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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又一枚毒气弹追逐着侦察营幸存学兵爆炸开来,其间,更混杂着同等数量的常规炮弹。这一轮炮击足足支持了十分钟左右。五箱三十枚催泪性毒气弹发射完毕,大石庆一郎放下望远镜说道:“这样不行,必须有地面部队配合才行!”
北岸,铃木春松对毒气弹的效用同样感到十分失望,本来指望着毒气弹一出,守军即使不被团灭也会因为士气低迷而崩溃,却没想到,他们竟然配备了防毒面具。“难怪欧阳云会成为帝国大患,此人果然有一套,居然知道给部队配备防毒面具。看来,他对我军的战术有过深入的研究哪!”他眉头深锁,对坂本末雄说道。坂本末雄“哈伊”一声,说道:“中国古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想必已经深得此策精髓。阁下,催泪性毒气弹需要地面部队配合方能发挥最大的效力,下令内藤少佐配合进攻吧?”
“好。给大石少佐传令,让第二批登陆部队即刻上岸,由内藤统一指挥。告诉内藤,我再给他半个小时,如果他还不能击溃这部支那人,那就自己了断了吧!”
“哈伊!”
登陆舰缓缓向江边驶去,离江滩还有三十米的时候,搁浅了。在两个中队长的严令呵斥下,第二批登舰的鬼子兵戴上防毒面具,畏畏缩缩的下水。第一批登陆幸存下来的鬼子兵,早就站在水里了,他们一个个冻得浑身颤抖、嘴唇乌青,不少人揭开防毒面具问正在下舰的鬼子兵:“岸上都是毒气,你们下来做什么?嫌死的不够快吗?”
一个中队长横了该鬼子一眼,骂道:“八格,现在是西北风,毒气都被吹到敌人阵地上去了,有什么可怕的。”又问:“大队长阁下呢,旅团长有令,让他指挥战斗,配合炮击发动进攻。”
“大队长已经战死了。”
“什么?”
“大队长战死了。”
“啊!”
登陆舰上,中队长信村蓬野大尉正带着十几个宪兵在驱逐着赖在舰上不肯下水的士兵,已经下到水里的那个中队长喊他,告诉他内藤大队长已经战死了,问他现在怎么办。
“向将军阁下请示吧!”信村说道。
铃木通过望远镜,发现登陆舰前方的水面上簇拥了一大堆士兵,他们宁愿冻得浑身打抖,就是不愿意冲向江滩,被气坏了。“这帮混蛋,这是我们第17旅团的士兵吗?他们的勇气都被狗吃了?”他正愤愤骂着,一个通讯参谋跑来,向他转述了信村的问话。
乍听说内藤死了,他也不禁一阵默然。下一刻,他发飙道:“八格,信村这个蠢驴,内藤死了,他不是还活着吗?这种事有什么可请示的,由他接着指挥就是了。告诉他,如果能在半个小时内击破守军,内藤的大队长就是他的!不然的话,他就自己跳进江里吧!八格,我们第17旅团的军官,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怯懦了?”
日军暂停了炮击,江铁头目送一团淡黄色的雾气慢慢的散开,然后被风吹走,他摘下防毒面具,喊道:“各班排立刻统计一下数字,班排长战死了的,副职顶上,依次执行。蒙泰山,冯成宝!”
冯成宝是另外一个连长。他和蒙泰山立刻开始组织手下军官对部队进行点名。几分钟以后,数字统计上来,冯成宝沙哑着嗓子向江铁头汇报:“报告,我们连还有,还有二十六人。”
张大竹的死对蒙泰山是个巨大的打击,他本来就是一张黑脸,此时,那张脸更是沉得好像夏天雷暴雨来临之前的天空,乌七八黑的:“我们连还有三十九个。”
侦察营两个连,本来将近两百人,但是现在,却只剩下六十六个了,江铁头扫视了众人一眼,说道:“兄弟们,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再坚持五十分钟,一师他们就赶到了。兄弟们不会白死的,血债总要血来偿!”
众人肃穆,静静的坐着,看着他不出声。
江铁头看了江边一眼,说道:“大家还记得总司令去年9月份去霸王山视察的时候说过的话吗?”
“我记得,总司令当时说,我们就是游击部队的眼睛,可是,我们不能仅满足于做眼睛,我们还要成为利爪、成为尖牙利齿,”冯成宝说道。
江铁头点点头:“大家都知道,今年五月份我有个机会可以去一师当三旅的旅长,知道我为什么没去吗?因为我有一个想法,要把我们侦察营建设成狼牙那样的全能部队,要让小鬼子听到我们的名字就脚底打颤——是不是觉得我好高骛远,我告诉你们,这真是我的追求!今天兄弟们表现得不错,看看吧,我们最少打死了两个中队的鬼子。小鬼子为什么要动用毒气弹,因为他们害怕了,他们明明占有兵力优势,却不敢和我们硬磕,这是最值得我们骄傲的地方!小鬼子开始登陆了,他们会配合毒气弹发动进攻吧,那就让他们看看,我们侦察营究竟是怎样的一支部队!王林,嚎一嗓子吧!”
“是!”小兵王林站了起来。
“蹲着唱,要是因为唱歌被小鬼子打死了,那可太冤了!”
众人笑了。笑声中,王林蹲下,用右手顺了顺喉咙,唱道:“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在那密密的树林里,到处都安排着战友们的宿营地,在那高高的山岗上,有我们无数的好兄弟……”
王林的身体还没完全长开,这让他的声音也透着一丝青涩。连续战斗了几个小时,所有人都又渴又饿,这让他的嗓子又透出了一丝沙哑。然便是这沙哑中透着青涩的声音,却让学兵们都听得入神。不少人无意识的跟着吟唱起来,好像他们不是在参加一场战斗,而是在观赏一场音乐会一样。
受张大竹死的影响,黄钟铭好像变了个人一样。他冷冷的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张大竹留下的那支突击步枪,一副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的样子。王林的歌声在他耳边响起,初始没有什么,然分分钟以后,他只听见胸腔里“咯嘣”一声有什么破碎了,然后,不可抑止的,两行泪水从他眼里滚出来,他忽然感悟道:“这才是真正的军人哪,无论环境多么恶劣,战事多么辛苦,他们心中却始终怀抱理想,充满信心。我比他们,实在是差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