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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七安静地趴在梁上看着下边温柔威严的世子殿下,眼神痴迷而敬慕。
影叠摘了堵耳朵的棉花球,耳廓略微动了动,轻声悠哉道:“有熟人过来了,统领,咱们如何?”
影四起身从营帐顶梁上跳了出去:“避开。世子殿下身边只有影七一个护卫。”
影五回头悄悄戳影七:“喂,就说我们不在。”
影七点点头,摆手让他们快走。
几个鬼卫即刻离开,影七留在原位,仍旧注视着底下的世子殿下发呆。
世子殿下最敬重的就是他的父亲,他嘴上总是责怪老王爷优柔寡断不敢硬拼,其实心里对老王爷的敬重爱戴超过了任何人,他不允许任何人对父亲不敬,否则就是亵渎了他的信仰——老王爷是他心中披荆斩棘卧薪尝胆的英雄。
李苑把乌夜弓立在面前,一手虚扶着:“我知道,啸狼营已有十年未曾出战了,大承的老百姓已经快忘了这支军队是如何护佑他们的了。”
“我知道你们不少人都受了岭南王世子李沫的招揽,早有找好了门路去定国骁骑营,我劝你们收收心思,跟我的,一心跟着我,不跟我的,你私下来告儿我一声,我亲自举荐你去李沫帐下。”
“今日啸狼营重新整军,齐王府从未式微,今日军令状立在此,战乱不平,李苑便以死谢罪,葬白骨于边境,永不回朝。”
镇南王府倒了,齐王爷也不再年轻了,战乱若是平定不下来,到时候兵权落进李沫手里,李苑就算回来也是一死,破釜沉舟,也只此一战了。
李苑一番真心话让底下一些老将士们忆起了齐王爷领兵出征的雄风,安副将久久望着扶弓而立的李苑,仿佛看见了齐王爷年轻的模样。
安副将沉声发问:“请问殿下,此去边境,气候如何?战势如何?地形如何?所战敌人装备如何,人数如何?”
李苑微抬手,两个小兵端上来几卷书简。
李苑道:“此去南越边境支援岭南王定国骁骑营,我们负责深入藏龙七岭罗藏山,藏龙七岭气候与岭南反异,三岭酷暑,四岭寒冬,攻下罗藏山,就是大获全胜之时。”
“其余事务涉及军中机密,我已将这些事无巨细全部整理清楚,还请三位副将察看,而后再做商议,李苑着实年轻,在场诸位皆是我的前辈,边境将倾,还请诸位放下成见,共同御敌。”
三位副将聚拢在一起察看书简,整整十六卷书简,将所有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连粮草的安放之处都选得毫无疏漏之处。
李苑一直以为,在剑冢里被师父和父王逼着学的那些治世之才、倒背如流的无数兵法,一辈子也用不上,如今才明白父王的用心良苦,也明白了曾经以为无用的堆砌,其实是聚沙成塔的必经之路,他成长至今走过的每一块石头,都是父王仔仔细细铺下的。
李苑虽没有上过战场,可他那十三位鬼卫师父从战场上饮血数十年下来,将所有经验全部教给李苑,终归是有裨益的。
安副将看罢书简,轻轻舒了一口气,率先躬身行军礼:“末将愿追随世子殿下。”
副将点了头,其他兵士大多听命,即便有人质疑,也没有资格再说什么了。
底下还有人不服,在角落里小声嘀咕:“看看这位世子殿下能有什么本事,刚及冠的毛孩子,等见了真刀真枪就怕了。”
李苑没再理会,有些质疑光凭一张嘴是说服不了的,只有露了真功夫才能让人心服口服。他让人将书简收起,命众人整队造饭,明日夜三更出征。
影七在营帐上边看了半天,越看越沉浸,托着腮看着世子殿下,眼睛都要挂在李苑脸上了。
木梁发出一声微弱轻响,一个蒙面人站在对面,盘膝坐下来,摘了遮面巾。
暗喜嘿嘿一笑:“小七哥,想我了吗?”
影七抬头瞥他一眼:“咱们两家主子已经撕破了脸,咱们也不必再来往了吧。”
暗喜顺着木梁往影七这边爬了几步:“别啊,翻脸那是主子们的事儿,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不是?上次咱们打赌,我输了,愿赌服输,我这不就来了吗。”
影七厌烦地往后挪:“你就坐那儿说。”
暗喜一愣:“那显得咱们多不亲热不是?你过来我就告诉你一个人,哎,这儿没别人吧?”
影七随口道:“没有。”
暗喜若有所思,微微笑了笑:“其他影卫哥哥们呢?”
“他们不……”影七微微噎了一下,“就在附近。你趁早离开。”
暗喜眨眨眼睛:“不是不在吗,到底在不在?”
影七冷漠道:“在。”
若他说不在,反而会让暗喜起疑心。
暗喜微微扬了扬嘴角,右手轻轻一甩,一根银针朝着底下的李苑飞去。
影七倏然警惕,闪身跳下横梁,如一道黑影,在世子殿下身边闪过,将那根银针截住,夹在指间,重新跳上横梁,一把捂住暗喜的嘴,那根银针毫不留情扎在暗喜屁股上。
暗喜无声哀嚎,拨开影七的手:“妈呀,你扎我!”
影七用力拨了一下那根针,疼得暗喜吱哇喊叫又不敢叫出声来,影七按着他,轻声咬牙道:“不光扎你,还想扎死你。别以为你是岭南王世子的暗卫我就不敢杀你,我不杀你只是不想给主子惹麻烦。”
暗喜快跪下了,拨开影七的手,把屁股上的针拽下来扔了,委屈扁嘴:“小七哥……我错了,我说实话,这次是暗悲让我来请你,过去喝酒。主子们的恩怨与咱们无关,今后战场上再见也无妨,但私下里,咱们交个朋友终归能行的吧。”
暗喜凑近影七问:“你一步也不肯离开李苑殿下,刚刚那根针又亲自下梁去截,莫非是其他影卫哥哥们并不在附近,你怕你主子有危险吗?”
影七脸色有些不自然,随后道:“我去向主人告假。”
若其他鬼卫在场,大概会发掘影七的一个新才能,演戏天分特别不错。当初影宫试练“惟妙”关卡时,影七的考核成绩也很好。
暗喜笑笑:“好嘞,等你。”
影七轻身落下帐顶,落在李苑身边,轻声禀报:“暗喜约属下喝酒。”
李苑正在整理书简,轻哼了一声:“李沫儿这么快就按捺不住想整治我了?你尽管去,我看看他想干什么。”
“是,殿下小心。”
李苑叫来一队护卫跟着自己,送自己去安排好的住处。
暗喜盯着底下,平时齐王世子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因为有影卫在暗中跟着,今日影七种种刻意强调影卫就在附近,齐王世子又找了护卫跟着,说不定那几个影卫现在确实没有在附近,最近的乱事不断,人手不够,都被暂时派出去做事也不是没可能。
为了让暗喜相信李苑殿下身边确实有护卫,所以影七不想喝酒也得答应跟他们出去,才能显得李苑殿下身边不缺人。
好机会啊。
影七跟着暗喜离开了啸狼营,影七拉住暗喜:“就在附近吧,主子若有事叫我还得回去。”
暗喜挑眉:“好啊。”
连走都不敢走远,恐怕李苑身边是真没人守着。
两人在啸狼营驻扎之地附近找了一家小酒馆,要了几坛酒,暗喜摇着尾巴献殷勤,给影七满上。
影七没接:“暗悲在哪?”
暗喜摆手:“别管他,他得在我们主子身边当值啊,你不也是歇班了才能跟我出来嘛,影卫哥哥们都在李苑殿下身边,是吧?”
影七舔了舔嘴唇:“当然。”
“所以那就喝点,没事的。”暗喜一杯一杯灌影七,灌了两杯以后,影七忽然抓住暗喜的手,端起一小坛酒送到他嘴边:“一杯一杯太娘们,来这个,今天我就陪你。”
暗喜笑容一僵,干笑了两声:“是……是……”
一个时辰过去,暗喜趴在桌上,打了个嗝,半睁着醉眼推坛子:“小七哥……嗝。”
影七脸颊微红,头也有点疼,按着暗喜的脑袋,含糊道:“别走,继续。”说罢,扬手又拍了一锭银子在桌上:“老板娘,再上六坛。”
暗喜赶紧求救似的扯他衣裳:“别,嗝、饶我……你喝这么多,你主子不罚你……?”
影七按着暗喜的脑袋,掰开嘴端起一坛就灌,眯着发红的眼睛,轻轻打了个嗝,一脚踩着长凳,凑近暗喜醉语:“那是我主子,我的,要你管。”
暗喜搂着影七的脖颈,擦了擦嘴:“你主子,嗝,对你真好啊,羡慕……我主子就会打我骂我,你主子打你……骂你吗……”
影七也搂着暗喜,拿起一坛酒自己喝了两口:“不打我,也不骂我,但是操/我。”
暗喜喝懵了,傻笑:“嘿嘿嘿,羡慕。”
影七趴在桌上:“哼,羡慕吧。我主子、宠我,喜欢我,最喜欢我……给他操操有什么不可以的……主子高兴……干什么都行。”
暗喜肚子里撑得直哼哼,托着腮问影七:“小七哥……干嘛……那么听话啊……”
影七捧着酒碗,伏在桌上,把醉到红热的脸颊埋进臂弯里,喃喃道:“因为我爱他啊……我爱他。”
暗喜打了个嗝:“你有……爹娘吗?”
影七叹气:“没有,爹娘死了,被山上泥流埋了,我到死也没看着他们最后一眼,你呢。”
暗喜笑了笑:“我有娘……也有家……但是回不去……”
影七问:“为什么?”
暗喜眯眼道:“因为……我有病,哈哈哈。”
影七托腮:“我也觉得你有病。你轻功不错。”
能被影七称赞轻功不错,那便是真的很不错了。
暗喜谦虚道:“我自学的。不如你。你在哪儿拜师?”
影七并不避讳:“逍遥山麓。”
暗喜微怔,眼神暖了些:“踏雁神女江夫人门下,好地方。”
影七点头。
李苑回了军营里准备的住处,点了烛打算再研究一下此番入岭南的路线,帐外有个小兵端茶进来。
小兵规规矩矩给李苑行了个礼,把茶杯放在李苑书案上。
李苑抬头看了一眼:“影七呢,还没回来?”
小兵道:“属下不知。”
李苑端起茶来,撇了撇茶叶,当着小兵的面喝了半杯:“你去把之前我给副将送的书简拿来。”
小兵不敢耽搁,这就跑了出去。
李苑看了一眼帐门,匆忙站起来,趴在墙角按着舌根干呕,把茶水全呕出来。
即便如此也觉得有些晕,坐回书案前揉了揉眉心,眼前越来越暗,渐渐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小兵拿着书简跑回来,见世子殿下趴在桌上睡了,大着胆子过来推了推:“殿下?殿下?您在这儿睡该着凉了。”
世子殿下睡得太沉,一动也不动。
小兵四周看了看,跑出去打了个手势,几个灶兵一人拎着一个桶,趁着夜色悄悄跑了。
小兵本来想离开,忽然又折返回来,手忙脚乱翻开李苑手边的书简察看,翻开的这一卷刚好是行军路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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