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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黛毫不在意被Y说破了过去在监狱的身份,当年他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与外界交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低调了,那张脸和判决书上逃兵的罪名委实给他惹来了不少麻烦。
就像他随口跟夏禹川开的玩笑一样,他是狱花,在永夜监狱里也算是风云人物了,加之后来傅思涵把他带走时他又弄死了一个人,声势阵仗委实不小,监狱里认识他的人只多不少。
蓝黛真正在意的,是对方如何看破自己当年逃脱的手段的?永夜监狱的囚徒都是些疯子,如今特殊时期,他很难不去多想,Y究竟有什么目的:“你想表达什么?”
“不想表达什么,只是想提醒你们,第一次裁决已经开始了。”Y说道,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邪神捧着腐烂果实的手忽然分开,祂的指缝间无数红色的光点泄下来向四处流窜。
“那是什么?”夏禹川看着柳絮一般到处飞的红色光点有种不好的预感,只见一个个光点落到了其他好奇驻足观望的囚犯和狱警的额头上,他们瞬间捂着头发出惨叫,像是极为痛苦般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他们额头中间出现一道红色的血线,皮肤变得比纸还要白,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汇集到了那里一般,口腔里长出了两颗尖锐的血牙,眼睛变得血红嗜血——吸血鬼。
新生的吸血鬼们极其渴求血液,他们贪婪地掠夺着其他尚未被红点转化的人类,一大群吸血鬼蜂拥而上,生生把一个活人吸成了干枯腐朽的人干,不够,还是不够,他们难受渴求地四处搜寻着猎物,嗜血的目光最终落到了夏禹川身上。
“走。”Y抓起夏禹川的手腕拖着他就走,蓝黛和S也没傻在原地发呆,跟着Y的脚步快速离开。
Y牵着夏禹川一边跑一边说道:“不要被红光碰到,更不要被咬,一旦被转化,你们就输掉游戏了。”
“什么意思?”夏禹川思考着Y的话,之前阿南刻向他介绍新副本规则的时候他就心生疑惑了,人类的任务目标是“活下去,并尽可能地削减敌方阵营人数”,这个任务本身就存在不合理之处,既是削减对方阵营人数,就不该存在人可以变成吸血鬼这种转化机制,否则按照这样的规则,所有人都变成吸血鬼岂不是更简单?
又或者,赫玛墨涅就是想用这种方式逼迫人类自我毁灭?
“人转化成吸血鬼是从基因层面的彻底变异,但事实上只有阿南刻有这样的能力,至少目前来说,赫玛墨涅只具备拆解重组非生命物质的能力。”Y毫不避讳地说道,他摩挲着夏禹川的手腕,一边给后者解释,一边用那双莹润的眸子暗中观察着夏禹川的反应,希望后者能有所察觉,“你们如今所见的转变,实际上只是浅显的表层模拟。”
可惜夏禹川思绪沉浸在猜测赫玛墨涅的阴谋上,完全没注意到Y话语中暗藏的玄机:“所以我们若是被转化为吸血鬼,其实就是变相的交出生命自由权?”
“可以这么理解。”见夏禹川毫无察觉,Y微微有些失望,但他还是保持住了脸上的表情,轻声细语地给夏禹川答疑解惑。
“没路了。”S一个急刹,愁眉不展地看着堵在前方的新生的吸血鬼,以及想要往他们头上落的红点,有些不高兴地拽了拽Y的衣角,“怎么办?”
“红点不会一直落的。”蓝黛仰头扫了一眼神像渐趋于闭合的双手,赫玛墨涅越不过阿南刻的阻拦,即便是要他们死,也势必要受制于某些规则,有规则就有生机,规则来自于阿南刻,生机自然也是。
蓝黛跟夏禹川交换了个眼神,谁都不知道两人电光火石间交流了什么,只见前者动作飞快地扔出一张道具卡,然后揽着S的腰往肩上一扛。夏禹川则反手握住了抓着他的Y的手心,随手打开了旁边一间囚室的门,跟蓝黛心照不宣地拐带着Y和S进了另一个空间——
【西彦少爷的房间】「随便打开一扇门吧,走进灯明人静的屋子,窗中窥得明月,烛火摇曳,写尽相思。」这是西彦对他心爱之人的馈赠,当发动手牌时,任意推开一扇门可以进入他的房间,他将为你提供半小时的庇护;技能冷却时间:2h。
四个人一进入西彦的房间,蓝黛一个手刀劈晕了S,夏禹川则拧着Y的手臂把他脸朝下按在西彦的床上。
“这是做什么?”即便是身处劣势Y也不急不恼,乖乖地让夏禹川按着,只用恰到好处的惊讶语气问道,听在夏禹川耳朵里竟还有些委屈,后者差点没当场失态,好在蓝黛及时找来一根麻绳把S绑了起来,顺带问夏禹川:“他要绑起来吗?”
“绑。”夏禹川仰头眨了眨眼睛,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说道,“把他绑到椅子上。”
“好咧。”蓝黛应了一声,扯来一张椅子,把Y整个人五花大绑在了椅子上:两腿分开,分别绑在一个椅子脚上。本来蓝黛要把他手也反拧在椅背上的,是夏禹川说怕把Y拧痛了,闻言蓝黛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就只是把Y的双手绑在身前。
“好了,半个小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蓝黛在Y手上打了个死结,然后拿着把从西彦房间里翻出来的匕首大马金刀往旁边一坐,俨然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坦白什么?”Y微微偏头,想去看站在身后的夏禹川,却苦于身体被绑在椅子上,只能看到正前方二百七十度的范围,更多的却是无能为力了,只是略带疑惑的语气配上那张柔美的脸,怎么看怎么叫人心软,偏生这可恶的家伙吃准了夏禹川心软,还在刻意做出一副可怜情态,“我哪里不好吗?”
见状,蓝黛神色复杂地看向站在Y身后的夏禹川,他低着头,两鬓和额头的碎发遮掩了面容,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才沙哑着嗓音道:“蓝黛,你来问他。”
蓝黛:“……”行叭,谁让他为兄弟两肋插刀呢。
蓝黛轻笑一声,半蹲在Y面前平视着他的眼睛道:“还挺会装,但是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演技也挺一般的?”
“永夜监狱编号是字母的就那么几个人,真当我我不知道根本没有S和Y这两号人?”Y正要开口辩解,蓝黛向来直白且棒槌,根本不给他胡言乱语的机会,直接打断施法,蓝黛顿了顿,又补刀道,“装也不装像一点,你说是吧,沈小砚?”
见东窗事发,Y,或者说是沈砚干脆也不演了,有些无奈道:“沈砚就沈砚,沈小砚是什么东西?”
“那不然怎么办?”蓝黛一脸无辜道,“你搞那么多切片,谁分得清,你说是吧,禹川?”
“禹川?”见夏禹川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蓝黛疑惑地又唤了一声,沈砚察觉到夏禹川的不对劲儿,担忧地努力转身想去看他,也跟着蓝黛轻轻地喊道:“禹川?”
夏禹川抹了一把脸,背过身去不想搭理他,沈砚心中一个咯噔,这是生气了,不由得失笑,一边跟蓝黛道:“给我解开。”
“你让解就解?滚蛋。”蓝黛一想起他干的混帐事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摆烂地往床上一躺,任由沈砚被绑在那一脸无奈,“不是能切片吗?再搞一个出来给你解呗。”
“没那么容易的。”沈砚看着手上的死结,秀气的眉都拧成了一股,怕是只能拿刀割开了,他轻轻叹口气,慢慢地开口解释“切片”的事,“知道忒修斯悖论么?”
背过身去赌气的夏禹川一瞬间竖起了耳朵,这个悖论西彦葬于火场前也同他提过。
“一艘被全部替换的船,还是当初的那艘船么?”沈砚声音又轻又柔,像是当初西彦在床前给夏禹川讲故事的语气,“啊,或许我不该用船来形容人,那么我们换个说法。”
“我睡在一间空屋子里,半夜忽然两个鬼闯进来,为了抢夺一具尸体争吵不休,他们要我裁定尸体的归属权,我把尸体判给了扛来尸体的第一个鬼,第二个鬼大发雷霆,他撕扯下了我身体的各个部分,第一个鬼则不断用尸体的相应部分为我补全残缺的身体。”
“最后我的全身都被尸体替换,两个鬼吃掉了散落地上的原本属于我的肢体,扬长而去。”昏黄的灯光落在沈砚的脸上,正如他在故事里说的一样,他整个人都不是当初的模样了,除了眉宇间的温柔一如往昔,“现在,我到底是谁呢?”
“宗教学派总是用灵魂定义一个人的身份,这样一来似乎肉体的更换就不那么重要了。”沈砚的目光平静,像是出世的僧人,“但,倘若我被撕扯的是灵魂呢?”
“我曾参与过Nyx系统崩溃前的一项生命数据实验,所以开枪自杀那天,我的肉体消亡,生命却并没有死去,而是变成了一串流转的数据,在全能系统的世界里永生不灭,但我不知道这是否叫做活着。”
“伴随着Nyx系统的崩溃,这项技术理所当然地消失了,但我被留下了,跟随着Anance系统不断升级,在赫玛墨涅的游戏里,我成为过很多人,顾厌、西彦、颜峥,他们不是我,却又有我的影子。我或许就是那艘忒修斯之船,那个被鬼吃掉了身体的人。”
“他们不是我的切片,而是某一个时间的我,包括你们之前见到的沈砚也一样。”沈砚皱着眉,尽量用蓝黛听得懂的语言解释着之前见到的“沈砚”的存在意义,“我就像是一个不断更新的文件,而他是我另存为的历史版本。”
这便解释了为什么那个沈砚记不得同夏禹川在关山的一切。
“赫玛墨涅想要蓝黛手里的东西,所以导出了历史时期的我来为他所用,可即便是副本,那也是我。”沈砚说道,眼睛里又出现了那种悲天悯人的神性,“他背离了赫玛墨涅,他想做完当初我死前没能做完的事。”
但是一个文件的副本怎么能替换原本呢?何况还是个不会更新的历史版本,连跟赫玛墨涅抗衡的资本都没有。
见到他的那一天,沈砚就预料到了他的死期。
说到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好再交代的了,沈砚轻轻松了口气,半个小时快到了,他对身后的夏禹川道:“不过来抱抱吗?长安。”
长安,萧烟给夏禹川起名时一并起的字,沈砚这便是承认萧烟也是他人。
听见这个称呼,夏禹川彻底沉不住气了,他转身几步从后面抱住了沈砚,头埋在后者肩窝里无声掉眼泪,语气闷闷道:“阿雪。”
“可别乱喊。”闻言,沈砚却是一挑眉,“这不是我的名字,那家伙知道了怕是要恼。”
“什么?”沈砚一句话把夏禹川说糊涂了,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理不清楚里头的弯弯绕绕。
“你道我为何还要化一个燕双飞?”沈砚哂笑一声,给夏禹川解释他感到辨不清萧烟的缘由,“你坠江坠得太急,实在来不及准备,我想护着你,可在那里我是个早死的命,不忍见你离苦,只得临时同人做了个交易,借他的身份寻你,这样无论死的是谁,总是能留下一个陪你的。”
“原来如此。”夏禹川点头道,怪不得萧烟死的时候那么坦然,原来是早有准备,“所以萧烟这个人?”
“这个人是真的,表字也是真的,名是我另起的,本以为你会发现点什么。”沈砚故作伤心叹道,“萧烟死后那十多年,你满心都是他,叫我好生难受。”
“那不也是你么?”夏禹川无奈了,为什么沈砚跟蓝黛一样也是幼稚鬼?“你何必自己吃自己的醋。”
“不一样的,借他的身体,到底会被他的性格影响到,况且后来你再见到的,可不是我。”沈砚说道,交易只有两年,那人是真正的无情,否则也不会十多年不现身,至于为何最后去给贺镜收了尸,谁也不清楚。
不过别人如何也与他无关,沈砚笑起来,知道夏禹川难受,绑缚住的双手抚着后者抱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温声道:“好啦,都过去了,把我解开吧,手有些痛。”
“好。”闻言夏禹川抹了抹眼睛,低着头转到沈砚面前解他手腕上的绳子,解开发现他手腕都红了,忍不住责怪蓝黛道:“你绑那么紧干什么?”
蓝黛:“???”你礼貌吗?
蓝黛无辜躺枪,他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缠绵悱恻的两个人,行叭,是他多余了。
他懒洋洋躺在床上,然后想起来还有个被绑着的S,蓝黛指了指S,问沈砚:“他真是你儿子啊?”
沈砚活动着被绑得有些许发僵的手腕走过来,一边给S松绑,一边戏谑地看了夏禹川一眼,笑道:“某种程度上来说,算吧。”
夏禹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