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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那男子正好看向长亭,寻思狐疑的眸光落在了我身后。
那是我记忆里第一次在洪荒见到蓝辰,认认真真看清他的模样,水蓝的身影在交集的人群总若隐若现,直觉是个山水而立的人物。眉眼锋而不利,浓而不显,就像随意挥洒于纸上勾勒出的寥寥清隽人影,水墨一样清然淡雅的轮廓,却能将崇山峻岭都压下去,红尘万丈也盖不住他一身雅致脱俗。
不像这个世界的人,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可后来许多年,我想起他,想起明烨,想起许许多多命格属水的男子,终于得出定论。
初时的明烨,是泛于清湖之上的一轮暖阳,敛着波光熠熠的温暖,将我整个世界照亮。后来,温暖的光影渐渐被尘世的磨难湮灭,死水波澜的沉静困我于万丈深渊。
而蓝辰始终那样的淡,淡得像这凡尘俗世唯一的寂静,是我唯一可以寻求安宁的地方,也是我心中撕裂焚烧的伤口,永远无法愈合的折磨我失眠于每个寂静漫长的夜,恨不得将自己碾碎了,也无法掩盖心间的伤。只能任由这早已深重的痛反复纠缠后世数十万年时光,也再也找不回当年完好的模样……
但那时,我只是缓缓偏眸,再次对上明烨带笑的眼,听他又一次的徐徐低问:“好看吗?”
他总是这样,但凡遇到样貌出众的男子,但凡瞧见我遥遥凝视几眼的人,总会迫不及待的问出这话。似要我眼里心里都只有他,霸道的想从我口中迫问出个真相。
即便后来他刻意与我疏远,仅观我书写《乱世姻缘录》等种种传奇故事,遇到多写了几笔心境外貌的男子,也会忍不住多向我打听几句。实然让我知晓,他是个真实的人,占有、自私、吃味、执拗,不过是表现对我的在意,和他隐忍不发、炙热如火的感情。
我一直都知道,却始终未曾说破。
那些反复失去又不断修补的记忆中,能详细记载于《命中书》的也不过寥寥几件刻骨铭心的大事。
我记得那时在听到明烨问出这话后,心思单纯的仔细回想那蓝辰映入脑中五官分明的轮廓和眼中淡然清决的神色,极为认真的点头得出结论,“算是,好看吧。”
“吾与之相比呢?”
明烨声音压得极低,温热的唇凑到我耳畔,柔软的发丝被清风吹扬着在我脸颊扫来扫去,显然不想让泽言大帝听到我们之间的对话。可那时,我的眸光却无意注意到他身后,注意到那一抹淡然而凄凉的影像。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自己前世的虚影,甚至在她出现时,并不知道那是我早年穿越时残留于洪荒的影子。
我看到的,是她纯白的衣,是她单薄如纸的身形,是她额间水蓝的珠翠。形同鬼魅的,周身泛着惨白的光,如她眼中惨然的神色,悲凉的从明烨的侧颜,缓缓移向蓝辰所在的方向。
后来许多许多年,我都在猜测她的身份,甚至以为看到的虚影是明烨前世的恋人,却从未猜透她眼神中蕴藏的含意。只记得那时,我顺着影像的眼神再次偏眸看向蓝辰,远远的瞧见他的眸光已缓缓收回,淡然的落在了我脸上,再缓缓移向了明烨和泽言。
俯身施礼,转身离去,姿态甚是恭敬。
可当我再次回头,明烨身后的虚影已经消失,只剩他含义不明的笑挂在嘴角,促促逼问:“看了三次了,答案呢?”
啊,他居然还在想这件事……
“您更好看。”我垂头盯着他衣襟上蓝丝轻绣的波涛海纹,轻点了一下头,算是肯定了自己的说法,“您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暖。”
“是吗?”
轻缓的语气闯入耳畔,他眼中笑意再次凝聚,眸聚华光。
那是他最快乐的时刻,也是我于洪荒一世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可后来许多年,我再也没能从他眼中看到如此灿熠的笑,只有悲凉尘世留于他生命中的入骨苍凉,和我永远化解不了的思绪惆怅。
————
后来,明烨考虑到我从未下界游玩,便带着我在蓬莱仙阁留宿一晚。我也不知道他和泽言大帝在聊些什么,晚间便不见他了,只好一个人坐在廊下把玩泽言大帝送给我的九连环。
蓝辰来时,迎面有一阵清风拂过,似有感应的,我抬眸看向了站在重花门前的他,清隽的身影被门前开满的淡然黄花掩了去。回想起白天看到的虚影,我连忙跳下石栏朝他走近。
许是没想到我会主动走向他,蓝辰愣了愣,额发下锋眉微蹙,伫立不动,依旧恭敬的缓缓拱手施礼,水蓝的衣被清风吹起,沉声垂眸没有直视我紧张的眸光:“神女。”
“你也瞧见了么?”我那时依旧是七八岁孩童的模样,只能仰头才能看见他的脸,见他眸中柔光略有波动,我便立即追问了一句,“就是白天,明烨身后突然浮现的那个……女人……”
“嗯。是。”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垂眸给出这样的回答,声音低沉而轻缓,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没有起身。
印象中初初认识的他始终如此,恭敬、谦卑、言行低调。即便后来堕魔,于我也依旧是这般恭敬。然而我那时想到的只有那道虚影,好奇的喃喃自语:“奇怪啊,按理说泽言大帝应该也会看到,可为什么,他和明烨都没有察觉呢?”
他怔怔看着我,没有回答,或许也不知晓其中答案。
许多年后我方才知道,唯有我和他能看到的幻影,并非因那幻影只为我和蓝辰而现。而是曾经数万百年光景,八十二次的穿越,皆是他与我共同经历的生死劫。我执着的宿命,竭力想要扳回的结局,全是他一生维护,才可走到今天。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那时的我,那时的他,没有前世记忆,自然猜不透虚影浮现的原因,只能任由它如同记忆中飘来的一朵云,随风而去。
而后,明烨拾阶款款而来,伫在蓝辰身后,身影不动。
我愣愣的看着他,他再次神情不明的笑了,锋毅的脸上,眸光自蓝辰后背不动声色的滑至我眼角,淡淡道:“聊什么?”
清冷的声音唤回彼此思绪,外界对他笑里藏刀的说法多半源自他对旁人态度冷淡。
蓝辰惊醒回神,转身再次施礼:“神女想知道天下洪荒各地的风土人情。”
“哦?看来出来一次心就野了,还想出去玩?”
他笑意不明的走到我身边,大手盖住了我的额头,彻底挡住了蓝辰在我眼中的身影。
我那时唯能想到的是,蓝辰是个好人,居然帮我说了谎。可转念一想,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我撒谎,只能怔怔自明烨掌下抬起头来,期待的看着他问:“不能出去玩吗?”
他的眸光一下就柔和下来,徐徐点着头:“没有不能的,过段时日待蓬莱子弟入九重天镇守各界后,吾便带着你周游天下,可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我离去,至始至终没有看蓝辰一眼。
那样高傲的他,的确似高高在上的天宫之父,我却不知他不喜欢蓝辰。
许是因我多看了蓝辰几眼,又许是因我后来与蓝辰总有交集。在蓝辰入九重天后,明烨对他的态度始终不冷不淡。反而在蓝辰堕魔后,明烨私下里与他交流颇多。
曾经我不明白其中缘故,后来当我明白时,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死路,只能咬牙强撑着心中所有愧疚和悔憾,固执的继续走下去。
————
当然,那时明烨说带我出去游玩,倒也不是骗我的。
蓬莱子弟在洪荒六百年时入住九重天,按实力排位各安要职,镇守神界和仙界各个要点。除他们之外,还有从妖界挑选而来的四方种族,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各居四方,称之为四方神兽。对此,当年妖界第一任妖王齐悦颇为不满,因齐悦真身本就是白虎,如今整个白虎族被归为神界神兽,他自觉有失颜面,想要找明烨理论。
可他领着妖族冲上九重天的那天,明烨正与冥皇君邪、泽言大帝商议对付新生魔族的事,并不在九重天。我在天河附近掐着雪绒绒玩,远远就听见了动静,便抱着她去一瞧究竟。
她在我怀里微微的挣扎,几近求饶的说:“我不去!打架的事我都不去!我会哭的!”
我与她玩得相熟,每天看她哭个四五次早已********。而雪绒绒哭起来,不过人界下场雨罢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便笑着轻拍她软绵绵的真身说:“就远远看看,我还没见过妖族呢!”
她拗不过我,只好挂在我身上随我而去。
九重天上白云飘渺,雪绒绒在我身前挡着,即便没有使用隐身术,那时幼小的我站在她身后便可隐藏身形,不被发现。
而妖界的重重大军就站在九重天的天界外,蓝辰正领兵挡着,远远的便能听见齐悦不满的叫骂声:“妖界种族众多,凭什么选了白虎族!海里的青龙我管不了,天上的朱雀我也管不了,难道连自己的种族都管不了?叫他出来!告诉他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否则白虎一族永不听命!”
我想明烨若是在九重天,听到这一番话断然不会放齐悦安然离去,但蓝辰却是个好脾气的人,始终平静理智的同齐悦解释:“白虎一族已然归顺,乃是九重天与妖界交好的开始,执着于种族只会挑起两界纷争,届时若有敌手趁虚而入,自是得不偿失。”
“什么得不偿失?”齐悦抖肩,阵阵冷笑,“得不偿失的是你们神界,和我妖界有何干系?这天下一旦乱起来,头一个便是拿你们九重天开刀,我还担心会卷入我妖界?笑话!只怕只有这天下彻底大乱,我妖界才有出头之日!”
“此话差矣,若天下大乱,谁也无法独善其身。凡事要看大局,只有大局定,天下定,民心才可定。九重天如此,妖界自然也是如此。”
一席话听下来,蓝辰果然是个明事理的人,说的话句句在理,可齐悦显然不想跟他继续理论下去,呼的一声便震开了周身妖法,团团白烟拔地而起,将蓝辰围困:“不同你废话!天父不出来,杀了你也无妨!”
见此,我顿时暗叫不好,连忙放开了雪绒绒,任由她转身溜走。可她跑了一会儿,就飘了回来,转动着雪白清透的真身看着我问:“天星,你怎么不跑啊?”
“我不能走。”无奈的抬手,我轻轻推了雪绒绒一把,“九重天是我的家,明烨不在,不能让其他人来捣乱。你先找个地方躲躲,千万别出来。”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那时我为何会说出这话,也不知道怎么会不受自控的冲到了那片不断涌现的妖气白烟中。
顷刻间,寒意将我包围,模糊的视野中只能瞧见阵阵划过的白光,像流星一般陨落天际。
那是不断交手的法术光影,还有幻仙九剑的剑光,一一自我眼前展现。
幻仙九剑的剑光我是熟悉的,我甚至可以准确的判断出哪道光影是从蓝辰手中发出的,寻到他的身影很容易,可我从未陷入如此混乱的局面,定定脚步时就已后悔自己冲动的行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脱身,只好寻着蓝辰的剑光朝他所在的位置走去。
似有清风吹过,我隐隐听见刀剑声后传来的哭声,不用想就知道是雪绒绒被这场大乱给吓哭了。可此刻周围有太多身影如浮光掠影般闪过,阵阵光影在身旁交错,仿佛随时有被击中的可能。
但越是混乱时,我反倒渐渐镇定下来,看着白烟萦绕的妖气间,片片如同雾气的白光在身旁凝聚,自然的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法术屏障,将所有朝我袭来的妖法全部挡了回去。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力量,具有反噬作用,将反弹的法术纷纷击中混战中出手妖族,很快就听见砰砰砰的倒地声,而眼前弥漫的白烟也在逐渐散开,退出一道宽敞的通道。
我听见前方不远处齐悦正在怒吼,恼羞成怒的再次叫骂:“要出手就出来!别躲在背后暗箭伤人!”
然后,我就出去了,缓缓走到了他和蓝辰身边。
实际上我并没有暗箭伤人,只是将法术反弹了回去,颇有些无辜的看着生气的齐悦道:“要不,叫白虎一族出来问问他们的意思再作决定。看他们是愿意镇守四方,还是愿意随你回妖界,如何?”
齐悦愣了愣,狐疑的眼神自我脸上来回打量,转而问蓝辰:“这是……”
“天河神女。”他简简单单的介绍,缓缓垂下眸去,似有思虑般的锋眉紧皱,不再开口。
其实对于我的身份,也没什么要紧的,我也做好了说不通就继续打的打算。反正按时间算,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很快明烨就会回来,就当拖延时间也好,总不会怕了他的。
不过齐悦倒是没有再动手的意思,怔怔看着我寻思道:“不用问了。连你一个小女娃娃都打不过,我还有什么脸待在这儿继续丢人?”
说完这话,他便领着妖界大军撤离。
对于妖界的第一印象便是如此,很奇怪的一群人,也很识时务。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待他们彻底消失于眼前,雪绒绒就哭着朝我所在的位置飘来。
不过她还没跑到我身边,我的肩膀就被一双熟悉温热的手抓住,迎面而来的还有阵阵清爽的风。抬眸一看,是匆匆赶回的明烨,而他回来的这个时间,真是,太巧了……
“没事吧?”
他皱着眉,眼中似有焦虑,眸光紧紧的盯着我的脸,仔细的来回打量,似乎想看出我有没有受伤。
我连忙摇头,伸展双手给他看:“一点儿事都没有,您也别追究,妖界那边应该,不会再来了。”
眉头再次一皱,他显然不相信我的话,依旧焦急的盯着我说:“以后出了这样的事,立即去佛殿,不许在外面乱跑,明白吗?”
佛殿?
还是算了吧。
佛祖每次看到我,眼神冷得跟冰刀似的,我何必去自讨没趣?再说了,难道我就只有佛殿一处可以藏身吗?
无奈垂头,我轻轻踩着脚下白云,有些委屈的点头。
实际上倒不是担心自身有什么损伤,只是害怕明烨会暗中对付妖界,以报今日之仇。以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风,我想,齐悦的好日子怕是没多久了,六界迟早会被卷入另一场风波……
而彼时,明烨只是俯身在我耳边长长叹了口气,大手顺着我的发顶一滑而下,再次握住了我的肩膀,沉沉道:“听话,别让我为难。”
“哦……”
细数我初开灵智到化身后的时光,前后已有两百年,从未做过任何令他为难的事,自然不想他因我而陷入困境。
后来被他牵引着回到神天宫,他让雪绒绒陪着我在殿内玩耍,独自去外室召见蓝辰。
我捂着雪绒绒的嘴,不许她出声,悄悄听他和蓝辰间的对话。大致是让蓝辰将刚才发生的事前后汇报了一遍,连细节处也毫无隐瞒,他甚至告诉明烨,我帮忙解决了大部分的妖族兵力,法术之力强大到令齐悦畏惧。
实际上这畏惧的结论我是不知道从何得出的,但末了,却见明烨眉头紧皱,愁绪不展的喃喃自语:“吾从未教过她法术。”
蓝辰犹豫了一会儿,垂眸浅答,推测道:“许是神女在观您之仙法后,自悟了不少吧。”
明烨点头,在他看来应该只有这么一个解释,而我,对此却是茫然无解。
不过在我看来,不管我方才是如何将法术反弹的,只要阻止了这场战乱继续发展下去就是一件幸事,其中原因就不必追究了。
不料,这时雪绒绒却在我怀里拱了拱,于我手掌下吐词不清的说:“真的可以自悟?”
我垂眸,看着她摇了摇头。
自悟这说法只曾听过对佛学的自悟,对仙法的还是不曾听闻。
不过转念一想,同样是幻仙九剑,在明烨使来和蓝辰使来以及天下芸芸修仙子弟使来却有不同,可见这仙法或许也是有自悟一说的,只好冲她再次点头小声道:“等我多悟一些,就帮你化身,到时候我们一起下界游玩,好不好?”
年幼时的我一心只想走访天下,当然,一直待在明烨身边也没什么。不过雪绒绒在听了我这话后却很是兴奋,一个劲儿的在我怀里点头:“好好好,我要吃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玩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还要像你一样,穿好多好多好看的衣服!”
“什么啊,我明明只穿这一件的。”
“嗯嗯嗯,但很好看,和天父的衣服一样好看!”
那时的我真的很快乐,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他的庇护之下,从未见过外面纷扰的世界。
即便彼时明烨对我并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但因着我是他点化的第一个生灵,于他心底,我始终是因他而来,因他而生。
他悉心照料,尽心相护,出了这样的事他自是彻夜失眠,当晚一直拉着我的手坐在榻边看我,锋眉紧蹙间汇着淡淡化不开的愁绪,仿佛乌云笼罩,困我于他眼底,逃不出的窒息阴霾。
好几次,我都以为他会开口对我说些什么,但他只是轻轻抚着我的发,一遍又遍的轻唤:“睡吧,有我在,不会有事。”
许是以为我还在为白天发生的事担惊受怕,殊不知真正令我无心睡眠的是他眼中忧愁。
那样的神色已是我幼年时光最为难耐的记忆,从未想过,我这一生还会有许许多多的时光,将会被困于比之更深的阴霾之中。
后来,他便时常带着我修炼法术,教我习练的不多,多半是将各种仙法的招式使给我看。
我印象最深的是他那时的温柔,总是摸着我的头告诉我:“慢慢来,不着急。不会也没什么,以后,慢慢就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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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得,那是洪荒一千年,我五百岁生辰,三界六道的生活真正进入正轨,无妖族、魔族生事,正是最安宁时。明烨便带我下界游玩,恰逢山地迎月节,整个山地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印象中,是黄昏时漫天齐耀的花灯,影影倬倬的映着天边晚霞,他牵着我的手缓步走在人潮拥挤的街市上,一刻也未松开。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有些兴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处处看去,看着他指着无数琳琅满目的商铺问我:“可有喜欢的?”
声音那样的轻,像是怕惊动了什么,轻轻落在耳边,随风化了去。而我的眸光却追随着人群流动,看着他们脸上做工精细的面具,好奇的问明烨那是什么。
“那是山神面具。”他垂眸含笑,手掌自然的划过我脸颊,“想要吗?”
“想。”
我干脆的答,只为好奇。
若换做现在的我,或许不会对一张面具感兴趣。但彼时初入人界,见什么都新鲜。那山神面具虽然只能遮住半边脸,可半边脸木质雕刻的纹路却有着嶙峋丰毅的五官,即便是寻常女子戴着也能显出几分英气。
而明烨对我的要求素来是有求必应,拉着我的手缓步挤出人群,走到一个商铺前拾起一张小小的山神面具对着我的脸皱眉比划,欢喜笑说:“戴着跟个小木头人似的,真要这个?”
一听这话,我就不想要了,但热情的老板娘转身就瞧见了我们,笑嘻嘻的将另一张面具递来,好心介绍:“二位贵人不是咱们山地人吧?咱们山地迎月节一敬山神、二敬月,一整天都会戴着山神面具载歌载舞。要不贵人就给您家姑娘买一个,小姑娘戴着挺好看的。”
实然,我也不知道老板娘哪句话说得不对,明烨的脸色突然变得异常难看,尴尬之意噙在嘴角,威严怒容隐忍不发,尴尬却在话语之间,一字一顿的低言:“她不是吾之后人。”
闻言,老板娘也尴尬起来,不知不觉被人群挤到明烨身后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突觉体内灵气波动,渐渐看清了他劲瘦的肩膀,墨黑的发,还有他束发的玉冠,在清亮的光影下波动出清润的光泽……
我长大了,突然就长大了。
这种变化不是神智的变化,而是单纯形体上的改变。
明烨许是意识到了,偏眸来瞧我,眸光在瞧见我时有一瞬间的凝滞,映着我呆滞的神色在他深不见底的眼里,泛出一丝光晕,将我原本就搁在他手中的手紧紧一握,不动声色的笑。
我不懂他的笑为何意,莫名的有些慌张。
老板娘见此,连忙笑着补充了一句:“就算不给小姑娘买,也给您身后的小娘子买一个。迎月节敬神敬月,图的是平安喜乐、人月团圆的好意头。两位璧人一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老妇这会儿准儿没看错。来来来,让老妇送二位一副面具,就当老妇送给两位从远方来的贵客的迎宾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