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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abella一边披着外衣一边从卡夫蕾特府里走出来,金色的发丝不知道什么时候乱了,肆意地散落脸颊两侧,来往的安保人员不断地朝她问好:“洛夫古德大校。”
“嗯。”她敷衍地朝跟她打招呼的人点了点头,拢了拢外套,有些不稳地踩着高跟鞋往外走,临到门口还不小心绊了一下,不过她反应很快地扶住了门框,倒是没摔下去。
从外面回来的查理克见状还随口调侃道:“在荒星带待久了,这是高跟鞋都不会穿了?”
Isabella的动作肉眼可见地顿了一下,片刻后她抬起头来没什么表情地道:“滚。”
“脾气真坏。”查理克撇了撇嘴道,伸手扶了Isabella一把,后者看着他扶着自己小臂的手,不动声色地抬手挣开,冷淡地说:“不用。”
“行吧。”查理克耸耸肩,转身进门了,走出去几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道,“你把他带回来了吧?”
这个“他”指的是谁他们俩都心知肚明。听见查理克的话,Isabella诡异地勾了勾唇角,她嘴唇张合,眼睛里闪烁着俏皮的愉悦:“回来了,就在里面……”
“嗯,那就好。”查理克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Isabella看着他的背影,语气轻快地呢喃了一句:“千万要把他看住了呀……”随后扶着墙有些不稳、却走得很快地离开了。
卡夫蕾特府正下方的地下室里,夏禹川动作狠辣地卸掉了其中一个试图把他制服的警卫,不远处一个人开枪将一支麻醉针打在了他的身上,药的剂量很大,他很快就感觉到头晕目眩起来,不远处地人嘴巴还在喋喋不休地劝他放弃抵抗。
夏禹川身形不稳地扶住身边的实验台晃了晃,勉强保持住平衡,他抬眸看着正前方的人,忍无可忍地骂了一句:“蠢货。”
“按住他。”那人被骂了,当即也歇了同夏禹川废话的心思,直接加派人手,打算车轮战耗光夏禹川的体力后将他一举拿下,但不知是怎么回事,夏禹川比起当年来竟是强悍得多,不仅对隐秘机动的出招路数了如指掌,以一敌百也丝毫不落下风。
顷刻之间放翻了一圈人不说,更是顺手抢了其中一人别在腰间的枪,三下五除二卸了枪身上的能量盒,威胁般地道:“若是再来,可别怪我跟你们同归于尽。”
卡夫蕾特府所持有的枪械并不符合联邦军方公布的器用标准,单是一般配备的手枪上的能量负载量就远远高于军部所规定的数值,而超负荷带来枪械超长续航的同时也存在着一个安全隐患——枪械满能量时的能量盒完全相当于一个小型炸药,威力炸毁一座楼绰绰有余。
因此夏禹川拿着能量盒威胁隐秘机动的人时,他们都不想被他情急之下炸成烟花,一时之间都不太敢轻举妄动。
是以查理克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开阔的地下室三三两两地躺着失去战斗能力的警卫,其余没被放倒的人戒备地围在夏禹川周围,不敢靠近,而最中心本该束手就擒的人手里拿着一个不稳定、随时可能爆炸的能量盒。
查理克:“……”
查理克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夏禹川,夏禹川同样也看着他,两个人相顾无言,谁都没有先说话。
过了一会儿,查理克率先打破沉默:“你在垂死挣扎什么?”
查理克指了指夏禹川救命稻草一般捏在手里的能量盒,说道:“那个东西虽然不稳定,但是要爆炸条件还是相当苛刻的,你真以为就凭那东西能威胁到我?”
“能不能威胁到你不是显而易见吗?”夏禹川好笑地看着他道,随后又沉了脸色,语气不善道,“你也是蠢货。”
“嗯?”查理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朝夏禹川走近了几步,手下人怕后者伤到他,还小心提醒道:“先生,您不要靠他太近了,这个人很危险。”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就是证据。
查理克却懒得理那人,他盯着夏禹川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随后暗骂了一声shit,恨铁不成钢地抽了一下身边属下的头,气急败坏地训斥道:“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清楚,连你们洛夫古德大校都不认识?”
查理克说完又要打,手落下时却被另一只手接住了,那只手的主人将他的巴掌从警卫头上移开,用带着嘲弄的语气道:“你跟他没什么区别,不必指责别人。”
查理克转眸对上露出一双竖瞳的人的目光,用笃定的语气问了一个问句:“Isabella?”
仍然维持着夏禹川模样的Isabella点了点头,见查理克认出来了,她自然没必要再做一些危险的事了,随手将能量盒插回手枪里,她随手抓起查理克的手腕嗅了嗅,而后道:“你进来时遇到他了。”
“嗯,我以为那是你。”查理克对认错人这件事承认得理直气壮,关于两个人眼睁睁看着重要犯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离开这件事,他们谁都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他是怎么做到的?你真是太迟钝了。”
“他执行了一个暂时性指令,移形换影,简明扼要的说就是我在一段时间内变成他的模样,而他则可以顶着我的脸招摇过市。”没有理会查理克的冷嘲热讽,Isabella一边往身上穿戴者装备,一边往外走,“他应该还没走远,现在还能把他抓回来。”
夏禹川换成了Isabella的模样,但她的那一双细高跟夏禹川踩得是颤颤巍巍的,一路上接受了不少注目礼,他很快离开卡夫蕾特府来到街上,想了想反正也不是丢他的人,干脆脱了那一双细高跟扔进垃圾桶,赤着一双脚踩在地上走,眼中蛇瞳的伪装褪去,露出一双黑沉沉的眼珠来。
他沉默地在路上走着,刚刚复苏的记忆惊涛骇浪一样反复拍打着他的灵魂,雪地反射的月光太刺眼,夏禹川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似乎当时囚禁他的地方最上方是有一盏灯的,有吗?不是一片虚无的黑吗?有的,另一个声音回答,不然他那在另一个玻璃缸内的眼睛怎么看清四分五裂的自己?
那灯光很明亮,亮到刺眼,亮到他被挖掉了眼球的眼眶都感受到了疼痛,然后止不住的流血——他是会流血的,当时断肢与躯干间联络的蓝色经络不是什么电子线路,是他被敲碎骨头、剔除血肉唯一留下的动脉血管,所谓神的力量,其实就是神流窜在血液奔流中的痛苦。
一阵酷烈的风吹过去,夏禹川很明显地抖了一下,刀刮一般地感觉,有点像最初泡在幽蓝色药剂中时的感觉,那种液体是会咬人的,一下一下,仿佛钝刀割肉,哪怕被肢解了,他依旧能敏锐地感觉到痛,千刀万剐一样,最初没适应那几天,夏禹川真的在严肃地考虑过关于恶鬼和人谁更可怕的问题。
后来那地方来了个戴眼镜的冷漠男人,也不说话,沉默地看着他,然后记录数据,夏禹川也不明白一堆约等于是尸块的东西的折磨数据有什么好记的。不过那个男人却相当乐此不疲,甚至于一边记录,还一边告知夏禹川,今天他的哪个部位又腐烂了一点,已经从躯干脱落了,不过余下部分腐烂仍旧在持续。
夏禹川真的不太想听他的死亡汇报,他比较好奇为什么天气渐渐变热,那个男人每次来时戴的面罩却越来越厚。
说起那个男人,夏禹川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从关山回来后见到查理克时对方的反应,他好像没认出自己?夏禹川想,明明他从关山回来的脸就是过去的那一张。
不过很快夏禹川就想起来了,他的眼睛被挖了,脸是最先烂的,后来查理克虽然总是来记录数据,但脸大抵是认不清了,更何况后来随着腐烂加剧,他也不来了。
最后的三年,只有他一个人待在玻璃缸里等待腐烂。
夏禹川忽然有点同情第五年满怀喜悦来找他的沈砚了,毕竟任谁看到那一缸浸泡着白骨与腐烂人体组织的浑浊尸水都很难不发疯。
夏禹川还在回想当年,身后卡夫蕾特府里传来的动静就让他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他给Isabella做的伪装并没有坚持多久,不过这也在预料之内,那女人要是真的被当成他给肢解囚禁了,那才奇怪了。
耳朵敏锐地捕捉到身后卡夫蕾特府里鸡飞狗跳的动静结束了,夏禹川心知是骗术被戳穿了,也不是很在意,脚步一转拐进了前方的箱子,过了一会儿只有一个黑发黑眸的纤长少年裹着一件大人的风衣赤脚走了出来,小巷里随意堆着一叠女人的衣裙。
卡夫蕾特府里追出来缉捕夏禹川的人很快找到了巷子里,除了那一堆酷似Isabella私服的衣服外一无所获,步履匆匆的隐秘机动影子一般从少年身边擦肩而过,没有多看他一眼。
少年只裹着一件风衣在冬夜的街道上走着,尽管积雪被清扫,但砖石上仍旧留存着寒意,他赤脚踩上去竟然不见丝毫青白之色,每一步似乎是踩下去了,又像是落在别的什么地方。
只是走着走着,少年忽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跟上了他,潜伏于黑夜的,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也没有体温,带着纯粹的恶意——他倒是忘了,赫玛墨涅留下的烂摊子还么来得及处理,所以这些名为吸血鬼的神的失败造物,现在是盯上他了?
夏禹川干脆停下了脚步,任由那股子恶意将自己完全包围,然后一转头,竟然看见了一张意料之外的脸孔。
“你——是什么东西?”不外乎夏禹川这么问,实在是对面的人让他着实不好猜,那是沈砚的脸,但准确来说是夏禹川记忆里沈砚的脸,可能那副躯壳也是他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夏禹川忽然想起来,沈砚过去也是被寄生虫感染过的,而那只寄生在他身体里的虫子可从来没有被清理。
伊克丝曾挖出沈砚的脑子与祁连进行了记忆交汇,可具体的,谁知道呢?夏禹川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为什么从关山回来那天遇到“沈砚”他感觉有点点不对劲儿了,那恐怕还真不是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听完夏禹川的问题,“沈砚”耸耸肩,满不在乎道,他盯着夏禹川踩在地上的脚看了一会儿,抬眸问他,“你冷吗?”
“你觉得呢?”夏禹川觉得这人真有意思啊,杀人的刀都架到自己脖子上了,还有心思跟他说闲话呢?夏禹川右手反握着藏在风衣下的龙雀刀向斜后方刺去,刀刃戳进了什么柔软的地方,然后遇到了一点阻力,不过好在龙雀刀足够锋利,整个刀刃尽数没入,甚至从另一边冒出带血的尖来了。
“单枪匹马,是有点冷的。”对着勃然变色的“沈砚”,夏禹川脸上忽然勾起了夸张的笑容,他抓着刀柄把刀拔出来,姿态随意地倒垂刀尖站在地上,甩了甩刀刃上的血珠,眼神讥诮地看着面前的人道,“你是什么东西,又当我是什么东西?”
一个个的,明知道他是什么人,偏偏都有弑神的野心,到底是他亲手把尊严扔在地上还踩了几脚的缘故,那几个偷了他力量的东西也就算了,这叫不上名字的阿猫阿狗也敢虎视眈眈了?
身后的东西瞬间化成烈焰燃烧殆尽,“沈砚”白着脸后退两步,似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场面,见他露怯,夏禹川颇感无趣地嗤笑一声,他将龙雀刀收回鞘里,抬眸盯着惊疑不定打量着他的“沈砚”,那一双恨意满盈的眼睛忽然就情深意重起来,“沈砚”看得失神。
“过来。”夏禹川舔了舔嘴唇,死死地盯着受了他的蛊惑,难以自控而不断靠近的“沈砚”,激动得浑身颤栗,“过来,乖,就这样。”
“沈砚”走到夏禹川面前,他抬手抚上对方的眉眼,这张脸啊,看着果真是叫他心软的,夏禹川在心中叹息,“沈砚”如梦初醒般地露出惊恐的目光,夏禹川朝他和颜悦色地笑了笑,呢喃道:“别怕,乖,不要怕。”
他嘴上说着让对方“不要怕”,手上动作却没有一丝迟疑地拧掉了“沈砚”的脖子,一整个拧下来的那种,弄得全身——包括风衣里袒露出来的胸膛,骑在尸体上的大腿,都血淋淋的。
夏禹川跪坐在地上,抱着那颗脑袋抚摸,仿佛想将那恐怖的东西揉进胸膛,他并不畅快,他以为他最恨沈砚了,毕竟在十七层的监狱里,那个自己告诉他的第一个仇人的名字就是沈砚。
但是他发现杀死沈砚这件事并不能消减他心中的恨,反而只会加重心中那股深刻的悲意——哪怕杀死的只是披着沈砚皮囊的寄生虫,杀欲终结之后,是更深一层的绝望,他似乎仍旧被困在那座监牢。
夏禹川忍不住低声啜泣,很像是受惊的小动物,可脚边的尸体、怀里的头颅,又让一切变得荒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