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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大雪满弓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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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沫被气得不轻,回了定国骁骑卫驻扎之处。

    燕京尚有八千定国骁骑卫精兵驻守,此行李沫要把这八千精兵给带回岭南。

    夜里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越想越被李苑气得浑身骨头疼,李沫在战场上待的时候比家里多,行事也从不用勾心斗角,李苑却是自幼在朝廷监视和暗杀下熬过来,能活到二十二岁,其锻炼出的缜密心思根本不是李沫能预料得到的。

    李沫坐起来在床头靠了一会儿,暗悲落在李沫身边:“殿下,二更未至,您再睡一会儿。”

    李沫揉着鼻梁:“不是暗喜当值么,不敢来?”

    暗悲:“他去领二百杖责了。”

    李沫忽然清醒,随手拿了披风,顾不上穿齐靴子,快步走出去。

    执刑帐里,暗喜趴在刑凳上,松了上衣,咬牙忍着落在自己脊背上的闷痛,肩胛皮开肉绽他也不吭一声,已经受了几十杖,暗喜脸色发白,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住手。”李沫撩开帐帘走进来,一脚踹翻拿着军杖执刑的小兵,俯身把暗喜拎起来,看着他苍白虚弱的脸上满是冷汗。

    暗喜扬起眼睛,喘了口气:“殿下……属下只是来领罚……”

    李沫蹲在他面前,手抓着暗喜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恨恨质问他:“我说让你领罚了?现在的暗卫都已经嚣张到如此自作主张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

    “殿下息怒。”暗喜狼狈不堪地挣扎着爬下来,艰难跪正了行暗卫礼,一句话也不敢说,垂着眼睫等待处置。

    李沫一把甩开暗喜,转身走了,临走道:“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你们八个人如今就剩下两个。别和别人比了,活着就行。”

    李沫有八个自幼亲手训的暗卫,以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作代名,除了暗喜和暗悲,其余六位已经全部殉职,除去一位在任务中殒命,有五位是为了保护李沫,把血泪和忠诚都留在了岭南的战场上。

    那场苦熬的盘南之战胜了,所有兵将都回去庆功,唯独不见主将。

    李沫不允许任何人去收拾战场,他带着满身重伤污血,一个人独自在尸堆成山的战场里翻找了三天三夜,找齐了五个暗卫的尸体,一位一位背回了岭南王府,骨灰葬在定国骁骑营的将军冢里。

    后来,岭南王让李沫再养几个暗卫,李沫轻蔑笑笑:“养条狗终究得死,不养了,太伤心。”

    李沫没再管暗喜,也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殿下、殿下!”暗喜手脚并用爬过去想拦住李沫,指尖刚触及一片衣角,李沫已经走了。

    暗悲把暗喜搀起来,低声骂他:“主子被你气得不轻。”

    暗喜低头撅嘴:“哦。”

    ——

    李苑想,李沫的人应该正忙着兵甲被毁一事无暇顾及别的,趁着夜深出来,去了一趟燕京大牢。

    夜半三更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李苑拿银子行了个方便,进去看了一眼楚威将军。

    楚威将军身带重锁,仍旧发丝立整正襟危坐,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便睁开了眼睛。

    李苑身披黑斗篷,在楚威将军面前露出脸来。

    “苑儿?”楚威抬眼望着他。

    李苑温和道:“楚大哥在这儿待得如何?如今是我掌啸狼营,你们镇南王府的军功挣够了,是时候退下来给我们齐王府让路了。”

    楚威将军冷怒诧异地看着李苑。

    李苑笑笑:“将军息怒。若不是我看着小侄子一出生就没了爹娘可怜,也用不着去找人给小嫂子医治,如今小嫂子活过一口气来,这领兵的机会就当是报答给我吧。”

    楚威将军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脸松懈下来。

    “若是谋反了,就趁早认罪,妄想翻身已是不可能了。”李苑重新披上斗篷,转身欲走。

    楚威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苑道:“等一个天理昭彰。”随即压低了声音,“等我回来。

    “等等。”楚威叫住李苑,飞快说了几个字,“甲二四八,飞云骑。”

    李苑微微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跟随的密探回了皇宫复命,李苑叫来影焱,要她去镇南王府找楚威将军常穿的甲胄,自领线向下第二百四十八片甲胄之下应该藏着东西。

    这才策马回啸狼营。

    啸狼营在燕京郊外驻扎,李苑来回跑了一趟,天已快亮了。

    影七睡醒了,宿醉头痛,揉着眼睛爬起来,发觉自己睡在世子殿下的被窝里,且腰疼。

    影七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身下光溜溜的,整个身上就穿了一件薄上衣,爬起来顿觉屁股疼,愣了一瞬,自耳朵尖开始红,一直红到了脸上。

    等到听见外边的脚步声,影七才反应过来穿衣裳,李苑一踏进帐内,便见影七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望着自己。

    李苑自己端了杯茶,往椅里一坐,呷了口茶:“哟,这不是七大爷吗,怎么跪这儿了?昨晚我这个良家世子的便宜让你占了不少啊。”

    影七膝行爬过来,跪在李苑脚下,轻轻扯了扯李苑衣角,极其没底气道:“属下知错。”

    李苑问:“说吧,怎么赔我?”

    影七一愣,扬起小狗似的眼睛看着李苑:“还要赔?”

    李苑一边撇茶叶一边道:“废话。你说说你昨晚都干什么了?”

    影七四下看了看,乖乖摇头:“断片了……不……不记得了。”

    “好啊小七,你不记得我就给你讲讲。”李苑蹲下来,拿折扇抬着他下颏,“你昨晚不满意我打你,抢了我的扇子指着质问我是不是有新欢了,还义正严词要占本世子便宜,二话不说小狗儿似的啃上来,你看看,这就是证据。”

    李苑翻开衣领给他看,影七脸都僵了,战战兢兢看着李苑:“不、属下不知……”

    李苑冷笑:“那是我自己亲的?还是我的新欢亲的?”他起身坐在床沿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影七将功折罪乖乖坐过来,既羞愧又难捱,煎熬极了。

    李苑指着自己脖颈问他:“有几个?”

    影七无比羞愧地数了数:“回殿下,两个。”

    李苑便把影七推到床头,吻上他柔软的脖颈,在影七脖颈上留了两个鲜红的吻痕,然后在他耳边坏笑,吩咐说:“军医请我派人过去拿东西,你去吧,快点回来。”

    影七瞪大眼睛,就这么走出去?

    李苑催他:“我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

    世子殿下的恶劣性子一上来,影七这个干净的小绵羊是遭不住的。

    “不、属下这就去。”影七硬着头皮出了营帐。

    影七找军医拿了一包药粉回来,刚要迈进世子殿下的营帐,左臂霎时剧痛,颤抖不止的左手拿不住药包掉在了脚下,他缓缓蹲身抹去额角的汗珠,将墨锦手套的长袖卷下来。

    并不是受伤,而是自骨骼之中渗出一行字,浮现在皮肉之上,短短一瞬便消失了,影七顿时僵住,整个人像被冷风风干凝固,脸上的血色几乎是一瞬间消退,白得吓人。

    “调查岭南王世子暗卫,留意暗喜,有消息即刻传回。”落款“江霓衣”。

    银针骨语传信术。

    影七的心刹那间凉了。

    他在逍遥山麓囚禁的暗室里跪了那么多天,终于换来江夫人点头,放他下山来到李苑身边,他以为他今后可以一心一意为殿下献出忠诚,却没想到他成了他敬爱师父派出来的一枚棋子,安插在他的爱人身边。

    他无法接受,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是无穷的愤恨,还有对世子殿下的愧疚。

    原来他的手臂骨一早就被种上了银针骨语传信术,他到底算什么?

    原来他怀着一腔赤诚走到世子殿下身边时就已经不干净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进营帐,怔怔看着李苑。

    捉弄了小影卫一趟,李苑心情大好。挽起衣袖,露出昨晚的烧伤痕迹:“过来给我上药。”

    影七远远望着李苑手臂上的伤,脸色一下子冷了,跑过去捧着李苑的手臂看,烧伤了茶杯口大小的一块,起了泡还化脓,在影七看来十分严重。

    影七怔怔看了一会儿,忽然扬起眼睫看着李苑,眼神冷淡怨毒:“谁弄的?”

    李苑看着影七这副马上就要去咬人的模样可爱极了,摸了摸他的头:“上药吧。”

    影七不依不饶,扶着李苑手腕,眼睛紧盯着伤口冷冷问他:“殿下,谁弄的?”

    他现在极其敏感,无法遏制地思考师父对殿下会做出什么不利的事,他无法忍受这种事情发生,紧绷着身子惊惶看着李苑。

    李苑把呲牙放狠的小狗崽拉进怀里哄了哄,把事情耐心给他讲了一遍,影七才略微收了炸起来的毛,埋头给李苑上药。

    烧伤比其他伤都更疼,金枝玉叶的身子就更难受,李苑抿嘴忍着,实在忍不住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影七的身子猛颤,立刻停了手,抬起头看着李苑,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话哄慰,只能低头轻轻吹了吹伤口。

    李苑靠在床头,枕着一只手,跷着腿,垂眼笑笑:“心疼了?”

    影七默默点头,给李苑缠上了药布。

    “属下以为,昨晚不一定要属下去拖住暗喜,您只是想支开属下,好去做点危险的事。”

    李苑笑出声:“我小七聪明了。不过我真想让你留下看看李沫的那个表情,我真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得给他写个传记。”

    影七笑不出来,跪在榻边给李苑把衣袖挽回来,低声道:“若有下次,让属下代您受这些吧。”

    李苑心里暖软,把影七揽过来亲了亲额头:“没事儿,这算什么啊。”

    影七低声冷淡道:“若不是岭南王世子作乱,殿下根本不需要来这种地方受委屈。”

    李苑笑笑:“记仇呢?”

    影七抿了抿唇,想把手臂的秘密立刻告诉世子殿下,他刚要开口,手臂却骤然疼痛,他能感觉到有新的字在骨骼上形成,他能感觉到那是一句威胁,他害怕极了。

    这时帐外有人来禀报,影七站到了一边,影四掀开帐帘进来,将一份名单交给李苑:“殿下,这是属下和影五查出来的形迹可疑的人的名单,并未打草惊蛇。”

    李苑接过来扫了一眼:“嗯。”

    影四又道:“之前您让人扔出来的那个小兵,应当是无罪的。”

    李苑回忆了一下,那个小兵似乎只是想叫醒自己,不过当时自己着急,没来得及听他说什么。

    “是吗,他是什么人?”

    “回殿下,是这里打杂的一个新兵,叫谈苍云,年十五,巴蜀人士,去年大旱,随着流民四处讨生活,今年五月刚至啸狼营当差。您打算如何处置。”

    李苑失笑:“放了呗。人家小孩白挨我一顿胖揍,给点银子安抚安抚……算了,得空让他过来见我。”

    影四颔首:“是。那这名单上的人要全部处决吗。”

    李苑掂了掂名单:“战将叛主乃是大忌,战场上稍有纰漏便是惨败。不过,这么多人,我总得让他们死得有点意义。”

    ——

    小剧场《小贝壳肉》4

    贝壳肉小七抱着大珍珠蹲在殿门前,可怜地蹲到了半夜。

    也没等来人鱼小王子。

    后半夜,小七肉乎乎地抱着自己的大珍珠躲到角落里,没带壳子来,太重了,身上光秃秃的,又冷又害怕。

    人鱼小王子李苑打着呵欠出来瞧了一眼,角落里黑黢黢那处软趴趴地蜷缩着一个小东西,屁股软软的被珊瑚挤出好笑的形状。

    他没有壳子了,只好钻进角落里才有安全感。

    小王子游过去,拿尾巴踢了踢他:“起来,碰瓷的贝壳肉。”

    贝壳小七揉揉眼睛,趴在珊瑚下边儿软软地看着小王子,忽然清醒了,小心地把大珍珠捧起来给小王子看。

    “我,我生的……你看看好不好看。”

    小王子嘲讽地捏扁了这个厚颜无耻的贝壳肉的脸:“我都没怎么着你,指不定是跟谁生的呢。”

    小七愣了愣,软乎的脸蛋被掐肿了,委屈地把大珍珠往小王子怀里推了推:“……只有你拉我手手了。”

    小王子冷笑,抢过大珍珠,抓住小七的软乎乎的手。

    小七吓得愣住:“又,又要生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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