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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物生以死人之姿回到府里的次日,皇上恢复了上朝。
皇上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夏国公因病请假,暂时不能上朝,请各位爱卿务必受到影响。”
众臣暗暗互视几眼,皆不说话,但几乎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虽然夏国公府极力封锁消息,只说府里遭了窃贼,需要加强守备和调查,但这京城哪里有不透风的墙,他们已经隐隐听说了有神秘人物将很多人头吊在夏国公府里的事情,还知道夏国公昨日去过宫里,并从宫里回来后就病倒了,心里便知夏国公的病,与昨天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不来了好啊,病倒了更好啊,他们可以不必处处受到夏国公的箍制,为自己争取发言权了。
而皇上说的第二句话就是:“吏部左侍郎夏如斯死亡已有数月,职位空缺,应尽早补上,各位爱卿若有合适人选,请务必上报于朕,朕今日就定下来了。”
众臣听后皆是精神一振,纷纷报上早就看上的人选。
吏部主管官员的选拔与考核,吏部左侍郎虽然不是吏部首脑,却承担着承上启下的重要一环,是个干实事、有实权的重要职位,哪一派都想占据这个好职位,所以,夏如斯一死,各派就在暗中活动,想把自己的人推上这个位置。
原本,众人都觉得夏国公一党提出的人选可能性最高,但夏国公在这次的“废后”中做得太狠,肯定得罪了皇上,皇上未必还肯给他面子,其他人从而有了机会。
面对众臣提出来的各个人选,秋骨寒没有多想,当场就决定了由姬恒提出的人选继任吏部左侍郎一职。
众臣面面相觑,心里都道,姜是老的辣,姬太傅在“废后”运动中及时调整策略,帮了皇上一把,皇上这是投桃报李啊,他们真该向姬太傅多学学。
消息传进夏物生的耳里,夏物生何尝不知这是皇上对他的报复,心里那个苦啊,却是无法说出来,只是那几天又病重了些。
直到这时,秋骨寒才敢去见皇后。
这几天,凤惊华都没有踏出凤华宫半步,每日只在凤华宫里打坐、练剑,连每日的除疤药都懒得抹了。
她说不出来现在是什么心情,只觉得意兴阑珊,有点苦闷,有点压抑,没有什么事情能提得起她的兴趣,她甚至怀念起以前局势不稳时,她骑着战马,挥着弯刀,上战场杀敌的日子。
那样的日子虽然辛苦和危险,但至少酣畅淋漓,快意恩仇,不像现在,即使每日只是在宫里过着吃饭、睡觉、散散步、看看书、练练功的简单日子,也会被身边那些看起来如此恭敬顺从的下人和朝前那些与她没什么来往的臣子暗算来得强。
现在,她身边的下人几乎又全部换过了,一个个看起来还是那么恭敬,据说这些人的底细都被反反复复查过了多遍,但谁知道她们当中有没有唐妹姝这样的人呢?
想到就累。
干脆就不想了,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大不了不当这个皇后,云游四海去。
“娘娘,”阴云从外面走进来,双手奉上一封信,“阴大人和玉大人有书信给您。”
“啊,快给本宫看看。”凤惊华眼睛一亮,放下手里的书籍,接过信封,迫不及待的拆开。
阴大人就是阴九杀,玉大人就是玉梵香,自两人回到锦国以后,久不久会飞鸽传书给她。
早在她成亲之前的半个月左右,阴九杀与玉梵香就在锦国的都城——锦城举行了隆重的大婚仪式,这场婚姻得到了锦国上下的欢呼与祝福,而他们婚后也是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当时,收到消息的凤惊华想,能够得到所有人祝福的婚姻,至少会和满吧?
信上的字,言简意赅,飘逸轻淡,就像只用笔尖沾了颜色很淡的墨汁,用很轻很轻的、很快很快的速度写下来的一般,淡到几乎看不清楚,似乎一看完这字就会消失一般。
——这是阴九杀的字。字如其人。
“凤兄近日可还安好?吾一切顺利,梵香已怀五月身孕,母子安健,吾姐病情因此大为好转,太医有言,长期以往,吾姐二至三年之内定能恢复健康,特此告汝,望汝保重。”
凤惊华双手紧握着这信,先是呆了一呆,而后眼睛发红,慢慢的流下泪来。
半年以前,她收到阴九杀与玉梵香成亲的飞鸽传书时,曾经悄悄的落下过两行眼泪,一行因为伤感,一行因为祝福,而现在,她的眼泪,却是纯然的欣慰与祝福。
有妻,有子,还有姐姐慢慢的恢复健康并陪在身边的真正的“家”,以及没有纷争、没有血腥的生活——这一切,于普通人是那般的正常,但对以前的阴九杀来说,却是如此遥远,遥远到他纵使远踏万里,游走于生死两界,立下战功和威名无数,也无法触及。
而现在,阴九杀终于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安安静静的享受天伦之乐了——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令她欣慰的消息吗?
她的眼泪,为他得到了他连想都不敢去想的生活而落,也为自己做了一个也许是她这一生最好的决定。
也许她的心里,还是有着遗憾,然而,用一角的遗憾换来非常重要的人的圆满,实在是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她现在可以笑着、想象着,甚至是期待着看到他们俩人一起生活的画面。
她甚至已经在满怀着喜悦,期盼着他们的孩子降临,期盼着有一天能亲眼看看他们的孩子,抱抱他们的孩子,她还能想象他们的孩子是如何的完美与幸福。
她将这封信捂在胸口,流着眼泪,看向远空。
天空湛蓝,白云飘飘,清风吹拂,飞鸟掠空,她第一次觉得这样的景致如此澄澈和美丽。
秋骨寒走进凤华宫的书房时,就看到他的皇后伏在窗前的书桌上,静静的睡着了,窗前的栀子花瓣随风飘进,落在她的发上,令她显得如此怜爱。
他走过去,静静的站在她的身边,轻轻的拈起她发上的落花。
她侧着头,素净的脸颊压在双手上,脸上隐隐可见泪痕,然而,她的表情却是安详的、温柔的,唇边还泛着恬静的微笑,就像遇到了什么很好的事情。
他的目光就是一凝,她哭过了?
为何哭?
又为何笑?
他想知道她的泪从何来,又笑从何来,而她的泪与笑,又何时为他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