……”影七本来一手扶着旁边的梨花小桌,顿时脸色一僵,抽回手,掌心在衣摆上蹭了蹭。
堂堂世子殿下,荤话连篇,影七着实扛不住。
李苑调戏得逞,往前柜的堂倌儿那边走过去。
影七把青蛇双剑推回剑带里,默默跟上。
堂倌儿见了李苑,麻利儿换了手里的茶壶,新沏了壶上好的君山茶端来,殷勤奉给李苑,满脸堆笑奉承道:“呦,逸闲公子有日子没来了啊。”
“快去,找个好医人过来,带着伤药,什么贵带什么。”李苑敲了敲柜板提醒着。
李苑把茶杯递给影七,跟堂倌儿交代了几句,影七确实口渴,嗅了嗅气味就仰头饮尽了。
平日看着殿下一边翻书一边品茶,一小杯能嘬一上午,这精致的小杯子盛不了多少茶水,影七其实想用碗喝。
李苑忽然想起来,转头问影七:“你想喝什么?”
影七确实渴,垂眼小声道:“水。”
“啊?”李苑下意识轻声反问,“……水?”
影七有点难堪,这地方来往大多是有身份或是有钱的,在这地方要杯水,就跟在京城高官贵族聚会的玉祥楼里点一碗清汤面差不多。
李苑看出影七眼神里的局促,拍了拍桌面:“倒碗水,快去。”
堂倌一愣:“哟,公子改喝水啦?这茶可给您上的最好的!”
李苑道:“本公子今天就想喝水,你管得着嘛?给我送屋里来,先来他一桶尝尝。”
“是是是,您楼上请。”
影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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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大家,我马上要期末考试了,因为要复习所以实在不能日更了,跟大家请个假,等我6月27号考完就回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