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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慕九学习刀术时,另一边的阿辰有些疲惫地走到打铁铺,身上伤口还火辣辣地痛。王叔躺在长凳上休息,看起来已经睡熟了,满是皱纹的老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玉戒指本来是王叔要给他儿子的,但那个孩子两岁生了重病死了,王叔的妻子也因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而忧郁过度,早早离开人世。王叔也就剩这么一个铺子和未来得及送出去的戒指。
这是一个很平淡很普通甚至很无聊的故事,在平民之中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但是阿辰还是把玉戒指拿回来了,可他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就像以前有一次王叔在他饿肚子时给了他一碗饭,他也并不多感激,因为没有那碗饭他也活得下去。
他把戒指放在王叔身旁,沉默了一下,转身走了。
快入秋了,天有点冷。阿辰想着。
阿辰步伐很快,在巷子中转来拐去,对这一带他已是极为熟悉了。他停在一间很老旧的瓦房前,瓦房看起来有些残破,一种摇摇欲坠的危险感。阿辰推开木门就迈了进去。
瓦房里有两间房间,他推开一个房间的门走进去,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坐在椅子上。
“今天又去哪打架了?”
另一间房间里忽然传来一个颇为苍老的声音。
阿辰没有回应他,自己默默地拿出药,对着镜子给自己的伤口上药。
是这个老人收留的自己。
有一天他流浪到这个瓦房前,坐下在屋檐下休息的时候,屋里有个老人开口叫他:“进来吧,孩子。”
他素来是个不爱问的人,他走进去了,便也留下了,总归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阿辰没有见过老人的模样,但不曾问过老人关于老人的事。老人对他也不错,老人时常会教他剑术,还给了他一把名为冷魂的剑。握住剑时会感到刺骨寒冷,就好像站在极北之地,冷入骨髓。阿辰也不去在意,这么多年来,自己何尝不是宛如一直处在那样寒冷的地方?
让阿辰感到欣喜的是,在他日复一日的练剑下,手中的剑似乎也渐渐不那么冰冷了。
“爷爷。”
“嗯?”老人有些疑惑地应道。
阿辰拿出玉牌盯了片刻,不知在想什么。他又不说话了,老人也没问,就这样安静的等待他的下文。
阿辰回过神,开口道:“我想去参军。”
“参军?你是说招兵榜吧?”前些日子阿辰和他说起过,他还有些印象。
“今天有个男人问我要不要当将军,让我想好去找他。其实我是想去的,但不去也是可以的,对我来说也并不是很重要......”阿辰低垂着眼陈述着,语气表情没有一丝波动。
老人开口打断他的话,声音沙哑:“你不想出人头地吗?”
我想要出人头地吗?
阿辰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沉默。
不再被人踩在脚底下,不再被人看不起,不再被人欺负,和别人平等。不用因为出身而卑微,不因为没钱而挨饿,不用因为没用而苟活。
这样想来,真的挺好啊。
“想。”
“想就去做,”老人声音大起来,不同于往日的低沉,“没有人可以不劳而获!”
阿辰抬起头,抿着唇看着那个房间,他仿佛可以看见老人那透过一切阻碍向他投去的如刀般锋利的目光。
老人的声音随着话语渐渐高昂起来,如神明般威严。
“你没有一个显赫的身世,你就去争,去拼,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你才能实现你想要的!这世道哪里来的公平,你去哪里祈求真正的公平!有些人生来高人一等,有些人却从出生起就要承担各种东西。你天生的条件不如人你能够如何改变?你只能去证明啊,没有什么公平,只要你是强者,你便是公平!”
“我便是公平?”阿辰喃喃道。
“对!就是这样!你的刀你的剑在手上,你凭什么还要卑微!凭什么还要被别人打!凭什么不想当强者!如果你强,所有人都会听你的!”
屋中沉默了半晌,老人的声音平复下来,淡淡地继续说:“你的性子淡漠,所以你分不清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不重要的,你会失去很多。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的了,也知道总有这么一天。去吧,阿辰。”
语气平静得就像那天他让阿辰进屋那般。
“......是。”阿辰低声应道。
阿辰站起来走到老人的房间前,轻轻跪了下来,俯下身悄无声息地把头抵在地上,给老人磕了头,就那样久久不起。
快入秋了,天有点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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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
累,很累。
手中的刀越来越沉,几乎快握不住,全身酸软,头也晕,下一刻好像就会倒下去。
慕九喘着气,扶着刀撑住身体。锁龙没有出鞘,慕九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拔刀,他心中再害怕着什么,有一种预感,仿佛一拔刀就会控制不了自己去杀人。
这是一把杀人的刀!
慕九已经和师父打了几个来回了,双方的刀都没有出鞘。他已经快精疲力尽力不从心了,而师父还稳稳站在那儿,冷冷地看着自己。
虽然说苍龙没有出鞘,但是师父每一刀都极其凌厉,不像平时练习那样,慕九毫不怀疑自己一旦被劈到会是怎么样的惨状,也毫不怀疑师父是不会手软的。
“你的刀法还差一样东西!”
“什......什么东西?”
“空有狠劲却没有果断的决心!”师父喝道,把苍龙指向慕九,“你在怕什么?迈出这一步!砍向我!”
慕九咬紧牙关,拖起手中的刀向师父劈去,在快劈到师父时却不自觉放松了力道,被师父轻易挡住,推了回来,他踉跄几步,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坐在地上。
“砍向你......师父,我怎么做得到啊......”
慕九喘着气,勾起一个苦笑。
师父握着苍龙,沉默着看着慕九,走近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慕九的肩:“重情是好,但若有一天你信任的人和你挥刀相向,也不由着你犹豫了,你不得不杀了他。慕九。”
“师父......”慕九抬头看向师父。
“战场是个杀人的地方啊。”师父低低地说了一句,忽然举起苍龙,以雷霆之势向慕九的脖子劈去!
慕九反应跟不上动作,瞳孔急缩,只觉脖子一凉,刀堪堪就停留在自己脖子边,此时苍龙已出鞘,只要师父手一抖,自己必死无疑。
慕九浑身僵硬,屏着气,根本不敢动,一时间师徒俩之间寂静无比。
师父猛地收回刀,看着他淡淡道:“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救得了别人?”
他转身朝山下走去,边走边招呼道:“快走吧,菜都凉了。”
慕九身子一软,才惊觉自己已出了一身冷汗,忙大口大口地喘气,有些恍惚地看着转变回来的师父的背影。
他刚才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苍龙上凛冽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