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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芸不理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果然还在仙宫。
“怎么样,见到她了?”幽昙将杯中酒饮尽,挥袖散去酒具,慢慢起身。
蒋芸也站起来,她看着幽昙仙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对自己的称呼,还是两个人相似的内敛性格,幽昙总让她想起来一个人,一个她不想再见到的人。
“你为什么那样叫我?”蒋芸忍不住问道。
幽昙背对着她,听她这么说,反问道:“这个称呼有什么问题吗?”
蒋芸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说道:“我认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他骨子里透着对尘世的疏离,虽然表面上和善,关键时刻却歇斯底里,不管不顾。”
“枉我还以为可以温暖他,是啊,我以前给人的感觉也应是冷冰冰的,一块冰又怎么捂热另一块冰。”
“你知道光唐是怎么灭亡的吗?”幽昙听完后,突然问道。
蒋芸想了想:“听说是先皇领着受到光唐大帝猜忌的老臣们起义,逼宫。”
幽昙笑了笑:“不管是你,还是那李重光,都以为是天元圣君灭亡了光唐,却不知道是光唐大帝自己亲手毁了自己的江山。”
幽昙转向蒋芸:“你如果不开心,我以后就叫你蒋芸吧,不要恨李重光,他这一生就毁在了国仇之上,他当初是真心待你们的,王晓佳已经不怪他了,希望他也早日放下吧。”
“原本打算让你在仙界修炼,但仙界一天,人间一年,有条件去魔界更好,现在你还是回人间好好修炼吧,等你什么时候飞升,我再告诉你去魔界的办法。”
……
当天,李重光被直接送到了皇宫,李重光仇恨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以自己的罪行,不应该直接送进诏狱吗?为什么会来面圣。
他被带到了大殿之上后,将士们就退了出去,并把门关上,此刻,殿中只有李重光和当今圣君丰饶。
“好久不见啊,钰兄。”
听到了略显熟悉的声音,李重光惊讶地缓缓抬起头,见到了那张久违的,已两鬓斑白的脸。
“你,你是文卓?”
李重光未使用轮回神术前,乃是光唐大帝的孙子,当时光唐太子的长子李钰,光唐大帝长寿,又无退位之心,太子自然也无法继位,更轮不到他这个长孙。
十几岁的他,喜欢上了游历江湖,在途中遇到了年少时的几个挚友,其中关系最好的,是一个叫文卓的书生打扮的少年。
这份友情一直到光唐被叛臣灭国,当时他父亲带着一众亲信逃走,他自然也跟着离开,送行那天,挚友皆在,独独少了文卓。
后来天元开国,建立大武,还成立了武林盟,连李钰最喜欢的武林也变了颜色,他开始了东躲西藏的生活。
父亲从太子成为庶民,不思进取,反而整日游手好闲,生计全靠一些旧部,可旧部见自家主子烂泥扶不上墙,就将目光转移到自己这个先帝长孙身上。
之后的事也都知道了,李重光或者说李钰对大武对魔族的仇恨,主要还是对天元建国又失踪的不满,再加上对他父亲抛下母亲逃走,又混混度日的不愤。
只是他今天见到丰饶圣君才知道,现在管理大武的,居然是年少时以才情惊艳了他的挚友文卓。
“原以为只有我隐瞒了身份,原来文卓更胜一筹,”先前的惊讶消失,李重光又恢复了漠然。
“对不起啊,钰兄,其实我真名叫费炆灼,天元圣君是我姑姑,”两个年少挚友时隔半生再次共处一室,一个还是少年风华,一个却已垂垂老矣,而丰饶却还是称他为钰兄。
“你为什么要见我?文卓,我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费炆灼摇了摇头:“剑尖偏离心脏三寸,钰兄,你即使是偷袭,既使知道王姑娘是魔,依旧留了手,你依旧是那个有江湖侠气的李大侠啊。”
“可是她依然没救了,这一点姬尘提前告诉过我,可我依然动手了,”李重光紧盯着费炆灼的眼睛,可他昏黄的眸子中,却还是一如年少时的干净:“文卓,当君王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费炆灼并没有在意他的嘲讽,接着说道:“你其实不讨厌大武,甚至也没想复国,你讨厌的是我那不负责任的姑姑?”
听到这话,李重光突然怒道:“呵呵,她有资格称圣君吗?一介女流,做了帝王也便罢了,却又为了一个女子离去,这个烂摊子文卓你接下来后也受了不少苦吧,大武的失去越来越多,南蛮北莽东荒西夷,四方都有新势力割据,大武国土不到光唐三分之二。”
“若不是她一心起义,灭了光唐,我的父亲也不会一蹶不振,我的母亲……”
费炆灼突然打断了他:“其他的我不为姑姑辩驳,可是你的母亲……”
“我父亲当时骗我说已将母亲送了出去,可到地方我才知道母亲并没有出来,她留在当时刚刚改朝换代的长安,如何还能存活。”
听他这么说,丰饶却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钰兄,看看这个,最不该怪姑姑的应该是你呀。”
李重光接过信,信上是他几十年未见也忘怀不了的母亲的字迹。
“钰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为娘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不必怪你爹,我与他本就是政治联姻,他逃离只带上你也是应该的,也不必怪先皇陛下,先皇实则是临危受命,这一点以后你自会明白,我承先皇恩德,能够服待在贵妃娘娘身边,在一直生活的东宫终老已经是没有遗憾了。
儿啊,光唐没了,但生活还是要继续,不要让仇恨毁了自己。”
李重光流着泪看完了母亲的信,抬起头看向丰饶:“文……圣君,我母亲她?”
费炆灼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道:“令堂未曾修炼,身子骨又弱,十年前已与世长辞了,这封信还是我们整理遗物时发现的。”
李重光自嘲笑道:“可笑我一直对先皇让我一家家破人亡怀恨在心,却是找个借口不去恨我那狠心的抛下妻子的父亲。”
费炆灼摇了摇头:“你可知道清明山脚清明县如今的县令是谁?”
李重光疑惑不解,摇摇头道:“离白云观最近的那个县,我之前并未下山,并不清楚。”
费炆灼深深地看着他道:“他现在叫李忆玉,以前叫做李玹。”
李重光愣在原地,良久才低声道,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愧意:“如今看来,只有我与师父一直困于仇恨之中,父亲母亲以及那些旧部亲信,怕是早已在大武过上了太平生活,可笑如此大义的国土,能不对李氏残党赶尽杀绝,却终究是容不下我这个心胸狭窄的前朝皇孙了。”
他的眼神中光彩一点点散去,整个人欲倒将下去,却突然被一双手扶住。
“钰兄,振作起来!你还要重现盛世荣光啊!重光不就是你取来激励自己的吗?”
听着丰饶的话,李重光却依旧眼神黯淡,当知道自己多年所做一切都与追求的结果背道而驰,他的心也快死了。
“如果你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我替你找一个,”费炆灼终于说出了今天真正想告诉他的事:“早在姑姑离开的时候就对父亲说过,待到光唐后继有人,大武将归还江山。”
李重光惊醒了,他看向丰饶:“这怎么可以?从未有过这样的道理。”
“我姑姑是什么人,她是让女子真正抬起头来的人,她从来都是打破常规的”费炆灼骄傲地笑道:“而且你也说了,我书生意气,根本不适合做皇帝,你有权谋,有手段,我不如把这个位置还给你,还落得清闲。”
这个时候,李重光终于想起了什么,刚刚燃起的火光又熄灭了:“可是我终究对不起我师妹了,她真心待我,我却亲手杀了她最珍视的人。”
费炆灼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姑娘的事,姑姑前几天回来已经告诉了我解决的办法,接下来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你的态度。”
听他这么说,李重光好受了些,然后愧疚地说道:“我收回刚才不敬的话,若是先皇在位,肯定是一代明君。”
丰饶心下笑了笑,他姑姑比他还贪玩,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当皇帝。
“所以你接受了?”
李重光却摇了摇头:“不是接受,我想和你做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
“五年,”李重光伸出右手:“当年费大将军五年为光唐征战天下,开疆拓土,这次换我李氏李钰为大武征战,五年内若不收复失地,你所说的就当是个玩笑话吧。”
费炆灼知道他的性子,也再不劝。
李重光此时才终于恢复了神彩,他走到费炆灼身边:“陛下,这也是末将对你的考验,五年内若是国土内百姓安居乐业,经济繁荣昌盛,也证明你是有治世之才的,到时候我再告诉你奖励。”
说完李重光转身向外走去,他要去军队了,不借助任何人的帮衬,从零开始,用五年的时间兑现承诺。
“对了,若是见到允芸,帮我先跟她说一声,二师兄错了。”
而后大步离开了皇宫。
“重光师兄!”
宫门口,边邪对着李重光招了招手,李重光脸上才重新出现笑意。
天元城的傍晚,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
蒋芸离开了仙界,赶了两天路才从南阳回到白云观,远远便看见诸葛青秋和杨如是等在门口。
这次他们一行十二人下山,只回来了七个人,诸葛青秋他们两个也是昨天晚上才刚刚回来,之后便守在门口。
“大师姐!”
两个人远远看到了怏半月不见的蒋芸,蒋芸御风而行,以她现在的境界已经不需要以剑承气而飞了。
“你们回来的很快嘛。”
杨如是疑惑地问道:“师姐你去哪里了?距离武林大会结束已经半个月了,我们还以为你离开诸葛家早就回来了。”
蒋芸这才知道幽昙所说的仙界一天,人间一年是什么意思。
蒋芸也没有解释,只是说自己去找寻救治王晓佳的方法了。
作为那天在现场的当事人,诸葛青秋和杨如是也找不到什么安慰的话。
“对了,你那个时候找绝影教教主什么事啊?”蒋芸看向诸葛青秋。
“还是我来说吧。”杨如是接话道。
原来姬尘和诸葛青秋的母亲黄夫人是初恋关系,当时姬尘还是一个隐世教派的弟子,黄夫人则是为派中提供蔬菜作物的农户家的女儿。
两个人一来二去就产生了感情,但这个时候姬尘因为某些事情叛出了那个教派,黄夫人和他一起离开,在逃亡途中两个人走散,再见时姬尘知道黄夫人已经嫁给了诸葛蟠,也真心祝福她,但黄夫人最后郁郁而终。
“母亲当时是答应了老祖的条件,嫁给父亲,是为了找寻当时身受重伤的姬叔叔,后来姬叔叔派人上门送信时,父亲已经答应一己承担老祖的责罚,准备让母亲随他离开,可母亲看了信后却留了下来,只是终日望着那支半断的玉笛。”
诸葛青秋叹了口气:“师姐,姬叔叔虽然说罪不可恕,但是还有一点奇怪的,他之所以做出这些事情并不是因为任何外界因素,据他说不管是当初叛逃,还是如今作恶,都是因为一个时常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