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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看热闹的人啊，名字叫向兵，原来是专门管户籍的，可不要小看户籍警察，这权力也很大，你要是登户口，改名字，缺准生证、出生证等资料，都得上派出所来找他处理，这还不说，什么上学，当兵的政审材料，还有超生，违规的证明材料，包括你身份证办理，补办等等，这都得打点他，不然任你有三头六臂，都办不成别的事情。
在北坝乡呢，向兵的这个收好处的行为也是公开的秘密，都是有行市价格的，改名字按字数算，100一个字，登户口就多了，因为这里说的登户口登的是违规的黑户，没有准生证，没有独生证的，一千五一个。
当然了，这是明摆的钱，向兵一个人也拿不了，也不敢独吞，全所都知道，大家都有好处。
北坝乡人虽然暗地里骂他，却也不敢得罪他，这个向兵是老油条，做事懂灵活，会变通，关键还是业务精通，如果你是超生的娃，要上户口，他可以把你孩子的户口挂到五保户，或者没孩子的家庭名下，按一胎来算，这样，你自己也避免超生罚款。
假如你是不到法定年龄就生下的娃，那也有办法，把娃的户口就挂到他爷爷的名下，在必要的时候，还能修改你孩子的年龄，以配合各种检查。
不过啊，你这头占便宜了，人家那头就吃亏了，向兵帮人家登户口，北坝乡的计生办可就不开心了，你想下，那些超生的，未婚生孩子的，都登了户口，计生办还能拿他们怎么办？这样一来，以后谁还来交罚款？
两家就闹了起来，刚开始是扯扯皮，吵吵嘴，后来计生办急了，要去县里告状，找县里的计生委汇报，这面派出所的董所长也有点怕了，就请赵书记和陈乡长都亲自出面了，大家坐下来，好好的协调处理，最后达成了协议，两面得手续都要办，一面交一点钱。
北坝乡的村民现在也都不骂向兵了，每次聊到他，都带着很缅怀的感情，那时候有那时候的好处啊，办事交钱，简简单单，不用再来回折腾了。
当然，这都是过去的事情，眼下李西林很不舒服，一个派出所，自己竟然调动不出几个人上山，这算什么，他气呼呼的想着，一眼看到了向兵正在笑，李西林立马来气了。
“老向，你这啥意思，看我的笑话？”
向兵帮给李西林发一支烟，笑着说：“所长，我也不是看你笑话，只是觉得你这件事情有点冲动了！”
“冲动，有人报警，我们不出警就叫冷静？”
“所长啊，那的看出哪里的警？曾经乡政府的人也被矿山打过一次，你知道最后的结果是啥？”
“是啥结果？”
向兵一笑：“那个挨打的人后来被调走了，听说现在还在一个山区没出来！”
李西林一愣，下意思的问：“我们呢？”
“你觉得前任老董会那么傻？他压根就没管？你信不信，你明天前脚上山，后面就有电话喊你下来？来来，点上烟？”
李西林深吸了一口烟，觉得事情可能真的有些麻烦了，自己初来乍到，这里的水有多深，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啊，万一真要是向兵说的这样，自己刚当上所长，就引起上面的不满，对自己没有好处。
但是，这事情不管也不成，帆子的事情自己咋能袖手旁观，再说了，自己这位置都是帆子帮忙弄的，自己总不能过河拆桥吧？想到了这里，李西林冷哼一声。
“向兵，明天不管怎么说，我都要上去一趟，你说吧，上不上！”
向兵本以为任何人听了自己的介绍，都会改变主意，要知道，大家混仕途，混的就是一个避祸迎福，左右逢源，哪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没想到这傻乎乎的所长真是叶千帆的朋友，都是二货，这可如何是好？
向兵就准备找借口不去，不过看到李西林那铁青的脸，心中也有点担忧，对李西林这个人，他是一点都不了解，今天的事情，也是李西林到北坝乡派出所的第一个命令，这要是全都给他撂了挑子，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万一遇上李西林是一个狠角色，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所长，你非要去的话，我陪你跑一趟！”
“好，你再给刚才那几个人带个话！他们要是真有事，这一个月都不用上班了，我给他们放年假！”
向兵心中一咯噔，这小子，果真不是个善茬！那就去吧，真出事了，也怪不到我们头上，自作孽，不可活！
第二天一早，李西林带着四个警察，两部汽车，往后山矿场去了。
叶千帆本来一大早是要到乡下去检查收粮工作的，还没出乡政府的大门，就被一个老头把车拦住了，这老头一条腿瘸着，拄着拐，穿的破破烂烂，抱着叶千帆坐的小车轮胎，谁劝都不起来。
党政办的小马一面拉着这老头，一面就笑着说：“死瘸子，为了上访，你不睡觉吗，从你们村赶过来，可不得半夜就起来啊，咋就没打雷把你劈死呢！”
瘸子老头说：“上天可怜我，就是霹雷，打死的也是这个院子里的人！”
小马就骂了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叶千帆只好下车，一问情况，说是附近下石村的村民，叶千帆就让人给他们村长打电话，让村长赶过来接人，那面村长说已经知道情况了，正在往这面赶。
叶千帆的车走不了，大门被堵着，来来往往的村民都在看热闹，他就回到了办公室，一面看着乡企办转来的一些文件，一面等着下石村村长。
上次会上已经明确规定了分工，以后这招商办，乡企办都归叶千帆负责，至于他手上原来的农业农村办划到了宋副乡长的名下，说真的，叶千帆有点舍不得这个部门，好歹这部门有点油水，当初为了这部门还和马宝昌搞了一场，现在却只能拱手让人，心里很不舒服，但没办法，陈乡长为了把乡企办划到他的名下，只能让叶千帆付出一些代价。
看了一会资料，下石村的村长顺子就赶来了，村里办事和乡政府就不一样了，叶千帆从楼上看到，这顺子带的有两个手下，不由分说，就来拉扯瘸老头，远远的就听到老头一直喊：“我不走，你们拿刀把我手剁了吧！”
抱着轮胎就是不撒手。
叶千帆还没下楼，顺子村长就上来了，呵呵的笑着，一面赔不是，一面给叶千帆发烟，连声说着倔老头实在难搞的很，平常大家都注意着他的，见他要出村子，指定有人来给自己说，自己马上派人就把他摁住了。
今天估摸着是半夜起来的。
叶千帆也笑着说：“没事，这不让我还偷个懒，在办公室躲了一会清闲。”
“不过叶乡长，要说起来啊，这老头也苦，你看能不能帮帮他，把瘸子叔的事解决掉，省得他三天两头来乡政府来上访。”
叶千帆就问：“顺子叔，他这是什么事情。”
“叶乡长啊，这瘸子叔家里穷，娶不到媳妇，年轻时候，家里帮他买了一个拐卖来的女人，也没感情，这女人又和村里的一个人好上了，生了一个娃，女人死了，娃也大了，发现自己不是瘸子叔的亲儿子，就把他赶出了家，他没有地方住，后来好不容易找了一间没有人家的破房子住下，腿也残废了，也干不成活，全靠村里救济，眼下他那点老旧房子马上也要塌了，他听说政府有危房补助，就一直想要点，修缮一下房子。”
“那按规定他符合补助条件吗！”
顺子村长说：“符合的，但你也知道，符合的人很多，可指标听说全乡才三个，哪能轮到他！”
\\\"这样啊，那我试一试！\\\"
这事情归宋皙负责，叶千帆找到了宋副乡长的办公室，敲门进去，见他正在喝茶。
“叶乡长，有事吗？”
“有啊，我想要一个危房改造的指标！”
宋副乡长眼皮一闪，心中好笑，这下发指标都是求人的事情，哪有你叶千帆这样理直气壮的过来要，你就不怕把手闪了。
“叶乡长，这事情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你帮谁要的！”
叶千帆下巴往外面一歪：“楼下下石村的瘸腿叔！”
“他啊，比他困难的人还很多，指标就这几个，总不能谁闹得凶，就给谁吧！”
叶千帆就一笑，说：“公事公办是吧，行，你侄女到化工厂做会计的事情我可能也要重新考虑考虑！”
“叶千帆，你太无耻了，我那事可是请过客的，你和王香菱都吃过我的饭，喝过我的酒！”
“你给了这个指标，下次我也请你吃饭！”
“我知道，那瘸子和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吧？”
“现在有关系了，不给就是瞧不起我叶千帆！”
宋皙面对这样一个人，实在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同意给了一个指标，说钱会打到村委会，由村里安排维修。
叶千帆这才满意的离开，到了车边，瘸子叔还抱着车轮不撒手，叶千帆低头，在他耳边悄悄的说：“瘸子叔，我刚帮你要到了指标，你不要给人说，房子很快就能维修了。”
瘸子叔愣愣的看看叶千帆：“都说你是个好领导，我才来抱你的车轮，你不会骗我吧！”
“我要骗你，乡政府第一个被雷劈的就是我！”
一刹那，叶千帆看到，在瘸子叔的眼中，流出了混浊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