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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若寒的视线一直未曾离开过陈贵妃手里的板子,他不相信陈贵妃会对父皇做出什么事情来。
因为在幼年时,他常常待在昭阳殿里。
陈贵妃对父皇的点点滴滴,他都是看在眼里的,陈贵妃在乎父皇甚至于超过她自己的生命。
可是当那个板子结结实实打到父皇身体上的时候,他就知道,曾经的那个陈贵妃已经在这么多年的磋磨中被一点一点杀死了。
他看着父皇疼痛到扭曲着身子,他想要跑过去,可是现在的他根本就做不到。
“父皇,父皇。”他只能一声声地喊着。
皇帝看着拼命朝他喊叫的苏若寒,就这么一个板子,他都觉得自己的屁股像开花了一样的痛。
刚才那一下一下的板子全落到寒儿的身上,他该有多痛啊!
“陛下,这滋味如何?”陈贵妃如魔鬼一般的声音又再次传来。
皇帝拧着眉,颤颤抖抖地说:“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
皇帝一字一句地咒骂着。
此刻哪里还有一点为人君的风范,也不过是一个被逼到绝境处无路可走的可怜人罢了。
“你这个荡妇…”情急之下,皇帝也顾不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嘴里一股脑地说出了许多震惊人三观的词来。
……
皇帝骂了许久,口中早已是干燥得冒烟。
他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片刻。
在皇帝骂人的时候,陈贵妃就拄着那块木板,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失态的男人 。
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到过这个样子的他了。
拥有人的情绪,不再是以一副假面对她。
“陛下骂够了?”陈贵妃问着,嘴里却挂着一抹苦涩。
被他骂,心情又怎会好?
“没有。”皇帝就像是赌气一般,恨恨地说道。
陈贵妃弯唇,将自己手里的板子再次高高举起,做出一副样子来。
皇帝看着这架势,他身上的余痛还未消,还来?
“刚才那一板子是我多年来在这深宫里所受的冷落。”
陈贵妃的眼神突然变得冷戾。
“啪。”又是一个板子重重地落到了方才的位置。
“嗷呜……”
若说皇帝刚才的叫声还算是比较克制的,没有那么凄惨。
那么如今便是毫无理智地喊叫。
“父皇,父皇。”苏若寒无力地喊着,他是真的很恨自己,都怪自己太弱了,不然他一定可以保护好自己的亲人 。
泪水在眼眶里慢慢溢出,混合着他满脸的血迹,都已经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了。
远远看过去就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这个板子,是你忘了我们之间曾说过的一切,变得薄情寡义。”
陈贵妃振振有词地说着。
她就好像是一个执法者,在宣判着罪人的种种罪行。
皇帝的眼泪慢慢滴到木凳上,他不是因为心情难过失意。
纯粹就是痛的。
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向他抱怨着,它们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皇帝惨兮兮的模样似是激起了陈贵妃心中那久违了的欣喜源泉。
这次皇帝再也没有力气与陈贵妃叫板了,他只希望这个疯女人能给他一个痛快,而不是这样羞辱他,折磨他。
“陛下怎么不骂啦?”陈贵妃将木板放在一边,自己蹲下身子欣赏着皇帝的狼狈。
男人的发丝乱糟糟的,眼泪和汗水交杂,双手紧紧地抓着木凳的一角。
要把木凳扣起来一般的使劲,用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使自己忘记身上的疼痛。
“你知道吗?我比你痛十倍。”
皇帝对她所做的事情,让她受到的伤害,每一日都在让她痛彻心扉。
她就用这样一颗七零八落的心来支撑着自己的躯体一日一日熬过那深宫里漫长的黑夜。
叶非向周围看了一眼,这里想来应该是无事,他得去找自己那个冤种弟弟去。
“你们在这里守着,一步也不许离开,知道吗?”叶非招呼几个人走到身前。
“是,将军放心。”
他们都是叶非的心腹,平日里最是忠心。
叶非嘱咐一番后走到陈贵妃的身后,双手做出一个叩拜的动作。
“娘娘,微臣先行告退!”
陈贵妃正在兴头上,哪里顾得上他。
只是随口应道:“去吧,去吧。”
她的眼光一直停留在皇帝的身上,看着皇帝的不堪,想着自己所受过的苦。
随着叶非的离去,桂公公在旁边说道:“娘娘,别忘了正经事!”
桂公公生怕陈贵妃因为一时意气用事而忘记了大计。
陈贵妃点点头,她没有忘记。
她的纤手将皇帝的头颅托起,让他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眼睛。
那双明眸里有着最后的柔软氤氲。
“陛下,只要你肯好好地配合,我就放了你,你也不必再受这皮肉之苦。”
说话的功夫,陈贵妃的手轻轻地拂过皇帝的伤处。
引来一阵如万蚁啃食的痛苦。
皇帝的屁股想要逃离陈贵妃的手掌,可是他微微一动便觉得如火烧一般的疼痛。
嘶的一声传来。
“陛下,你瞧,都出血了。”陈贵妃将自己的手慢慢地递到皇帝的面前,就见白皙的手掌心有着丝丝的红色血迹。
是从他身体上弄得。
他就知道如此的疼,必然是已经皮开肉绽了。
皇帝将脑袋别到一边,他实在是不想看到眼前这个女人 。
如今的他恨不得将其剥皮抽筋,等寒儿的人来了,他一定要将自己所受的痛苦百倍千倍地偿还。
看着皇帝的闷不作声,陈贵妃是真的搞不懂了,堂堂的一国之君居然能忍受到这地步。
简直是让她感到匪夷所思。
人是定然不能死了的,否则这诏书拿不到,他们就不能名正言顺地让琦儿坐上那个位置。
不到万不得已,这两个人的命的留着。
“只要你点点头。我立马让太医来给你瞧伤,如何?”陈贵妃是好话坏话都说尽了。
皇帝趴在凳子上,不时地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没办法,他实在是痛得很,要找一些方式发泄出来。
现下什么尊严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陈贵妃从地上扶着那块木板一点一点地起来,她的鞋子上也沾了血迹,可是她却丝毫没有发现,如今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比诏令更重要的了。
她的手臂都是酸疼的,不得不说的是,这木板的重量确实是不轻。
纵然她之前未出阁的时候跟着若礼也练过几天的功夫,但毕竟不多,况且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深宫里的生活渐渐地让她退化,现在连这东西都拿得费劲。
她扬起木板,那架势似是要将自己浑身的力气都用上,而目标是再不是皇帝的臀部,而是脑袋。
苏若寒就那样看着。
他心里很清楚,现在的陈贵妃已经失去了理智,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她是用了十足的力气的,这一板子打下去,父皇只怕会凶多吉少。
桂公公看见,心里大叫一声不好,娘娘这怕是自己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了。
他看了看皇帝,平日里温柔的娘娘也能被他气成这个样子。
他瞪了一眼皇帝,没有人看见。
“啊!”陈贵妃大叫一声,随后那木板就要落下,苏若寒焦急地看着,他在心里祈祷不要不要。
浑身的力气已经被抽干,他挣扎着,身后按着他的人也因为分神而让苏若寒掉到了地上,可是他顾不上疼痛,一点一点地往皇帝所在的位置爬。
虽然只有几步的路程,可是他却连一步都挪不动。
“欸,你。”回神的士兵突然发现苏若寒已经从凳子上掉了下去。
嘴里惊讶地喊着。
“算了,没事。反正他也做不了什么了。”
于是那两个人就很自觉地退到一边去了。
皇帝则是紧紧地闭上眼睛。
在心里面呐喊着“诺儿,我来陪你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阻止了那即将要落下来的木板。
感受到阻力的陈贵妃望向那个人。
她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你干什么?”
那只手的主人是桂公公。
“娘娘,还没到最后时候。”桂公公朝着陈贵妃摇摇头。
此刻陈大人在禁城外面守着,没有任何人可以进来,城外也有韩玉的人马,无论怎么说,给他们的时间足够了。
他们有的是时间和这两位“大爷”耗。
陈贵妃被皇帝的话和反应一时气昏了头,如今被桂公公这么一阻止,她的神思也得以清明起来。
“对。”陈贵妃看向一脸认真的桂公公,“你说得对。”
若不是他,自己怕是就做出不可逆的伤害了。
他的话也提醒了她。
谁说这诏令要皇帝亲自书写。
皇帝缠绵病榻,让人代笔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这任务她就可以完成,只要盖上玉玺便好。
转眼之间,陈贵妃已经不再执着于让皇帝写诏书了。
只听她哈哈大笑几声,气急败坏地对皇帝说:“你以为这样我就没有办法了吗?我告诉你,我一定会赢的。”
皇帝只感受到一阵风在自己面前掠过,吹拂着他那颗本来就寒凉的心。
陈贵妃砰的一声踹开,那扇原本整洁的殿门上被清晰地映下了一个脚印。
然后殿门被她摔在一边,吱呀作响。
桂公公看着陈贵妃英姿飒爽的模样,他的心里深受感染。
这才是娘娘原本的模样啊!
陈贵妃一眼就看到了在窗户下摆放着的书案,她几步走过去。
坐在座位上,拿着旁边的空白诏书,展开平铺在书案上。
她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对于皇帝的笔记也是熟悉得不得了。
右手边的砚台上还有残余的墨汁,于是她拿起毛笔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桂公公不敢打扰,只在一旁摸摸作陪。
桂公公看着陈贵妃笔下的字,他真想好好夸赞一番。
这娘娘简直是太神了,这字迹拿出去足以以假乱真了。
待到陈贵妃写完,她收起自己的衣袖,那上面沾了些许的墨迹,黑色渲染了大片的料子。
“这下就好了。”陈贵妃居高临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要立大皇子苏若琦为新皇,然后就是一些表彰之词。
桂公公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你去找找玉玺在哪里。”
陈贵妃命令道。
“是。”桂公公开始在殿里面四处翻箱倒柜地找。
陈贵妃看着也是焦灼,索性也就一起帮着找。
皇帝的书架,衣柜包括盥洗室里的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地找着。
里面,如火朝天。
外面,寒冰似剑。
苏若寒趴在冰冷的地上,他的身体不断地颤动着,不知是冷的还是痛的 。
“父皇。”苏若寒看着陈贵妃和她身边的那个公公走进去好大一阵功夫还没有出来,他的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他开口却也只说了两个字就再度失去了力气。
皇帝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用手拍了拍他身上没有被鲜血浸湿的地方。
“你放心,没事的。”
作为一个父亲,他没能保护好他。
他绝望地看着湛蓝的天空,此刻的明媚落在他的眼中只有无尽的苍凉。
但是,寒儿的人也要到了。
他们父子一定会撑到那个时候的。
……
一个时辰之前,京城外面。
一抹诡谲的身影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悄无声息地迷倒了守城的士兵。
然后缓缓地打开了城门。
藏在不远处草丛里的众人,一个身穿铠甲的年轻将领对身边上了年纪的老将军说:“父亲,没想到,这个人还真是神通广大。”
亲眼看到殇云的飞檐走壁以及手段术法,让白羽大开眼界。
他的武功在同辈中也是佼佼者。
可是与殇云的实力比起来却是不够看的。
更何况,殇云还有出神入化的术法,这是他一个普通的武将所不能做到的。
白才也很是认同地点点头。
就在出发前,他还在为如何悄无声息地把城门打开而发愁。
如今全然不需要他费心神。
他摸着自己的胡须满意地笑着,要是此人可以为他东莞国效力,何愁其他三国会欺负他们。
或许 ,他们还能将其他三国全部吞并,让他东莞国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统领四国的国家。
想到那个画面,白才就难掩自己心中的激动之情。
这不光是他们为臣子的心愿,也是东莞历代国君和臣民的夙愿。
“嗯,要是可以成为我们东莞的人就好了。”
身为白才的儿子,和这个男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恐怕父亲不能如愿。”这也不是白羽打击白才,经过那几次和殇云的相处。
虽然是寥寥的几面,可是那个人浑身上下流露着一股不被世俗所拘束的清贵。
白才的面上一僵,他的手朝着白羽的脑袋上就是一个脑瓜崩。
白羽吃痛地捂着自己受伤的脑袋。
“你这个孩子,就不能……”白才轻咳一声,缓缓靠近白羽。
嘴巴紧贴着儿子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