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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国,京都。
雪花纷飞地落,京都的街道上,屋顶、树梢堆积着薄薄一层积雪,看上去晶莹剔透。
一辆马车缓慢地在街道上行驶,停在一处僻静的私宅前。
驾驶马车的车夫将马拴好,掀开车门帘子:“爷,到了。”
只见走下马车之人玉簪银冠、锦绣华服,莹润如玉的面庞掩映在立领毛织大氅里,显得英武不凡。
紧随身后的一人,全身裹在一件带风帽的雪披里,搀扶着一个步履蹒跚、面容蜡黄、唇白病态之人。
一阵风来,雪披风帽被吹开,露出的一张清秀白皙的脸,细长的丹凤眼带着些妩媚,明眸如水,正是江雨。
“小云,到了,再坚持一下。”温润的嗓音湮没在风雪中,他抬头望天,似要看尽这皑皑飞雪和灰蒙蒙的雾霭。
京都,这个繁华的城市,权利的中心,曾是仕途之子追寻的圣地,是俊杰人才鹏程起航的地方。而今,当权者重武轻文,废除科举取士制度,文人失意,不复辉煌。他带着江云来京都,又会有怎样命运?
车夫跑在前面,敲开宽阔朱门。宅内一府丁出,看到车夫后面的两人,连忙恭谨施礼:“公子。”
那华服公子勾起一抹雍容的微笑,府丁立刻让开道路,高兴地冲宅内喊了一嗓子:“公子回来了!”
丫鬟府丁俱相迎接。
掸去风尘仆仆的雪灰,丫鬟伺候着吃了些热茶糕点,稍适休整后,那公子引江雨兄弟二人至一处别院,院内有一间清雅厢房。
留江云独自躺床上休息,江雨送秦公子出门,顺手带上房门,阻隔风霜进屋。
“江公子,这段时间你就住在此处。”秦公子站在院门口停下,“等我安排好了,再接你入宫。”
“好。”江雨道,“秦公子,江雨冒昧一问,你可是京都的大官?”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秦公子卖着关子,“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办到。”
忽见江雨双膝跪地,援手大拜:“公子大恩,江雨铭记于心。”他连忙相扶:“等令弟的病痊愈,再拜不迟。”
江雨起身,微微有些激动。这秦公子便是当初在金陵所遇。得知江云病情,道自己曾认识一位名医,医治好过这种病。只是这名医如今在宫里当差,身份贵为御医,需得人引荐。
见江雨面上被风冻得发红,秦公子心下动容:“我答应为你引荐关御医,你答应为我筹办十公主的寿宴出力,事实上,你并不欠我。”说着拿出一锭金:“这是定金。”
“登台唱戏本是江雨所长,既能帮到公子,岂能受此酬劳?”
“这是你应得。”秦公子拉起他的手,将金子放入他手中。
江雨把那金重新推入秦公子手中:“江雨主意已定,公子若执意给付酬劳,就是不把江雨当朋友。”
秦公子一叹,打趣道:“真倔。好吧,我不勉强你。进屋吧,外面风大。”
几日来,秦公子忙着筹办公主寿宴,没有再到府上来。这处宅子清幽,当是别馆,秦公子应该另有住处。
关御医来瞧过江云,声称对其病有七八成把握,这令江云倍感欣喜。
不过配药、调养都需要时间,他们还得在京都待个半年左右。江雨并不着急,他来京都,除了给江云治病,也想着,有一日,能再见到烟儿。
腊八,京都的街道热闹非凡。小巷铺子里,热气腾腾的腊八粥,辅料豆子配色鲜艳,诱得人馋涎欲滴。
民间自是有烟火气味儿,小贩们想着各种方法招揽生意。有猜拳行酒令、摸鱼抽奖之类的,赢了的免费听曲吃酒。
江雨在街上逛,想觅点新奇玩意儿,给江云带回去。
来到一处简陋搭建的露天戏台前,台上正在演《琵琶记》,他不禁停下脚步,看一看这京都的戏。
故事讲述的是书生蔡伯喈在与赵五娘成婚后想过幸福生活,其父不允,逼迫他赶考状元。后又被要求与丞相女儿成婚,蔡伯喈不从,丞相不允。他想念亲人,欲辞官回家,朝廷不允。
【沁园春】(末上)
赵女姿容,蔡邕文业,两月夫妻。
奈朝廷黄榜,遍招贤士;高堂严命,强赴春闱。
一举鳌头,再婚牛氏,利绾名牵竟不归。
饥荒岁,双亲俱丧,此际实堪悲。
……
蔡伯喈三不从却遭遇三不允,看得无数才子唏嘘不已。
赵五娘一路行乞进京寻夫,终于找到,遂成圆满。
观众积压之情在此得到释放,大快人心。
“好!”江雨身旁一年轻公子大声喝彩。等到戏班的人以锣作盆钵来索要打赏的时候,那公子掷了一锭金,在碎银钱中格外醒目。
班主见有豪客到场,脸上堆满了笑,赶紧安排下一场。
见江雨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那公子咧嘴一笑:“演得太好了,你说是不是?我真佩服赵五娘,千里乞讨寻夫。像她那样的人,真是百年难遇。”
江雨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人物,正是戏曲吸引的地方。戏文中,光华亮烈的女子又何止赵五娘一个?
温柔华贵杨玉环、外柔内刚祝英台、活泼灵动霍小玉、英武刚健穆桂英,个个都有自己的特点,在历史的长河中,活得那么耀眼。
想着,他轻浅一笑,犹如白雪中绽放的红梅。
刹那间,那公子不知自己怎么的,竟觉得眼前的男子像从戏文中走出,人物、故事,浮光掠影一般在眼前闪过。他揉了揉双眼,怀着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江雨。
“你也喜欢戏?”他问。
“嗯,很喜欢。”江雨回答。
一折唱完,戏散了场。那公子跟着江雨走了一段路,见之只走走逛逛甚为无聊,便不再跟了。
他来到一处花灯铺子前,铺前一块牌子上写了一个游戏,叫“换花灯”。
规则如下:一两银子可买一盏花灯,但不是买给自己,而是为有缘之人所买。
买下花灯,即可在上面提诗文、出对子,若有续写诗文,或对出下联者,为有缘人。
这是节日的噱头,亦是才子觅佳人的媒介。
那公子大笔沾墨,于花灯上挥毫。
“好了。”他得意地看着自己写在花灯上的小楷,“这戏文乃我于一绝版手稿上见得,我不信有人续写得出来。”
商贩老板一看,心想这人有点傻,别人都希望觅得有缘人,他倒好,故意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