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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无从得知这个笑容是什么意思,但旁观者迷,当局者清,魁梧车夫从中感受到了一阵莫名的寒意。
不等他调整好心态,便瞅见杨玄抄起桌上的白瓷大茶壶朝他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这茶壶刚从炉上拿下来,满满一壶全都是的都是滚烫的开水,这一下若是砸实了面目全非那只能算是轻伤,他又没水火不侵的本事,哪能坐得住,身子一弓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就像一直被踩住尾巴的野猫,又惊又怕外加恼羞成怒,避开水壶之后一拳斜勾,以极为刁钻的角度砸向杨玄的脖颈。
这车夫虽然那只是杨家的一个下人,但能被杨默派来独当一面,自然有些本事,炼体的功夫早早进入了内壮之境。
这一拳虽然出于紧迫,但力量仍旧凶悍无匹,好像铁匠手里抡圆了的铁锤。
杨海良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他本以为两方之间只是些许小摩擦,伤筋动骨便是最大限度,哪想到这两人出手一个比一个狠辣,一个比一个想要置人于死地,远远超出他预期中所能承受的结果,但生死一瞬的事情他也插不上手,只能暗中叫苦。
若放在一月之前,杨玄碰上这恶奴也只能饮恨,但神魂入得定境之后却给他带来了诸般脱胎换骨的裨益,不仅武道上突破桎梏连上层楼,连带着五感也清晰了很多,这一拳虽然迅猛刁钻,放在他眼中却也有诸多破绽。他抓着水壶的手在空中一震,滚烫的开水全从壶嘴里撒了出去,直扑对方双眼,另外右手抬起,不偏不倚正好磕中对方的手腕,那一拳就软绵绵的划到了一边。
车夫脸上凶狠的笑容对视变成了惊慌,心中暗道晦气,怎么运气这般差劲,随便一下竟然让对方切中了关节下的软筋,如今半条胳膊又酸又麻竟然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眼看着那一道水柱携着腾腾热气扑面而来,竟然没了招数,只能仓促用手护住面门。
开水淋在皮袄上,除了些许轻微的烫伤,并无紧要。
虽然招数下作,但杨玄并不是街头上打架斗殴的地痞流氓,武道已经入了内壮境界,更何况他兼修神魂之术,五感的敏锐程度与头脑反应都要高出常人数倍,这车夫挥手护脸的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其中的破绽却已经足以让这场冲突呈现一边倒的局面。
杨玄手如剔骨的锋刃,从车夫手腕之处为起点,沿手臂内测一掌压进怀中。
哧啦!厚实的皮袍竟如败絮一般,被扯成褴褛,皮开肉绽,鲜血涌出。滑至腋下转腕一拧,又听见一声脆响,肩胛扣合之处顿时成了畸形,一声惨叫从车夫喉中发出,额上青筋暴起,犹做困兽之斗,右手一记长拳直奔杨玄面门而去,这一拳又惊又怒,力量、速度猛如炸雷,竟然没有顾及一切生死后果。
但是,这一切在杨玄面前仅是强弩之末。他没有多用一分力气,只是轻轻往后一仰头,抓住肩胛骨的手再略微一抖。
这一拳顿时就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停在杨玄鼻尖之处不能再进一分,化作痛楚的颤栗。
接下来杨玄并没有因占了上风便就此罢手的打算,起身将那魁梧车夫掀翻在了地上,挽起袖子准备劈头盖脑便打
就在他拳头落在车夫脑袋上的一瞬间,一个白嫩嫩的胖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量温和含蓄,但他毕竟不好拂了长辈的意愿,杨海良露出了罕见的笑容,语气十分低调:“这下人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受些教训也无可厚非,但我回城里总得需要一个赶车的。”
杨玄咧嘴一笑卖了长辈一个情面,将那半死不活的车夫从地上拽了起来,一脚揣在屁股上将他从屋里蹬了出去。
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车夫晕头转向竟然一脑袋撞在了门框上,又听见一声脆响,然后就见那车夫捂着脸蹲了下来。
杨玄收回腿,笑眯眯的站在原地,就像这一切都跟自己毫无关系一样。
杨海良脸上的肥肉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这小子心狠手辣的地步就足够震撼人心了,而且还这般无耻,没有一点世家子弟的德性。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佩服自己的眼光,果然没有做错选择,虽然交好杨玄不一定能给他带来多么丰厚可观的利益,但是得罪这么一个放得下身段又狠的下手段的小人也绝对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兴许哪天一不注意就让人套麻袋、拍冷砖了。
那车夫半晌才扶着门框站了起来,头也不敢回,灰溜溜的出了院子。
见人没死,杨海良挤出一个笑容和杨玄简单寒暄两句就准备离开了,走到门口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下月清明祭祖过后,族里要举办一次试会,杨默应该也要参加,前三可以进宗堂议事并且由家族举荐入仕,你不妨也去试试。”
杨玄眉头一挑,有些意动,嘴上却谦虚道:“我这粗浅修为哪能比得过族里的兄长。”
“杨默还不如你,他都敢去你怎么又不行呢?”杨海良挥手一笑,言语极为爽快,也透露出一丝难得的诚意:“总呆在这穷乡僻壤也不是个办法,你若愿意参加我这次回家便帮你报个名,我相信凭你本事进入前三还是有很大的可能的。”
“那就劳烦小叔了。”杨玄拱手道谢。
“举手之劳而已,家族后辈里能多出些人才,我自然是开心的。”杨海良笑容可掬。
杨玄微笑相应,举步送到门外,几句闲聊,两人之前的生涩气氛倒也冲淡了不少,显得有些融洽。
对于杨海良的示好,杨玄说起来并不排斥,甚至在某些程度上在刻意的逢迎。他虽然甘心做啃噬家族的基业的土耗子,但是不表示这只土耗子愿意做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多一个朋友总会多一点选择,有时候能起到一定的奇效。虽说杨海良在家族里也不算什么权柄着重的大人物,但辈分决定了圈子,他所能拥有的手段绝对比杨默这种还躲在父辈余萌下的小纨绔要多上不少。
看着两人把手言欢的场面,那车夫总觉得有些浑身不自在,眼眸之中有些毫无底气的凶光,但一触即杨玄那略带几分腼腆的微笑便溃不成军,配合着坍塌的鼻梁与满脸的血污,怎么看怎么大快人心。
“回家给杨默说说,以后少上些楼子,伤身又耗脑。”杨玄一脸诚意的冲那车夫说道,多有几分嘲讽的意思,也就图个解气。
“贤侄,咱就此别过,清明会试莫要忘了,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不妨多准备准备,希望还是有的。”杨海良随意一笑化解了当下有些紧张的气氛,也不想参与两人之间的恩怨,摁住了那羞恼的车夫,以免再横生枝节。
送走两人之后,杨玄心中略有松气,杨海良的举动估计让杨默最近一段时间也不会在挑起争端,不过这也是建立在一定条件基础之上的,也就是一个月之后的家族会试他必须进入前三,获得入仕的推荐书,不至于非要给予对方什么好处,但至少得证明自己是一只值得押注的潜力股。因此接下来的一个月他必须再一步提升实力,要知道诺大一个杨家,除开杨默这种纨绔,也不乏人物。
如今他内壮以通脾胃、肝肾等处,唯有心肺尚未得到锤炼,数年的积累,他并不缺少经验,只是气血尚未充盈。一个月的时间根本不足以积累产生质变,所以他琢磨着是不是该炼制几炉五石散,但丢了药铺的差事,那几味药材显然也不是那么好找。
他心里草草作出一番打算,准备先去将镇上那些农户半年来的欠款给收了,在再从中截留一部分收购药材,等到自己在清明会试上夺取到名次之后,想来这些小事情杨海良自然会帮他抹干净。
农庄距离枯藤镇不过四五里路程,整座镇子都在半山腰上,从山下的田垄望去就像是一道凿痕嵌在黑压压的山脉之中。
阴山是九州的边界,也是中土文明的天然屏障,更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每年山中出产的矿石、皮革、药材都是一个无法统筹的数字。在利益的驱使之下,生命可以置之度外,因此这座危险的山脉总不缺乏人来人往的繁华。而枯藤镇作为进山前唯一的一处落脚点,所以备受捕猎师、采药人的青睐,沿山的街巷里客栈、医馆、铁匠铺子生意总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