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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名士卒成三角站立,双手交叠置于身前,掌心下压着一个奇形怪状的武器,乍一看像是铁鞭,末梢护手之处却带着三处机括,通体漆黑透着乌光,看起来沉重而坚固,想来便是大名鼎鼎的三眼火铳了。
看这材质极为奇特,威力必然不俗,应该还要高过五雷神机一筹,毕竟二者定位就不相同。
五雷神机,虽然装填迅捷,威力巨大,但说白了就是一个装饰物,相当于读书人腰间的佩剑,为了造型小巧、华美,牺牲了许多实用性,哪如这三眼火铳,粗犷野蛮,一看就是杀人的利器。
这三人手中的三眼火铳规格不一,尤以为首那人最为粗大笨重,火铳之上流转的乌光也更为纯粹,看重量也是不轻,随随便便往地上一搁,竟然将那青石地砖碾碎了一层,想来这玩意即便装填的火石铁丸用光了之后,抡起来当铁鞭用也是厉害无比。而且三人实力也端是恐怖,为首那人说话之间空气嘶嘶响动,声音虽然不大,语气却有种要把空气都刺穿的感觉,很显然此人已经有化气境第四重的修为。
这种境界,在第三军这种后勤编制中都可以混个归德中郎将了,而在火炮营中尽然只是刘云山身边的一个护卫,如此手笔,当真不负阳关三军第一营的名号,不难想象这这么一支人马战斗力有多强悍。
如此一想。火炮营行事嚣张也在情理之中。话语权往往都是以实力挂钩的。
而鹰眼卫长期积弱,纵然近段日子经由杨玄一番努力,在三军之中名声大为改观,但在火炮营这种一流编制中仍旧与下三滥无异,说话行事自然无比张狂。纵然只是士卒的身份,可都有爵位在身,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若非这鹰眼卫的校尉是个软蛋一直没吭声,都有心拿他杀鸡儆猴的想法了。
“我劝你们还是把我家都尉的五雷神机还来,若是识相。我还能给你几个赏钱,可若是这么冥顽不灵下去,非霸占着不还,就别怪我等不讲情面。”为首那人将手里的三眼火铳轻轻提了起来。而后往下狠狠一放。
咔嚓,众人只觉得脚心微微发麻,便见相连的四块青砖也应声而碎。
“这东西是我家大人剿匪所得,又怎么成了你家都尉之物,真是树不要皮得死,人不要要脸无敌!莫非以为你们火炮营的人,就能够为所欲为吗?”近侍第一伍中大多数人都对五雷神机来历不甚清楚,只知道是杨玄剿灭燕林山寨所得,因此此时争辩起来也是理直气壮,根本没有心虚的理由。
其实也算没错。这东西被燕林山寨人抢去,最后再落入杨玄手中,也跟这刘云山没啥关系了。
如果杨玄厚道愿意还他,刘云山也得给他说个谢谢,如果杨玄不愿还他,那他也没理来要,这东西丢燕林山寨一两年了,你不去找,今我拼死拼活从匪窝里弄出来,白给你不成。哪有这个道理。其实杨玄一开始打算也是将这东西还给刘云山,结实这么一个猛人,牺牲一把五雷神机也算是极为划算的。
随着阎江实力不断提升,而且军中人多眼杂,这五雷神机用武之地越来越小。这么做换也不算亏本。
只是后来在沙海口,杨玄却将那九枚紫府火雷用掉了七颗。想还也还不了了。
这事就被这么搁了下来,可此时这些人竟然因这东西找上门来,态度嚣张不说,还打伤了阎江,这五雷神机杨玄不仅不打算还了,还有拿这些人撒撒气的念头,他如今实力强横,倒也不怕跟刘云山结下梁子。
双方僵持之中,唇枪舌剑气氛紧张,所幸沈怀静从中从中斡旋,才没将事态闹得严重。
阎江此时坐在檐下台阶上,腿上鲜血淋淋,纵然一腔怒火,却不敢随意宣泄,一来怕吃这眼前亏,二来也怕给杨玄惹上麻烦,先前争执之中自己尚未动手,这火炮营的人倒是轻佻至极,抬手就扣了扳机,若非修炼先天十二大缠丝有些成就,这一铳就能将自己整条腿给打断,不过如今而言伤势也绝对不轻。
纵然应对得当,没伤到骨头,可也筋肉被撕裂,今后怕是要落下残疾了。
阎江心头如若刀绞,随着杨玄好不容易在武道上有些建树了,可今日却逢此大祸,当真是命矣。
“今日这事牵扯到火炮营,大人会为我报仇吗?”阎江心头恨意如山,盯着那庭中那神色倨傲的三名士卒,简直恨不得将其抽筋剔骨,可心头想到此处,便是一阵晦暗,正在痛苦之际,边听的远处脚步声传来。
抬头一看,便见杨玄已经进了院中。
沉重而压抑的脚步声让偏院之中的争执辱骂暂时停顿了片刻,火炮营为首那人只觉得心头压了一块大石头,让他莫名有些恼怒,转过身去,魁梧的身躯却占不到丝毫优势,被杨玄身上中正平和、犹如渊海的气息压抑的一阵难受,骄狂神色微微收敛,却仍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你就是杨玄?”
“是我。”杨玄点了点头,并未搭理他,而是径直从他身旁走过,进了屋。
这举动看的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知合意。
若是说杨玄被吓得不敢应对,未免太说不过去,毕竟连他手下这些亲兵都一个个傲骨嶙峋。
若是对此无动于衷,未免太沉得住气了,也太不把火炮营放在眼里了。
但无论是出于何种心态,都足以撩起这三名士卒心中的怒火,竟然不顾当前已经微微缓和的局面,一把推开身前阻拦的沈怀静,抡起三眼火铳逼退身边几人,而后抢上前去,怒道:“杨玄,你拿我家都尉的五雷神机何时还来,莫非想据为己有不成?你手下这些人不知轻重也就罢了,难道你也一样吗?”
见屋内没有反映,为首那人又继续说道:“若你真是穷疯了,我家都尉也说了,这东西是宣武侯大人所赠之物,虽不算奇珍异物价值连城,但对他有特殊意义,只要你还来,给你几十万两赏银也无妨。”
几十万两只做赏钱,估计也就刘云山有这手笔。
不过杨玄手下众人如今也算是见过大场面,哪会将这几十万两放在眼里,而沈怀静更干脆,根本不为钱财所动,手下诸将都是如此了,杨玄就根本没功夫回答这些人,半晌之后才从屋里走了出来,拿着一个装着丹药的玉匣递给了阎江,说道:“这是一枚续命丸,如今伤势还未恶化,早些服药,不会有碍。”
听的这话,阎江心头大为松气,对于杨玄这种动辄拿玄丹当糖豆的举动也是习以为常了。
“帮他包扎下伤口。”杨玄一举一动完全无视了那三人,吩咐旁人来给阎江裹伤,一切都处理妥当了这才走下台阶,面若寒霜的看着那火炮营三名的士卒,一直被无视,此时显得有些呆滞无措。
“五雷神机,我本打算抽空给你家大人还去,不过今日来看,却是没这个必要了。”
杨玄沉默半晌,突然开口说道,并不委婉,亦不含蓄。
“你的意思是想与我加大人做对喽?”为首那士卒阴沉沉的问道,第一次碰到敢拂火炮营面子的人,倒是让他有些意外,盯着杨玄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这真是你意思,我会给我家大人转达的。”
“你如何认为与我何干?我只是想知道,今天这事情,你准备如何给我一个答复,还是让你家都尉来给我交代?”杨玄并不因为他的挑衅而动怒,亦不因刘云山这个名字而显露畏惧,一副从容淡定的架势。
为首那火炮营士卒像是听到了最为可笑的笑话,故作惊讶道:“难不成你还想要我赔偿点汤药费?你看看这些够不够……”说着那人从怀里摸出一个成色十足的小银锭,而后往地上一扔,落地碰撞的声音显得异常的刺耳,挑衅味十足,不等杨玄开口,而后他哈哈一笑“不过你手下这厮是惹恼了爷爷,我打伤他算是活该,没要他小命都算仁至义尽了,还想要我赔偿汤药费?简直做梦。”
说着,他伸出一只脚去踩在了银锭上,轻轻一拧,那银锭顿时化作烂泥一样的东西流开。
然而,没等他笑容结束,一阵剧痛便从他脚背上传来,他低头看去,只见一只黑色的马靴踩在自己脚背上,那鞋底之中也不知藏着什么,坚硬的可怕,硌的他骨头都快断了,他心头顿时悚然,根本不知道这只脚是什么时候踩到自己脚背上来的,而触痛亦是挑起了他心头无物不燃的怒火。
那士卒将脚一绷,〖体〗内汹涌的精气便往腿上涌去,仿佛无数流沙,锋利而浩瀚。
管你脚底镶着什么暗器,都是旁门左道而已,在我精气震荡之下,就算你整支脚都是铁打的,也同样会碎做烂泥,他似乎看到了杨玄下一刻抱脚痛哭的场景,嘴角笑意狰狞,如同吃过人肉的恶狼。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想要在杨玄脸上找寻自己所期待的痛苦。
然而下一刻他却陷入了一种恐惧之中,一种发自己于内心的极度恐惧,毫不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