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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龙州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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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州岛三面临海,是一个葫芦形的岛。葫芦口对着陆地,葫芦颈大约只半里地,岛却纵横五六公里,上帝之手卡段这颈,这块地就成了海岛了。

    这是一个旅游胜地!东面是缓缓的平坡伸入无垠的大海,形成几里长的沙滩;西面是被千万年汹涌波涛冲击成的石壁;南面有一片低矮壮实的古松,站在古松旁望着苍茫浩瀚的海,油然升起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之感。西边能触动人们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之慨;东边的沙滩,会让人想到夏威夷、迈阿密地中海的游乐场,穿着泳装的男女们追逐欢笑。

    贯穿全岛的,有条比溪流****河流小的水流,龙州岛人既不叫溪也不叫河,而是叫做“龙泉”。龙泉水在中段形成水潭,千万年来人们都饮用这潭里的水。后来人多了,镇里把潭水扩大形成全镇的水源,觉得概括不了这水,于是改名为龙湖。

    晓晓刚到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荒凉的景象。只是不断出现的火车,告诉人们这里还有工业和商业。

    那时的龙州岛,是皮鞋的集散地。有许多挂着社队集体企业牌子的私人企业。所谓企业,不过是在民房里装了一台机器或者是工作台,有的是做鞋跟,有的做鞋底,有的做装配。

    二十年前,晓晓一病不起,整整三天。家里人正准备给他准备后事,但他却奇迹般地痊愈了。只不过病愈后的他变了一副脾气。他开始整天整天地看蚂蚁搬家。看见蚂蚁争夺一条死虫,后来却把爬上死虫的蚂蚁用茅草一只只弄下来,把虫子丢进水里。

    他见到村上的人倒提着买回来的鸭子,竟然主动报过来,说要让鸭子回家舒服地挨一刀。

    他见到屠杀生猪,鲜血从脖子喷薄而出,竟然脸色煞白,喘气粗急,眼一翻就晕倒在地上。

    但是在乡下哪里有不杀生的地方呢?

    好在父亲是当地有名的泥鳅大王他养的泥鳅一直都是xx村的瑰宝。父亲让她帮忙放养泥鳅,可是他却一个人来到塘里放跑了即将上市的一丘田泥鳅!那可是哗哗的钞票!转眼就像流水一样流到田野、渗进泥土,蒸发到了空中。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谁干的,但是知子莫若父,除了晓晓,还能有谁?

    父亲觉得他这儿子必须离开乡村,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儿子。

    父亲到社队企业办央求多次,可他老同学一位强调难安排,父亲答应不要工资,管吃饭就行了,还答应每月送一斤泥鳅给老同学,这才拍了板。

    一晃又是几年,他在社队企业局跑业务,走遍周围乡镇,还有龙州岛。父亲心里暗暗高兴,没想到晓晓又出了事。他看见经历桌子上一纸同意建立生猪宰杀场的批文,竟鬼使神差地把它烧了。

    毁了批文和放跑泥鳅的后果可是不一样,晓晓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想起那个可怕的噩梦,还有杳无音讯的子兰,不知如何面对父亲,在和龙州岛对望的凤城山上,跳下了悬崖。

    没想到他竟掉进了深潭里。落水的一刻,水花重重地击打他的肚皮,让他从昏沉的失重状态下惊醒。然后整个人深深地沉到了水下。

    他的头浮出水面的一刻,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操纵起他的双手,他东抓西爬地在水里挣扎,没有方向,没有目标,直到他抓到了石头,摸到了沙滩,才筋疲力尽地停止了活动。

    “哑,哑,哑!”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阳光照在金色的沙滩上。一群海鸥从天空飞过。晓晓张开发白的嘴唇,拖着疲惫的身体,看到岸上似曾相识的楼房,发现自己竟从凤城山,跳到了曾经跑过业务的龙州岛。

    晓晓虚弱地躺在沙滩上,望着成群的海鸥在太阳边飞过,盘旋。想起校长的千金姣姣,和湯裁缝家的“两斤钱”。两位镇上的千金小姐,一个不顾他人的目光大方地和他公然出双入对;一个不顾父亲定下的“两斤钱”的规矩,毅然和他谈婚论嫁。可是自己对这两个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当他为了子兰想要付出一切的时候,子兰却被关在家里不让出来。他在她家楼下唱了一天一夜的歌,最后晕死过去。等到他醒来时,子兰和她的一家却不见踪影。

    许多年过去了,晓晓觉得刚刚的一切好像还在昨天。大概姣姣和两斤钱已经嫁人了吧。可是子兰,你现在过得好不好?他像当初在梦中醒来的时候,用虚弱的身体,张开嘴唇,带着很小的声音叫,“子兰——”海鸥从他头顶上方飞过,很近去又很远,他多希望他们能对大海传递他的呼唤:“子兰,你在哪里!”

    太阳晒干了他身上的海水,在衣服上,留下一粒粒的盐晶。晓晓坐起来,用舌头舔舔衣领上的盐晶,仿佛感到一种久违的回归。那是真实月中,许多企业招工的日子。他看见远处浩荡的人群,他脱下衣服,抖落上面的盐晶,向岸上的队伍走去。

    他随招工队伍进了一家叫做龙仙的皮鞋厂。选择去皮鞋厂的原因是那里不收押金,发工服,还管吃住。

    整个龙州岛都是做皮鞋的地方,所谓皮鞋厂,就是组装成鞋的车间。把鞋跟厂、鞋垫厂。鞋料厂的产品的产品组合成皮鞋。虽说是皮鞋厂只是形象上的生产者,里面的机器最少,技术要求最低。但是却形象上的制鞋工程,所以很多老板都给工人订了制服。

    晓晓成了龙仙鞋厂的抛光工。所谓抛光工,就是先把成鞋放到机器上打磨三次,然后再涂上润滑剂,在抛光机上抛光。工作主要是手工操作,工资计件。其他的车工,上胶工,上色工也大多是这样子。

    三天简短的培训之后,晓晓开始独立在工作台上操作。他摸着一双双制好的鞋面,好像摸到家乡黑水牛的皮。上面还有残余的体温甚至是心跳。他小心翼翼地把皮鞋夹在架子上,轻轻推上砂轮机,让每个角度都能恰好打磨到,却又不伤皮面。再像在脸上涂雪花膏一样,给鞋打上摩擦剂,放在抛光机上,用上面的布打磨每一个角落。等他得意洋洋地把自己的第一双皮鞋从抛光机上取下来时,工友们面前的计件箱已经装了几十双皮鞋了。以为好心的师傅告诉晓晓:“你这么慢动作,月底恐怕还要赔钱呢你!”

    “赔钱?”晓晓纳闷地问:“为什么做了东西还要赔钱?”

    原来,这是所有制鞋厂的规矩,每个工人每天要做100双皮鞋,才能有收入。其中有50双是“损耗”20双是“饭钱”30双是“押金”,以后的才是计件。所谓的“损耗”就是工头扣下来的,不算订单,也不给工钱,自己倒集市上去卖掉的货物。“押金”是要过两三个月才能收到钱的产品。就算除了这些,多出来的产品,往往会被工头们苛刻地扣分,或是作半价的次品,或是充作“押金”,甚至还要赔钱。因此月底算算工资,基本所剩无几,少数还欠了企业的债。很多工人人受不了这样的苦,不要“押金”忍痛离开。这样企业得了“损耗”和“押金”,又去招另一批的工人,不断地扩大生产规模。

    晓晓原以为只要包了吃住就能在这里安定下来,没想到还有这样棘手的事情。他顾不上什么牛皮不牛皮生命不生命,开始学着别的师傅,草草地把皮鞋夹在砂轮机上,大力随性地在上面涂摩擦剂,打蜡,又嗖嗖地把皮鞋放上抛光机,取下来,扔进计件箱里。到月底果然被除去很多“不合格”产品,再扣去“损耗”“押金”虽然没有欠债,但只拿到了50元。

    晓晓觉得50元已经足够了,自己一个人在龙州岛,也用不上什么钱。而且自己才第一个月上班,技术没有到家,比很多干了半年几个月的人还多钱。再加上下个月开始还有“押金”返回,于是心满意足地往宿舍走去。

    但他越走越气不过,他想起书上的“资本家”地主老财,心里又有点不甘。于是他在树林里来回走着,在想办法作弄一下那群狗日的资本家。

    在那里,他遇见了桃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