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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宝坤听到姜静云的话,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道:“只是这位丽嫔从进来之后,情绪就有些激动,时常闹上一闹,奴才担心惊了主子,还请带些人护着才好。”
姜静云闻言不由又看了一眼这个太监,见他不过二十多岁,颇为年轻,行事倒很是稳妥谨慎,暗暗点了点头,说道:“多谢提醒,我自有分寸。”说完点了茑萝和红樱两人一起。
秦宝坤见状觉得不妥,却也没再多话,只是侧身伸出一只手说道:“奴才为主子带路,请这边走。”
进了长秋殿,迎面便是一股阴寒之气,外头已是早春天气,阳光下已有了暖意,可是这里却让人忍不住紧紧身上的外衫,抱着手肘祛寒。
秦宝坤见状不由说道:“这长秋殿名字听着好听,其实不过是冷宫罢了,历来这种地方,都聚集了许多怨气,何况这朝向不好,终年不见阳光,是比外头阴寒一些。”
姜静云点了点头,跟着秦宝坤向里走了一段,来到东厢一处破败的宫殿门口,秦宝坤指了指里头说道:“就是这里了,奴才在门外头候着,若有什么招呼一声就是。”
姜静云谢过之后方才进入,殿内有些昏暗,靠近墙边的一处床榻办,坐着一个佝偻着背的瘦削身影,见到有人进来,眼睛一亮,抬头看了过来。
“竟然是你,你回来了?”
姜静云刚适应这里的光线,仔细辨认之下发现的确是弄月,如今的她挽着妇人发髻,头上胡乱插着一根粗糙的银钗,脸色憔悴。形如枯槁,一双曾经的妙目如今已然浑浊无神,只是看到姜静云的时候方才有了神采。
姜静云不由皱眉,“是我,没想到我们还会见面。”
看到姜静云几人的眼神中带着几许怜悯,弄月顿时激动起来,猛然起身叫道:“本宫如今已经是丽嫔了。你们见了本宫怎么不下跪行礼?”
看到她形若疯癫。茑萝和红樱分别在两边将姜静云护住,茑萝出言轻斥道:“如今哪里来的丽嫔,如此胡言乱语是不要命了么?”
弄月闻言一愣。眼中划过一丝怨毒和不甘心,却也没再叫嚷下去,只是盯着姜静云片刻说道:“你没有想到,那时候你们丢下了我自己逃命。我不但没有丧命,反而有此机遇被封为嫔吧?”
那时候明明就是弄月沉不住气。只顾自己逃命,这才引起了秀蕊夫人等人的注意,害得大家被迫逃命,怎么却被说成了这样?姜静云不由好笑。这个弄月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公主病,落到如此地步还没有改变,也是让人不知觉得可怜还是可叹了。
见没人说话。弄月有些急了,也有些慌了。上前几步想来抓姜静云的胳膊,口中急急说道:“只要你救我出去,从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也不会跟任何人说什么,我不求更多的,只要带我出去,这个鬼地方我是一天也不想多呆了!”
茑萝赶紧挡在姜静云身前,红樱伸手拦了一下,弄月连姜静云的衣角都没摸到,却听见她的声音说道:“弄月,你听清楚,从前到现在我都没有任何事亏欠过你,也不需要你的‘既往不咎’,至于你,如今看起来,这里倒是很适合你。”
弄月一愣,随即露出狰狞之色,恨声道:“你胡说什么?当日你一到穿云殿,迷得太子殿下晕头转向,他本来是喜欢我的,都是你!后来出了事,你只知道纤云,一点都没有想到我!连逃命都要丢下我!如今你们是风光了,可还不是仗着太子殿下回来了?我也是伺候过太子殿下的人,若是殿下知道我在这里,也一定会救我出去的!都是你在阻挡对不对?”
姜静云有种扶额的冲动,许是冷宫里关久了,弄月连基本的逻辑都没有了,她顿时觉得今天来这里是个错误,拍了拍茑萝和红樱说道:“我们该走了。”
弄月急了,又扑了上来,没有悬念地被红樱一推便坐倒在地,顿时泛起泪花。正在此时,门又响了一声,纤云出现在门口,震惊地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弄月一见到纤云,再也止不住满心委屈酸楚,干脆放声痛哭起来,纤云见状忙奔了过去,扶着她问道:“弄月,你到底怎么了?”
“主子,奴婢求求你,看在过往奴婢伺候过你的份儿上,就给奴婢一条活路吧!”弄月靠在纤云怀里,哭得几乎背过气去,这时候一开口,却不是跟纤云说话,而是泪眼婆娑地看着姜静云哀求道。
这下连红樱都看傻了,姜静云睁大眼睛,心中也是默默点了个赞,俗话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做了嫔就是不一样,演技都提高了几个档次,只是姜静云却是没兴趣多看,一招手说道:“燕窝粥也该炖好了,走了,回去喝粥。”
弄月愣住了,顾不得许多,从纤云怀里扑向姜静云,跪倒在门前,拦着几人出去的路,一边哭一边说道:“主子,从前都是弄月不好,奴婢也不想的,都是身不由己,求主子救救奴婢吧,奴婢在这里生不如死啊!”
看着弄月哭得几乎昏厥过去,纤云心中极为不忍,目光也从她身上移到姜静云身上,可姜静羽却觉得厌烦了,觉得今天出门的时候脑袋肯定被门夹了,才会想到来长秋殿这个主意的。
看到姜静云毫不动容,依旧要走的模样,弄月几乎咬碎了一口牙,最后努力一扑握住了姜静云的鞋子,红樱情急之下伸脚去挡,却差了一步正好踏在了她的手上。
“啊!”
弄月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惊得纤云赶紧过来扶起她,看向红樱的神色便有些不好,“红樱,你怎么可以踩弄月的手?”
红樱也没料到会这样。一时间有些无措,搓着衣角讷讷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弄月按上纤云的胳膊,含着泪颤声道:“纤云,莫要怪她,她也是为自己主子出气,是我不好……”
红樱小脸一下子涨红了,两颊气鼓鼓地像个包子。手一指说道:“都说了不是故意的!”
纤云赶紧微微前倾身子挡住弄月。有些不满地看了红樱一眼,然后抬头对姜静云说道:“主子……”
“主子,我们还是快些走吧。误了时辰就不好了。”茑萝抢先一步打断纤云的话,搀扶了姜静云便往外走。
弄月方才还哭得几乎背过气去,见姜静云要走,又坐起身子要拦。红樱自然不许,可刚上前一步还没动手。纤云就急得挡了过来,以为她要对弄月下手。这一耽误,眼看弄月已经和茑萝撕扯起来,姜静云脸色一沉。刚要上前帮忙,已经有人进来拉起了弄月。
原来是秦宝坤听到动静不放心,进来一看吓了一跳。赶紧扯开弄月,一边高声叫人。直到几个小太监闻声而来,制住了丽嫔,这才得了空问道:“主子受惊了,可伤到了?这个丽嫔又发疯了。”
姜静云替茑萝整理着被扯乱的衣领和袖子,回头看了一眼秦宝坤,点头示意道:“没事,还要多谢你来解围。”
秦宝坤恭敬地低下头,正要说话,却瞥见脚边躺着一枚圆形玉佩,顿时眼眸中精光一闪,躬身捡起仔细辨认了一下,心中有了数,这才抬头问道:“可是主子掉了的?”
姜静云一看,顺手向腰间摸去,果然那里已经空无一物,想来是方才推搡间掉了。她伸手去接玉佩,笑着说道:“差点就丢了,还好你看到了。”
秦宝坤却没有立即递还玉佩,眼光也在姜静云脸色逗留了一瞬,之后才恢复了谦卑的神情,双手奉上玉佩说道:“奴才也是碰巧,主子请收好。”
姜静云接过玉佩,秦宝坤方才眼中神采一闪而过,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又似乎是自己眼花了,盯着他看了片刻,恭敬如初,心中存了疑惑,将玉佩挂好之后又问了几句话,见没有异常,也只能先行离去,这地方她是不想呆了。
纤云见到姜静云的脸色,什么也不敢说了,但是方才见到纤云被拉扯走,担心她又会受什么苦,犹豫着不肯走,这次姜静云并没有下令她必须一起走,于是便留了下来。
回到穿云殿,姜静云和两个丫头都先换了衣服梳洗一番,这次坐下松了口气,茑萝端来的茉莉花茶比往日略烫一些,姜静云喝了一口下去觉得身上顿时有了暖意。
“主子,这弄月瞧着越发不着调了,以后还是莫要再去搭理了。”茑萝心有余悸地说道。
“姑娘,红樱没有踩她的手!”小红樱依旧十分委屈。
姜静云舒了口气,点头道:“下次请我也不会去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纤云没跟着一起回来,只怕一会儿……”茑萝想起一事,觉得有些为难。
姜静云站起身来,说道:“今天也乏了,若是纤云回来就说我歇下了。”
茑萝立时明白了,点头应了,姜静云见红樱还是不开心的模样,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好了,别生气了,今晚上让厨房给你做桂花酒酿圆子吃好不好?”
红樱一张小脸顿时亮了,连连点头,方才那点不愉快立刻抛到了脑后,茑萝见状忍俊不禁地说道:“还是主子有办法。”
当夜掌灯时分纤云方才回来,神情十分疲惫,长秋殿的秦宝坤竟是亲自送人到穿云殿的。纤云站在门口许久鼓起勇气求见姜静云,却被告知主子早早歇下了,她绞着手中的帕子呆住了,自从她被指给姜静云,这还是第一次求见被挡,纤云哪里不明白这是因为弄月的事情,心里又是羞愧又是着急,茑萝见状摇摇头说道:“纤云,你脸上不大好,早点回去沐浴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纤云知道呆下去也没有办法,失魂落魄地走了,临走之前竟然连跟秦宝坤道谢都忘记了,看得茑萝又是一阵摇头,歉意地跟他说道:“真是对不住,还劳你亲自送人回来,请随我到偏殿暖阁喝盏茶休息一会儿再回去吧。”
秦宝坤只是笑着说不要紧,一副想推辞又不好意思的模样,终于还是答应了。茑萝稍后便去回了姜静云此事。映雪正在帮姜静云绞干洗好的长发,听了茑萝的话,不由说道:“主子这秦公公虽是长秋殿的,但也算是一殿管事的,没想到竟也肯做亲自护送这差事,许是见人是咱们穿云殿的,这才上心些。”
这话倒是不假,如今穿云殿里的人都是炙手可热的,都是曾经伺候过当今圣上的人,情分自然跟别的宫里的不同,更何况因为楚萧之事,穿云殿里留守众人当时都受了不少苦,死了的伤了的不是少数,如今楚阳回来了,自是十分体恤,他们都是众人抢着要巴结的对象,映雪想的也是没错。只是想起白天在长秋殿中的疑惑,姜静云却觉得此人似乎是有什么话没说出来,如今既然在自己殿中,那许是想好了要说出来,是以她吩咐道:“帮我更衣,去当面谢谢这位秦公公。”
到了偏殿暖阁,秦宝坤正端正地坐着,一见到姜静云进来,立即站起身来行礼,口中说着惶恐之类的话,可姜静云看得分明,对自己的出现,他一点都没觉得意外。
果然是有准备的,姜静云心里愈发肯定,坐下抿了一口茶,问道:“秦公公可是有话要说?不妨直言。”
秦宝坤一怔,很快表情如常地笑道:“主子快人快语,那奴才也不耽误工夫了,只是,”他转头看了一眼茑萝,犹豫了一下,“还请主子恩准,单独一谈。”
姜静云看了一眼他,将手中茶盏放在一边,说道:“茑萝没有什么是听不得的,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此言一出,茑萝和秦宝坤都愣住了,茑萝看了一眼姜静云飞快地低下了头,很快又抬头靠近姜静云挺直了腰身,眼中多了一抹光彩,秦宝坤略一沉吟,嘴角一弯说道:“也罢,既然主子信得过她,那奴才就直说了。”(未完待续)