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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内殿,姜静云便被放了下来,还没来及开口,便被来人紧紧抱进了怀里。冰凉的铁甲透过柔软的宫装袭来,可她却觉得一片温暖,清冷的茉莉花香让她觉得特别心安。
“你来的比我想象中要快些。”姜静云低低地说。
“我得了你的信儿就派人来打探了消息,老三明天一早便有动作,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楚阳低沉磁性的声音在静云耳边响起。
“等煜王真的动了手,你再一网打尽,那便是他再舌灿莲花也抵赖不了了。”姜静云有些遗憾地说道。
“明早熙和殿里一定大乱,混乱中无法顾忌你的安全,我不能冒这个风险。”楚阳语气平淡随意,就像是说着明日去哪里游玩一般轻松。
姜静云心中微震,没想到楚阳不是心急,而是为了她才没有选择最佳发动时机,不由伸手轻轻环住楚阳腰身,将脸颊贴在他冰冷的胸甲之上说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等你来接我的。”
楚阳一怔,随即反手更紧地抱住了静云,脸上神色变幻莫测,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静默了片刻才放开她说道:“父皇偏爱三弟,瑛贵妃也多年得宠,你不要试图在皇上跟前为我说话,也别露出跟我有关系的意思,免得收到我的牵连。”
姜静云听出楚阳话中怨气,不由劝道:“皇上今日听你一言便发落了煜王,说明还是看重于你的。”
“若真是看重我,那老三等同谋反的行径就不会只是发配看守皇陵!”
姜静云叹了口气,知道这父子俩心结久矣,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化解的。当下也不多言,只是笑道:“去看皇陵也不错,至少没人在这宫里给你捣乱添堵了,即使你再去宫外练兵,我也只需盯着瑛贵妃有何异动就是了。”
楚阳俊脸一沉,“我不需要你冒险给我传递消息,也不需要你去刺探什么秘密。只要你安稳地呆着。别卷进什么危险就好。”
姜静云刚要开口,楚阳又接着说道:“莫说如今老三去守皇陵了,就是他还在这宫里。我也从未放在眼里。”
姜静云笑得有些无奈,踮起脚来替他拉正了偏到一旁的披风,故意说道:“我知道,你一心都放在白蒙大军身上。对不对?”
楚阳脸色顿时严肃起来,眼光看向天边。说道:“对,和宫里这些跳梁小丑比起来,白蒙才是最应该担忧的大事,如今宫内忧患减轻。更是利于我带兵出征。”
姜静云心里滋味复杂,笑容淡了些,只是叮嘱道:“魑魅魍魉有时候也可以坏了大事。莫要掉以轻心才是。”
楚阳随手揉了一把姜静云的发髻,不在意地说道:“就你小心。快回去吧,一会儿父皇发觉你当值偷懒就不好了。”
姜静云心里一紧,突然想起里面还有一个熟人要应付,于是送别了楚阳,打起精神转身走进了内殿。淳于太医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皇帝已经起身,正坐在窗边盯着一副打开的画卷出神,婴儿臂粗的红烛已然点燃,明亮的烛火照亮了晋皇脸上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与苍凉。
姜静云知道躲是躲不过的,方才皇帝已然认出了自己,于是端上一盏茶送了上去,轻声道:“皇上,请用茶。”
皇帝抬起头,结果茶水,抿了一口笑道:“小丫头,咱们又见面了。”
姜静云跪倒在地,轻声细语地说道:“还请皇上恕罪,早先奴婢不知道您是皇上,赢了您那么多金子物件儿,明儿个奴婢就给送回来。”
“哈哈哈……”皇帝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愿赌服输,哪里有将赌资再讨回来的道理,朕可丢不起这个人!”
姜静云抿嘴一笑,“那奴婢就不客气了,话说话来,奴婢也舍不得将那些好东西再拿出来呢。”
皇帝本来郁结的心思被这么一抖,倒是开怀不少,想起这两天所听到的,看着眼前灵慧少女,他点头道:“这两日你也担惊受怕的,操心不少吧,对亏了你的雪参普洱茶,很对朕的胃口。”
姜静云心中一跳,面上笑容不变,“皇上洪福齐天,自然能逢凶化吉,奴婢怎会惊惧。”
皇上盯着姜静云半晌,摇摇头说道:“你这个丫头还是没有坦诚到底啊,闹得这么大你还能面不改色地说那么一长串吉祥话,朕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姜静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低下了头,皇上也没真打算为难她,只是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道:“本想着朕病了,太子理当监国,也没法子练兵闹着出征了,没想到老三倒是耐不住了,这样也好,这要是长了疮,就得早些挑了,不然久了就会要人命的。”
姜静云抬头问道:“皇上有一颗慈父之心,是不忍心看到煜王殿下犯下大错无法回头吧?”
皇上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少女没有说话,姜静云继续说道:“只是如此一来,瑛贵妃和煜王心里难免失意怨怼,而皇后娘娘看起来也颇有怨言,皇上您的苦心可是有些冤枉了。”
皇帝神色震动,良久叹了口气说道:“那一年阳儿秋猎坠马,昏迷不醒一个多月,老大起了心思,却哪里是阳儿的对手,朕念及于此没有插手,却没想到闹到老大丢了性命,朕知道不能只怪阳儿一人,可是失去儿子真的是让朕痛彻心扉,这一次朕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姜静云没料到会听到天子肺腑之言,一时有些无措,皇帝反应过来也不禁失笑,许是当初并未与这个丫头以皇帝身份相交,再见便多了一份随意亲切,方才一番论及苦心之言更是打动了他无法言语的心思,他招招手对静云说道:“你看这幅画如何?”
姜静云乐得不用回方才那棘手话题,起身凑上去一瞧,却是一副花间美人图,半幅画卷皆是粉色羽毛般的合欢花,一窈窕婀娜的身影挑着花篮倚在树下,鹅黄色斗篷镶着白色貂绒搭在头上,掩住一头秀发,却映衬着俏脸无比温柔娇美,再看女子面容可谓绝色,五官精致,眉眼间有种熟悉的感觉,只是这女子更有一种谪仙般出尘气质,不似凡人。
“好美的女子,这是……?”姜静云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仍然出言问道。
“这是朕的柔嘉贵妃,是朕最为宠爱的女子。”皇帝瞧着画里之人,神色温柔嘴角含笑,语气中却又一种说不出的怅然。
“原来是柔嘉贵妃,怪不得如此美丽出尘。”姜静云恍然道,心中落实了方才的猜测,那一对眼睛,跟楚清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加之之前听说关于柔嘉贵妃的传闻,她再猜不到那就是傻了。
“朕常常会想,若是她还在,那如今朕也不会连个能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姜静云想起一事,试探地问道:“皇上,要不奴婢去捉些促织来,陪您斗着玩儿可好?“
皇帝回过神来,想起那时候日日相约和这个丫头斗促织的时光,也不禁莞尔,摇头道:“丫头,你是不是觉得朕像个昏君?整日里就走马遛鸟斗促织玩闹度日?”
姜静云哪里敢接,只是低头道:“奴婢失言了,还望皇上恕罪。”
皇帝摆摆手,说道:“说起来这斗促织,还是望兰教朕的,每次朕有烦心之事,她便跟朕斗上几局,说来也怪,一玩这个便轻松了许多,可是自从望兰去了之后,朕自己怎么斗都提不起劲儿来,还是那天碰到你才找到当初的感觉,还是要棋逢对手啊,没有强敌就连都促织都没意思了。”
“原来柔嘉贵妃也喜欢玩这个。”姜静云想起当日随楚清拜祭柔嘉贵妃之时他所讲述的往事,不禁顿时明白过来,暗道自己当时怎么没想到这老者的身份呢,明明这五官就跟楚阳有几分相似,又喜欢斗促织,自己居然没往这这方面想,真是大意了。
可那些日子皇帝不是病着么,怎会自己一个人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斗促织?难道他一直在装病?姜静云想到这里问道:“皇上身体如何了,那几日是溜出去跟奴婢赌促织的吧?”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笑着说道:“朕年后是病了一场,后来瞧着太子这监国做的不错,想着让他历练一番,也该让朕歇歇了不是?就躲了几天清净。”
这下姜静云明白过来了,不禁哭笑不得,不知道这九五之尊的晋皇竟也有如此顽皮的一面,当下也生出几分亲近之意,带着顽皮的笑容说道:“以后皇上想斗促织,就不必溜出去了,奴婢帮您把风可好?”
皇上刚要开口,眼光却掠过静云看向门口。姜静云转头看去,原来是韩有德与茑萝来了,正跪在门口等着请罪呢,皇上收敛起笑意,对静云说道:“你这两天也乏了,回去歇着吧,明天不必过来伺候了,退下吧。”
瞧见皇帝对着自己眨眨眼,姜静云心中好笑,知道皇帝还有话要问那两人,于是恭恭敬敬地跪安告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