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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阿南刻静静地落在夏禹川身旁，酷似红衣少年的脸上有着如出一辙的冷漠，她平静地望着他，等待着即将陨落的神明做出最后抉择。
“阿南刻，法则之下，是否我们都一样？”夏禹川看着阿南刻，又像在看着众生，纯白的光点从他的身上溢出，凝聚成谱写着世间法则的纸页，在二人眼前短暂地绚烂过后，成为一套新的算式融入进了Anance系统的主脑中，“如果一切都可以被拆解和重组，是否又会不同？”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从他将仅剩的能力交托给阿南刻，实现全能系统升级的那一刻起，他身上名为神明的权威便不复存在，于是未来的模样，他也无从知晓了。
做完这一切，夏禹川挥手让阿南刻离开，现在他还需要做一件事，就是把这项几乎算得上是划时代的进化告知给未来能够掌握国家命脉的人。
“将军，有人请求拜访您。”蓝黛正在校场检阅新兵，副官小跑着前来给他通知消息。
副官的声音不算小，半个校场都能听见，正在被蓝黛操练、备受折磨的士兵都悄悄竖起了耳朵，暗暗期待着能把他们恐怖的训练官支走。
“谁找我？”蓝黛眼睛仍旧盯着场上正在操练的士兵，眼神锐利，“都干什么呢？别人找我关你们什么事？给我集中注意力！”
“对方自称是您的监护人。”副官道，说这话的时候还悄悄打量了一番蓝黛的表情，实在难以想象凶神恶煞的训练官在监护人面前的样子。
“他在哪？”蓝黛脸上露出些许意外神色，原以为昨天两通电话让他足够伤心，却不想夏禹川今天还是会来找他。
“爱音。”夏禹川的声音突兀地在身后响起，先前弗兰西斯给他安排的身份让他得以出入各种涉及国家机密的区域，因此他来找蓝黛也并不需要什么通传就能直接进来了。
蓝黛一回头，就看见夏禹川穿着春秋款的栗色毛衣站在廊下看着他，眼神很温和。
说起来他俩也有七个月没见了，平日里不觉得，现在夏禹川突然来了，蓝黛还真有点想他了，当即随后嘱咐新兵认真训练，转头雀鸟还巢一般往夏禹川身上扑：“夏叔叔~”
毫无将军风度，看得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士兵们目瞪口呆，副官更是一脸怀疑人生地看着俩人，死活不愿意相信这家伙就是他那英明神武的长官。
“夏叔叔，你怎么来了？”蓝黛亲昵地拉着夏禹川手问，语气神态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仿佛之前电话里的疏离都是夏禹川的错觉。
“来看看你，顺带有事要跟你和沈砚说。”夏禹川往蓝黛手里放了个苹果，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在练兵？”
蓝黛接过夏禹川的给的苹果在衣服上随便擦了擦就直接啃，一边啃一边回答夏禹川的问题：“对呀，一个二个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太好训。”
“沈小砚最近很忙，我都不一定见得到他。”蓝黛帮着沈砚圆谎，夏禹川叹口气道：“你俩不用瞒着我，我都知道了。”
“啊？知道什么？”蓝黛干巴巴地道，还在装傻。
“沈砚感染的事，一个叫伊克丝的女孩找过我，都跟我说了。”夏禹川道，伸手抓住了蓝黛右手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将全能系统升级版本的一应数据和说明传给了蓝黛，“带我去找他吧，你们的麻烦，只有我能解决。”
“她真是胡来。”蓝黛懊恼地挠了挠头发，对上夏禹川平静而坚定的目光，到底没有再瞒着他，而是道，“沈小砚感染已经进入到了深度，只能待在特殊隔离病房，我带您去。”
蓝黛说完让副官监督士兵训练，自己去开飞行器带夏禹川前往沈砚治疗的地方。
两人到的时候沈砚正靠在病床上对着个人终端处理政务，听见开门的动静，只当是蓝黛一个人来的，头也不回地道：“不是让你去陪陪夏哥哥，你怎么又来找我了？”
“身体不好，为什么不好好休息？”夏禹川站在门口，看见沈砚明显消瘦的身形，有些心疼。
“夏哥哥，你怎么来了？”看见夏禹川，沈砚很是意外，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紧随在后进门的蓝黛，眼神询问对方是怎么回事。
“别看他。”夏禹川直接捏住了沈砚的两腮，泄愤似的往两边拉了拉，一边道，“臭小子，若不是别人告诉我，你是不是死了都要瞒着？”
闻言沈砚微微瞪大了眼睛，含糊不清道：“蓝黛又告状。”
蓝黛人在旁边坐，锅从天上来，他一脸冤枉地指了指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告状？！沈小砚，你……我，算了我不说了。”
“不是他。”夏禹川适时地证明了蓝黛的黑白，指尖触碰上沈砚的太阳穴，开始使用自己最后的力量驱散沈砚身上的寄生虫，面上仍旧不依不挠道：“你别管我从哪知道的，我只问你，是不是要一直瞒着我？”
这件事的确是沈砚理亏，他说话的底气都不是那么足了，语气呐呐道：“没有要一直瞒着你，我只是……”
“我不管你怎么打算的，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嗯？”没等沈砚说完，夏禹川直接开口打断道，到底是不想因为这事兴师问罪沈砚，毕竟在他看来，自家崽子因为感染的事已经吃了不少苦了，他犯不着再去逼他。
“嗯。”夏禹川轻轻揭过，沈砚自然是忙不迭地应下来，前者的指尖贴着他的太阳穴，柔和的暖意顺着头皮往里渗透，沈砚感觉到七个月以来一直折磨着他的头痛和疲惫正被一点一点的驱散，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只是身体好转得如此迅速，他就不由得开始担心夏禹川，“夏哥哥，这不会对你造成什么负担吧？”
夏禹川动作一顿，随后语气轻松道：“不会，可能就是需要休息一下。”
夏禹川说话时语气轻快，神态自然，让观察着他表情的沈砚什么都没看出来，沈砚微微松了口气，只当后果不太严重，只是莫名地，他有种感觉，夏禹川身上的气息，比起初遇时的遥不可及，似乎又变了。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沈砚体内的寄生虫清楚结束，夏禹川松开双手，按掉沈砚一刻不停往里进着消息的个人终端，嘱咐道，“再如何忙碌也要注意身体，身体完全好转前，适当给自己减少工作量吧。”
沈砚本想随口敷衍过去，可是对上夏禹川认真关切的眼睛，他突然不想那么做了，他点了点头，乖顺道：“好。”
“嗯。”夏禹川点点头，起身正要离开，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又转头道，“有时间回来看看，我很想你们。”
沈砚和蓝黛皆是一愣，随后异口同声地点头道：“好的。”
夏禹川前脚刚走，蓝黛后脚忙不迭地把夏禹川传递给他的资料给沈砚看，二人看完里面的内容后皆是面露喜色。
“沈小砚，这才是真正的永生，这就是神吗，到底跟我们自己瞎鼓捣出来的不一样。”蓝黛感慨道，“当初你选择接近他，还真赌对了。”
“人的思维连同肉体本身都能拆解成数据吗？”沈砚没留意蓝黛说什么，他看着个人终端上呈现的内容低声呢喃，在今天以前。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天方夜谭，可就是这样堪称恐怖的进化，就这样被夏禹川轻描淡写的交到了他们手上。
“这是好事，沈小砚，有了全新升级的全能系统，我们能真正地改变联邦的现状。”蓝黛精神振奋道，“这本来是一个已经走向腐朽的国家，我们能让它重新焕发生机。”
“嗯。”沈砚比他要稳重些，但眉宇间的喜色同样按捺不住。
远离特殊病房的一个阴暗角落，弦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里的监听器，他回忆着自己刚才监听到的内容，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他在想凭什么呢，他的族群被毁，人类如此轻描淡写地揭过，为什么不用付出责任呢？
监听器掉在地上，随后被一脚踩成了碎片，弦离去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
又过了月余，第一场春雨落下，夏禹川走在返回居所的路上，渐渐地有些看不清道路，他隐约有种感觉，到了交付代价的时候了，疲惫感席卷全身，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进旁边的花坛里，关键时刻旁边伸出来的一只手扶住了他。
“谢谢。”夏禹川说着看向扶他的人。
黑色的雨伞抬起，露出一张年轻苍白的脸来。
“你……”夏禹川皱起了眉，心情也不那么与快起来，他记性还不错，面前的人他认识，之前宴会上故意构陷沈砚的人，耶利安，好像是叫这个名。
“或许您弄错了一件事，我并不是您记忆中的那个人。”仿佛看穿了夏禹川心中所想，弦不紧不慢地道，“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弦，来自极地冰层。”
“用你们的话来说，我是取代了这具身体原本的人的寄生虫。”弦讽刺一笑，慢慢地补充道。
闻言夏禹川瞬间戒备，本该被处理干净的感染者忽然出现在眼前，还是在人口密集的伽蓝市市区，对方以这样的身份到处乱走，谁知道有多少人被他感染了。
“你想干什么？”夏禹川戒备地看着他，自己现在丧失了原本的力量，未必不会被他所感染。
“我不想干什么，重点是您的两个好孩子，沈砚和蓝黛想干什么。”弦说道，“毕竟我可是他们亲自带到这里来的。”
细雨沾湿了夏禹川的头发，缀着他感觉脑袋一阵沉重，竟有些理解不了耶利安的话：“什么意思？”
“沈砚为什么感染，因为寄生虫是他用自己的身体做容器，亲自从极地冰层带出来的。”弦将雨伞朝夏禹川倾斜了些许，“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具身体里，你得问问蓝黛，他亲手将药剂注入耶利安的身体，让我取代了他。沈砚则同我做交易，我推他上位，他放过我的族群。”
夏禹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这些，伊克丝没告诉他，那女人之前之跟他说沈砚曾介入过家族的永生实验，不甚感染，她没有跟他说，沈砚感染是因为他是始作俑者，是他咎由自取！
“我不信你。”夏禹川说道，耶利安有前车之鉴，他还没有蠢到听信一面之词。
“你可以继续自欺欺人。”弦对夏禹川的反应早有预料，他将一枚硬盘放到夏禹川手里，语气淡淡，“这是实验基地被炸毁前的监控录像，Anance系统可以辨别它不是伪造，你看看再做决断吧。”
夏禹川捏了捏手里的硬盘，忽然很不安，他又看向弦，后者将雨伞交到他的手里，自己退到了雨幕中，又道：“我在实验器皿中时曾见过一个人复活另一个人的场面，你和他有相同的气息。”
对方见过苍梧，夏禹川从他的话里得出了这样的信息，这便意味着，从他选择救蓝黛，无奈切断与苍梧联系的那一刻后的情形，对方或许很清楚。
但夏禹川没有选择叫住他，而是拿着对方给的硬盘沉默地回了居所，然后拉起窗帘，用自己的个人终端读取硬盘内容独自观看。
硬盘里的内容将几个片段剪在了一起，但的确没有人为的修改和伪造。
画面里，先是一年多以前沈砚放血，从他的血液中提取出了后来导致感染爆发的寄生虫。
夏禹川听到他和蓝黛密谋：“家族会为之狂热的。”
画面稍微卡了一下，紧接着蓝黛有些担心的声音响起：“若是遏制不住感染怎么办？”
“那就火力轰炸实验区，这种生物耐不住高温的。”沈砚语气平静道，带着漠视生命的凉薄，“总是会有牺牲的。”
画面一变，变成一个实验室，苍梧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头颅被人打开了一个口，蓝黛半身嗜血地跪坐在旁边，手边是一把军刀，手里拿着一枚带血的芯片。
因为之前夏禹川用自己的力量救蓝黛的缘故，之后他与苍梧的联系救断开了，自然也就无从得知后续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当时的画面，似乎是蓝黛杀死了苍梧。
然后是蓝黛和后来赶到的沈砚合谋杀死了耶利安，并且让他感染。
沈砚质问蓝黛用寄生虫感染苍梧：“你疯了吗？用寄生虫感染他！”
蓝黛梗着脖子有些神经质道：“这样的代价，是他应该付的。”
后面的内容，夏禹川没敢再看，他忍不住扣掉了个人终端扔得远远的，因为暴力拆除的原因，整条手臂血淋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