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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箭之威,恐怖如斯。
一人之力,逆转全局。
虽然巴根退去是因为先前布下的棋子失效,不想再做纠缠,但是这个原因众人却都不知道,便以为是杨玄以一人之力将蛮族血蹄重骑兵生生逼退,这种荒谬的想法在此时看来却毫不荒谬。
其实从某种角度来看,也确实是杨玄凭借一人之力扭转了全局。
若非他一箭射杀了蛮族斥候,从其记忆中得知了巴根偷袭的计划,并布下死局灭掉了那波的人马,导致巴根后招无力,今日恐怕真是一场惊险的恶战,而且不出所料,多半会以两军惨败而告终。
所以无论从表面上来看,还是实际分析,这场战争,杨玄都起了至关紧要的作用。
此时此刻,他就是两军近万人马的军魂,甚至盖过了裴铏、程俊两名都尉,数万人敬仰、振奋的念头汇聚一处,融于杨玄身上,他双手之间的弓箭仿佛承载了沉重的力量,随着箭芒游离。
指到哪里,哪里的蛮人就如坠冰窟一般。
飕!长箭离弦而去!
一道风雷大作的白色湍流撕裂了雨幕,将这数万大军的呼吸声都掩盖了下去,这一瞬间,巴根陡然将手中的镔铁长棍举了起来,体内先天精气吞云吐雾般的弥漫开来,在他身前拉开一道不可侵犯的屏障,强大的爆发力使得他身上的盔甲都偏偏炸起,如同被激怒的黑色蛟龙一般。
然而这一箭在空中飞快的旋转。却出现了轻微的偏差!
原本直取巴根眉心而去的一支箭,在飞到尽头之后,竟然向他左首侧偏离了半尺远。
银色的箭芒擦中了雾状精气的边缘,并未往深处渗透。旋转的力量使得箭支运行的轨迹陡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竟然折过一个角度,陡然像巴根左首侧两丈之外的旗手射了过去。
嘭!
只听得一声炸响,那化气境一层巅峰的旗手,还未反映过来,那银色的羽箭已经从他肋下贯穿,将他身体撕扯出一个恐怖的窟窿来,那股剧烈的冲撞力直接让他手中的牛头大旗脱手飞出。
锦绣旗面跌落地上。转瞬便被泥浆淹没。
那棋手只坚持了短短一两息时间,便从牛背上坠落,倒在了旗面上,已然气绝。
这一箭实在太过诡异。明明是取巴根首级而去,却在轻微的碰撞中完全改了方向,导致那化气一重巅峰的蛮族旗手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的意识,直接丧命箭下,否则这一箭未必能突破他的防御。
“好!”
血蹄重骑兵旗帜坠落的一瞬间。两营士卒陡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喊,先前略显低迷的士气一瞬间被提升到了极致,如火上浇油一般。而蛮军士卒却是军心动荡,出现了轻微的骚乱。此长彼消之下。从容撤退的蛮军当即乱了阵脚,一些受伤行动迟缓的骑士被甩出了战阵。当即被贴近的大乾士卒斩落下来。
短短一瞬间,碰撞并不激烈。然而却二三十蛮族士兵丧命,更有几个直接被吞进大乾阵容致之中。
刀锋砍在骨肉上的声音清晰可闻,连惨嚎声也压抑不住。
这般一刺激,大乾士兵杀性暴露,逾要乘胜追击,杨玄立于马上,将手中长剑一举,往后一挥。
战阵之前吞吞吐吐的杀气一下子收敛下去。
就在那旗手被射落的一瞬间,巴根已然将命令传达下去,身旁几名近侍已经挥动小旗,蛮军阵形骚乱只持续了短短一两息时间就平息了下来,放缓脚步严阵以待,看这气氛,绝对是想趁两营士兵痛打落水狗的一瞬间发起凶猛的反扑,到时候掀起的真就是一场恶战,胜负几何还真是一个无法确定的事情。
杨玄如今已经掌握到了一些作战指挥的要领,这点局势还是把握的清楚,当即下令了全军不准妄动。
兵法有云:十而围之,五而攻之,倍而分之。
对付巴根这种强大的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多取胜,然而如今巴根如今牢牢掌握着城门,眼前虽只有两千人,但城外还有两千人,若是真的逼得他破釜沉舟、狗急跳墙,四千人不留后路的往里突,两营一万多人无法十倍围之,十有八九不是对手,毕竟论战斗力己方两营人马是要远远逊色于血蹄骑兵的。
杨玄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虽说这般硬缠上去,可能将巴根留下。
等到大乾军方其他支援力量抵达,甚至可能将血蹄重骑兵主力全歼于此,但是骠骑营可能就废了。
相当于自己辛辛苦苦拿命去填,然后让最后支援来的势力摘桃子。
这种交换或许对大乾军方来讲并不吃亏,是一场鼓舞军心的胜仗,可他没有半点好处,他不会去做的。
双方就这般冷冰冰的对持着,由两千血蹄骑兵慢慢退到了关外。
整个过程僵硬的就像一块堵在人喉咙里的冰疙瘩,异常的难受,可杨玄立与阵前,如今众望所归凝聚了军心威望,他未说动谁也不敢妄动,何况裴铏和程俊两个老狐狸也是打着保存实力的想法。
唯独林燕颜面受损,想要反其道而行,双目看着巴根退走的方向,双目快要喷出火来,可是胸肺疼痛难忍,被人搀着都有气无力的,想要大声发号施令或者于裴铏争辩完全没有这个底气,气的牙齿紧咬。
他将所有仇恨以及怨愤都转移到了杨玄身上,恨的不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这灼灼欲燃的目光很快便引起了裴铏的注意,而后对缠着林燕的两名亲兵吩咐了一声:“带林副都尉去后营疗伤。”而后又唤过传讯士兵,发布了军令:“命令左翼卫全军清扫战场,右翼卫救助伤员,中坚卫搭建营地,并收集伤亡情况,尽快像我汇报,做完之后,轮流休息进食,布一级警戒!”
程俊此时心情沉重,也无心与裴铏争抢战果,下令道:“命全军尽快修补城墙,统筹伤亡数据。”
命令一层层的发布下去,万人大军慢慢的运作起来,就像一个臃肿的大象似得。
一两个时辰过去,天边渐有鱼肚白,大雨停歇。
战场已经清扫干净,远处山丘之上也已经打好了成片的营帐,为了防止蛮军去而复返,营门前都修筑起了临时的防御工事,壕沟、据马、隔板之类的东西,城门前的旷野之上,两座丈许高的尸山耸立在血泥污水之中,散发着浓烈的腥臭,清理出来的兵器、战甲也堆成了几个小山包,正由车马在往营中运送。
营地中一片嘈杂,巡逻的哨兵踩着泥浆来回走动,到处都是盔甲铁靴碰撞摩擦的声音,以及隐隐传来的痛苦呻吟,众士卒轮番休息着,却无人能够入睡,也有缕缕炊烟升起,一片异样的凄凉。
大营之中,裴铏、程俊二人依旧在忙碌着,看着一连串送上来的战报,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短短半夜的战斗,巡防第五营阵亡八百七十五人、重伤丧失战斗力一千余人、轻伤不计其数,整只部队几乎临近报废的边缘,没有七八个月的休养整顿,补充新血液,恐怕是无法再上战场了。
骠骑营阵亡六百余人,重伤丧失战斗力九百余人,其中六成伤亡都集中在中坚卫当中,其中战车伍,一个加强伍四十多辆战车,三百多人,仅余下四五辆完好,七八辆可以修复,人员伤亡达到两百,其余完全报废,毕竟在昨夜整场战斗中,中坚卫很悲惨的承受了两千血蹄重骑兵的正面冲锋,这个伤亡数字已经在裴铏所能接受的范围之中了,只是心疼,虽说林燕与他不合,可这些毕竟都是他手里的基业。
裴铏将手里的战报扔在了桌上,艰难的伸出手,揉着额头。
正在此时营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门外忽然有士兵跑了进来,大声道:“落星营人马抵达,已接手了防御任务,孙将军及落星营吴冰都尉请两位大人前去帅营汇报昨夜战况,并商讨布防事宜。”
“孙世阳将军也来了?”程俊听的这话顿时一惊,从椅子上骤然站了起来。
“是的。”那士卒谨小慎微的点了点头。
“这次恐怕要遭殃了。”程俊心头一片凄凉,本打算隐瞒一些伤亡人数,却没想到孙世阳将军亲自前来查看战况,如今那两座尸山就在城门前堆着,如何也瞒不过去了。虽说这孙世阳只是将衔之中品阶最低的归德将军,在第二军总营之中也只能排到六七位之间去了,可碾死他这个都尉却也不费吹灰之力。
若是其他将军下来,程俊还可以破财消灾,偏偏此人有些正直迂腐,说的上是油盐不进。
这让他无比的头疼,双手紧紧攒着那份不堪入目的战报,一时之间有些茫然,正是不知所措之间,却听的裴铏在他耳边轻声安抚了一句:“无妨,倒时候由我汇报情况,这场战虽说伤亡数据相差有些悬殊,可我麾下杨玄校尉一箭射倒了蛮军战旗,却壮了我军声威,不算败仗,刘世阳将军应该能够明辨得失。”
听的此话,程俊微微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裴铏身上。
或者说是杨玄身上,希望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能掩盖这场战斗相对而言比较苍白无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