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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入定,杨玄已将“声闻”中的种种残存记忆揣摩透彻。
不过禽兽并不能与人相比,所留下的记忆大多数都是断断续续的,所侧重的多是一些血腥而残酷的生存场景。
这些记忆对杨玄如今来说也有极大的用处,以前他从未涉足过阴山,经验上十分的欠缺,如今迫于需要却要仓促行动,准备自然有诸多不周之处,而这些记忆经验则如雪中送炭弥补了他的短处,让这次阴山之行多了几张底牌。
另外,记忆之中有一处场景显得极为强烈,重复出现了多次,黄杨神志不清只是也提到过,便是那处泥泞的沼泽地。于沼泽位于何处杨玄却是不知,妖物一切情绪全部集中在一点之上,因此除开泥沼的一切事物都显得极为的模糊,他只能隐隐感觉到一片枯萎腐烂的树木和那种让人不安的寂静,四周地面都凹陷成了一个盆地,泥沼便位于中央,颜色十分晦暗,就像刚研磨出来的浓墨。
在那些墨汁似的泥浆里,漂浮着一具具腐烂的尸身,血肉化脓恶臭阵阵,但却一只苍蝇也没有。
杨玄被这些记忆渗的浑身发毛,心中暗自打定主意,若是此行进山碰见沼泽一类的东西,不管有没有威胁都先躲的远远的。
天色泛白,黄家铺子里的伙计就敲门送来了热乎乎的洗脸水,以及几分精致的早点。
吃饱喝足之后,黄杨便不期而至,经过一夜休息,如今精神焕发,那魁梧的身材无论怎么去看都觉得气势逼人。他手里提着一个牛皮缝制的精巧背囊,背囊上挂着一长一短两把直刀,长者四尺有余,短者不过一尺。刀身精悍,线条朴实,经过无数次炭火的淬炼,刀面上全是一圈圈黑漆漆的云纹,握把之处缠着防滑的布条,也不知道这些年饮了多少鲜血,白布条都染成了紫黑色。
黄杨将那背囊扔在桌上,里面传出各种碰撞的声响,想来也有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决定待会便出发了。”杨玄端着嘴里的稀粥狠狠的吸了一口,眼睛瞟着对面坐上比自己高出近一个脑袋的大汉。
黄杨并不是矫情的人,也不说挽留的话,点头道:“如今进山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天时恰好,干燥无雨,而且蛇虫都没有苏醒,一路上也可少许多麻烦。进山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半个月的干粮以及各种解毒止血的药丸。”
“有劳大哥费心了。”杨玄含糊道谢,放下碗筷抽出了背囊上的长刀,起身寻个空地简单的撩拨几下,看似平淡无奇,可对刀的掌握却显得极为成熟,劈、削、撩、刺、磕种种劲道都使的顺手,衔接圆润无缺。用刀的人能将刀舞的水泼不进,肢体力量一定很吓人,但却不一定是刀法上高手,想像杨玄这般将劈刀轻轻一抖手腕就变成用刀脊磕碰,再一翻手腕改成撩刺之劲,却是很难。
黄杨用了一辈子的刀,自然也算是内行,看的眼睛都直了,完全没想到对方一个高墙大院里走出来的少爷,竟然在刀法上竟然比他还要厉害,忍不住连连赞叹道:“世家底蕴果然不是常人能够揣测的,先生不仅医术、武道精湛,就连鄙人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一些微末之计,与你一比都差了甚远。”
这些想法完全是黄杨有感而发,却有几分马屁嫌疑,而且尽数拍在了马腿之上,所谓的家族底蕴,杨玄这一辈子是没有沾着半点关系,便是族中弟子谁人都能修习的《杨氏武经》,他也完全受到限制,如今他这一武道的修为,大多都是靠这些微末之计一点一点积累出来的,因此心中略有不快,斥道:“何来微末之计一说,刀法虽是外技,可用刀的却还是人,练刀何尝不是修身?只将一味的吐纳引导之术作为正统,未免有些迂腐。你可知道边军陌刀营里那些人,有几个是修的是正统武经?可论起杀人功夫谁又比得过?”
黄杨这人心眼跟体形一样,十分的粗犷,自然也没听出杨玄言语中对杨家的怨气,自以为他是为刀鸣不平,一来他自己也是常年用刀之人,因此对杨玄的说法极为赞同:“先生说的极是,看来我这刀也算是送对了人。”
“这礼倒是贵重!”杨玄咂舌道,这两把直刀虽说卖相一般,但论质地绝对比边军装备的档次还要高出许多。
“我这些年也不再打算进山了,这刀送与先生也是恰好,不过家父说这刀乃是我杨家祖传的东西……”黄杨说话直来直去,可谈起条件却有些不擅长,好像这理所应当的事情在他看来落了脸面,锅底一样的黑脸上竟然带了些腼腆。
“我得出什么价钱?”杨玄笑眯眯的问道,这两把直刀他用起来十分趁手,自然要想方设法弄到手来。
“希望先生能将山下五十七亩药田的租金免上三年,铺子里的银钱确实周转不过来了。”黄杨道。
杨玄心中暗自一算,得出了三百五十两纹银的一个价钱,这已经算是一个极大的款项,要知道以前在城里药铺当差他一个月的例钱也才不倒三两的碎银子,哪怕这三百多两银子是分割成三年逐年入账,可这么大的一个缺口仍让他有些捉襟见肘,不过想到一个月后的清明会试,他当即点头应承了下来:“成交,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可需要我写个字据担保什么的?”
黄杨连连摆手,爽快道:“先生于我有救命恩情,这我倒是信得过的。”
一切东西黄杨都为其准备妥当了,杨玄抓紧时间又喝了两碗粥,吃饱喝足之后整好行装,便告辞离去。
阴山凶险天下皆知,进山采药或者捕猎从来都是成群结队而去,少有人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杨玄自然也是照着规矩来,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是借用别人撞的头破血流的经验作为自己的经验,世界上最愚蠢的人是非用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的经验才叫经验。
每年枯藤镇上有不少武修者仗着修为高深,想着一个人闷声发大财便独自进山,可这些人大多数都成了阴山里冰冷的尸骸。
根据黄杨所说,大多数的采药师和捕猎师都有自己固定的队伍,多至十几人,少则两三人,至少得晚上休息之时倒的过夜哨。但是也有不少闲散的外来者,这便需要临时组建队伍,因此每月逢四的日子,意图进山的人都会在镇西互市上聚头,一起结队进山。
今正好是三月初四,所以杨玄便直奔镇西互市而去。
枯藤镇狭小局促,这互市自然也不会宽敞到哪里去,不过是围绕着一株老柳树的十几丈空地。四处拥挤着大大小小的货摊,贩卖的东西大多数是一些易于携带存储的肉干和解毒治伤的草药。不过杨玄这些东西都已让黄杨包办好了,此时也无须他费心。
就在那株绿荫如云盖的老柳树一周,三五扎堆的汇聚着一些人,大多挎着长刀劲弓。
杨玄环视一圈,突然瞧见有一堆人与旁人显得不太一样,一行三人为首的竟然是个女子,长发挽成一个花苞,面容清秀甜美。
当然这并不是杨玄注意的重点,而是他身侧另外两人的武器装具在杨玄看来简直太惹眼了,一身黢黑的皮甲,做工十分扎实,右胸之上都有边军望山营的烙印,在这穷乡僻壤并不担心谁会认出来,因此也没有去刻意遮掩。
望山营是边军之中与陌刀营可以相提并论的精锐,侧重于侦查和刺杀,标配轻甲匕首以及钢弦弩。
或许是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这两个军士感觉十分敏锐,就在杨玄细细打量的时候,两人当即有所察觉,目光竟然在一瞬间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而其中一人又立马移开目光,小心注视四周,只剩下另外一人与他相视,在细微之处做的毫无破绽。
感受对方的戒备的之意,杨玄毫不在乎,用手兜了兜背上的背囊,堆砌出一脸亲和笑容,快步走了过去。
“你们进山还需要人么?”杨玄笑的阳光灿烂,配着一身土气的粗布衣服,怎么看怎么天真无邪。
看清杨玄脸上人畜无害的蠢笑,望山营的两名军士明显放松了一些,不过依旧是一副冷淡的态度,也不答话便将他拦在了外面。
“我们要找一个熟悉山路的向导,你可以么?”挽着花苞头的女子开口问道,软糯糯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嘶哑,有些疲惫。
杨玄自然是想跟着眼前的队伍进山,理由很简单,一来这女子面容清秀,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就算是秉着秀色可餐的原则,也足以让他把选择重心偏向这方,二来杨玄对对方的身份也算是知根知底,自然把握也更充分一些,至少不虞这些军士谋财害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